陳焰的這句話, 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江舒月臉上。
她的笑容瞬間凝固,麵紅耳赤地充滿了狼狽。
不僅僅是被自己最在意的人羞辱了,也因對她深信不疑的陶嘉眼中的鬆動。
自陶嘉遇見江舒月, 陳焰口中的“周小姐”都安安靜靜的一言不發。她還以為是怕露怯,以為周亦嬋和自己一樣, 是跟著舒小姐來“蹭拍”的普通朋友。
然而此刻,陳焰明知道她那麼喜歡這本書, 明知道她已因此被質疑, 卻要拍下這本書給周亦嬋。
難道……事實恰好相反,舒小姐根本就不像她所想的那樣厲害, 她才是那個陪襯?
質疑的目光投來,江舒月的神經登時繃到極限。
心虛感帶來無儘的難堪與慌張。
一瞬間,她極力掩藏的那些卑劣感自心底噴湧而出, 像被扒光了衣服架在油鍋上。既羞恥又危險, 一旦她無法很好的圓謊, 就將萬劫不複。
宋知見其臉一陣紅又一陣白的屈辱又焦灼的模樣,心中簡直暢快淋漓,不過——
她卻更倉惶地看江舒月一眼,便低頭垂目了。
一副措手不及的忐忑樣,仿佛她對陳焰的行動毫不知情。
陳焰餘光將女孩的表演儘收眼底。
他輕咳一聲, 也不知是在吐槽她的浮誇,或是催促江舒月。
江舒月理解成了在催她。
她手掌全是汗,心中充滿屈辱,可麵上卻必須笑得比任何時候都燦爛。
“我怎麼可能介意呢!”江舒月倏地摟住宋知, 臉上的難堪與焦灼一掃而光,她信口編造道,“其實我忍著沒拍, 就是知道亦嬋也非常喜歡它啦。我不想奪人所愛,沒想到亦嬋也和我保持了一樣的默契都沒舉牌。”
她像是已騙過自己,篤信這就是事實,口吻又輕鬆起來:“現在這樣正好,作為禮物,它最值得!我最好的朋友得到它,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你說對麼,亦嬋?”
女孩竟這麼快就調整好狀態,並迅速想出挽尊的辦法。
宋知側眸看向她,眼裡有幾分欽佩。微頓了頓,她最後選擇了配合其挽尊,微笑著“嗯”了聲。
與此同時,拍賣師落錘,宣布陳焰競得此物。
宋知感到江舒月將自己摟得更緊了,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般,隻要鬆手就會身亡。她還注意到一旁的陶嘉,臉上表情半信半疑,似還在分析江舒月那番挽尊的真假。
少頃,拍賣會迎來今天的小彩蛋——陳焰的頭盔。
拍賣師繪聲繪色介紹著,這頂頭盔對於少年如何意義重大。而宋知這時才知道,原來這頂頭盔是慈善拍賣,無論以多少價格成交都將全數捐出,且西川莊園聯合法拉利要在成交價基礎再多追加100萬英鎊。
宋知原計劃是要選這頂頭盔讓陳焰想辦法拍給自己,以令江舒月不能如願。
不過現在嘛——
她瞄一眼似乎把江舒月當有錢人的陶嘉,忽然改變了主意。
“舒月,”宋知將自己的號牌交到女生手中道,“謝謝你割愛,但你也不能空手而歸啊。這一件你不是也喜歡嗎,拿下它。”
江舒月遽然一怔。
雖然她早交代過周亦嬋去幫自己拿下陳焰的頭盔,但她比誰都清楚,周亦嬋絕對是抗拒的不願的。方才陶嘉的步步緊逼和陳焰的始料未及,差點令自己下不來台,她還以為周亦嬋要趁機揭自己的底反抗。
殊不料,對方卻竟是要幫她圓謊,幫她找回落地的麵子?
周亦嬋會對自己這麼好心?江舒月不信。
她當即警戒,但當然,她還是接過了拍賣的號牌。無論周亦嬋有怎樣的陰謀,至少,拿號牌親自拍下陳焰的頭盔這件事,對自己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競拍很快開始,沒有起拍價,完全地自由競價。
為搏回尊嚴,江舒月第一個叫價。
“10萬。”她試探性地給了個不高,卻也不算低的數字。
或許是因其慈善性,第二個叫價的人,隻往上加了5萬英鎊。如此,便並不會顯得江舒月小家子氣。
“20萬”,“30萬”,“35萬”……叫價緩慢增長著。
江舒月握緊號牌,餘光偷瞄一眼陳焰。
她不自覺地端坐起來,深呼吸下,再度舉牌時,學著少年雲淡風輕的口吻說:“100萬。”
加價聲戛然而止,拍賣師開始重複女孩給出的高價:“100萬,一次;100萬,兩次——”
江舒月屏息,內心祈禱著不要再有人加價,否則,她的氣勢將大打折扣!
