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西川的紀念會, 那是什麼?
宋知抬目看向周衍,有一瞬的茫然。
據新聞所言,陳西川身故已有四五年的時間,按理說他的葬禮和追悼會應該早就辦過。他並非名人, 眼下也沒逢七到十, 怎麼會突然辦紀念會?
如此奇怪, 她肯定是想去的,但對陳西川諱莫如深的周亦嬋,卻未必。
沉默斟酌片刻,宋知隻能回答:“我, 需要再想一想。”
周衍似並不意外, 嗯一聲, 沒再言。
待晚餐結束, 男人才忽而又道:“小嬋,今年應該會是最後一年紀念會了。你想好,彆留遺憾。”
宋知輕怔。
這口吻, 難道陳西川去世後的每一年竟都辦了紀念會嗎?
她垂目掩藏內心的不解,周衍隻當女兒是為往事難過, 走上前, 安撫地拍拍她的背。
而宋知始終一言不發,直到男人離去,為她留下獨處空間。
她立刻拿出手機,給周亦嬋發信息:
【亦嬋, 你明天有什麼計劃嗎, 能不能見一麵?】
先前每次線上溝通,周亦嬋都避之不及,不願透露任何。因此這次, 宋知想試試約她麵談。
就如周衍所言,文字會有掩藏,她要當麵確認女孩的真實情緒,也讓她真正看到自己的誠意。
或許,麵談更能給予周亦嬋開口的勇氣。
奇怪地,近來都秒回的女孩,今夜卻遲遲沒有回應。
到夜深零點,周亦嬋才說:【明天我有一點私事要辦,後天吧。】
宋知當機立斷,即刻給女孩撥去電話。
或因她沒說明致電緣由,周亦嬋這時倒接聽很快。
“宋知,是有什麼急事麼?”她開口,語調有難掩的消沉。
宋知頓一瞬,道出心中猜測:“亦嬋,明天就是陳西川的忌日,以及他紀念會舉辦的日子對嗎?”
忌日好查,可——
周亦嬋心臟狂跳,聲音微顫:“你怎麼會知道紀念會的事?”
自第一年她哭著拒絕出席紀念會後,爸爸後來即便再收到邀請函,也都會緘口不提。
他今年告訴宋知了嗎?為什麼,會是她主動探聽到的嗎?那她有沒有猜到自己羞恥又陰暗的秘密?
無數的疑問湧來,周亦嬋似要被淹沒般窒悶。
即便沒見麵,宋知也透過聽筒的沉默與小心而緊張的呼吸聲,感受到了周亦嬋的緊繃。
她心一軟,放棄了探聽的計劃,隻回答:“亦嬋,是周衍告訴我的。”
想到女孩對陳西川的隱秘愛慕,宋知又道:“他說這可能是最後一次紀念會。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但是,我覺得你也許會想去。”
算了,在今天這樣悲痛的日子裡,她不想去逼迫周亦嬋攤開傷口。
提議讓對方親自出席的一刻,宋知就已決定,暫不探尋。
周亦嬋果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該是在猶豫,在糾結。
宋知並不催促,隔著電話,靜靜陪伴她。
許久許久,周亦嬋最終卻還是拒絕了:“還是,不去了吧。”
“宋知,謝謝你。”她說,“但我沒臉見他。”
旋即女孩便果決地掛斷了電話,也不知究竟是在斷絕宋知的想法,亦或她自己的動心。
宋知也沒再勸,仿佛就此放棄,那端的周亦嬋輕輕舒一口氣。
然而,翌日清晨。
宋知卻身著一襲黑裙,隨周衍一起向陳西川的墓地出發。
黑色轎車剛離開,與此同時,徹夜未眠的周亦嬋在酒店收到一份閃送。
白色的盒子被打開,裡麵裝著條純黑的長裙,以及,一張拍立得的即時相片。相片上那個與她一模一樣的女孩,正穿著她收到的黑裙子。
周亦嬋心有所感,將相片翻轉,果真,背後有女孩的留言:
“若你改變主意,隨時聯係我。
紀念會現場換人的確不容易,但我會幫你排除萬難去做到。
亦嬋,希望你不留遺憾。”
壓抑數年,周亦嬋終於敢在陳西川忌日這天,放聲痛哭出來。
*
陳西川的墓地,在綠樹環繞的一處山間。
清幽寂靜,能夠眺望海市市區,和那晚謝俞夢帶