仿佛連天都在幫她,下一秒,拍賣師便落錘宣布:“100萬第三次,恭喜2217的這位女士獲得本次拍賣會的彩蛋,恭喜!”
霎時,現場掌聲四起。
而陶嘉看向她的目光也再度轉為信任和崇拜,女生表情比她更激動:“天啦,舒小姐你好牛,這麼輕鬆地就拿下了陳焰的頭盔!而且這100萬都是支持慈善誒,真不愧是舒小姐的風格哦!”
掌聲與奉承衝昏了江舒月的頭腦,令她暫時放下了一切的防備。
事實上,她也沒想到,自己竟能這麼輕易地就得到了最想要的拍品。
江舒月已完全忘記不久前的恥辱,她甜蜜地挽住宋知,做作之下竟像流出幾分真正的溫柔:“這都要感謝亦嬋割愛,我不過是費了點口水啦。”
“嗯呐,舒小姐和亦嬋的閨蜜情也很令人羨慕!”陶嘉此刻已全然相信了,江舒月和周亦嬋是名媛圈好閨蜜。
宋知敏銳地捕捉到,陶嘉在稱謂上的不對勁。
既然她自來熟地叫自己“亦嬋”,那麼,不可能疏遠地喊江舒月“舒小姐”。隻有一個解釋:在陶嘉的意識中,“舒小姐”和亦嬋一樣,是個非常親昵的代指。
宋知便朝陶嘉友好一笑,發出邀請:“嘉嘉你也太甜了,我們等會兒在派對上也要一起玩呀。”
“好呀!”陶嘉求之不得,一口答應。
江舒月卻陡然從美夢中醒來,她忽的意識到:或許周亦嬋察覺了什麼,才想要跟陶嘉更近距離的接觸。
但周亦嬋性格本就挺好,而且,此刻對方的姿態又很正常,她也不敢完全確定。
說多錯多,她便也隻能熱情應允:“歡迎你的加入!”
不過,該有的戒備心,江舒月還是有的。
整個拍賣會,以及之後的派對,她都刻意拉著宋知和陶嘉往人堆裡紮。人一多,能聊的話題就多,她便能自然而然地避免去談自己的事。
宋知根本尋不到機會和陶嘉單獨相處,更彆說去套點有用的消息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思來想去,她最終又將目光落在了人群中央的陳焰身上。
*
宋知想和陶嘉獨處難乎其難,但與陳焰卻是易如反掌。
夜幕低垂,晚宴即將開始,她見周衍和陳焰與一個中年男人結伴而來。相較周衍,這個男人看起來更威嚴,年齡也長一些。最重要的是,他的眉眼與陳焰有七分相似。
宋知便不再留戀與江舒月的戰局,以要“去跟長輩問候”起身離席。
某人明顯立即鬆弛許多,而她不動聲色,加快了步伐。
行至三人跟前,宋知先喚周衍一聲,然後才看向他身旁的男人說:“陳叔叔好。”
“是小嬋啊。”陳父威嚴的眉眼登時柔和起來,“陳叔還總覺得你是跟在西川身後那個小不點,時間真是快,一轉眼都成大姑娘了。”
分明是一句很正常的感慨,但三人的情緒似乎都瞬間感傷起來,特彆是陳焰,一時氣壓極低。
宋知有所感,腦中重複了“西川”二字。
這間莊園叫“西川莊園”,聽陳父的語氣,“西川”應該是一個人。她直覺,或許,他們此刻的情緒都與這個“西川”有關。
但因不了解內情,宋知也不敢貿然發問。而且,她心裡還掛著更要緊的事,暫時也無法分神探尋。
沉吟片刻,宋知隻說:“陳叔叔不會是在怪我,這麼久都沒再去拜訪你們吧?”然後她看向周衍,無辜地眨眨眼又道,“真不是我不願意,隻能怪某些家長布置的課業太多了,整個高中我就沒出過幾次門。”
三個人聞言又重新展顏。
陳父笑意最開懷:“那小嬋今天好好玩,玩儘興,等會兒我幫你教育你爸!”
宋知跟著彎眼:“還是陳叔好。”
陳父被她哄得眉舒眼笑,直道讓陳焰帶她去玩,他們兩個家長就不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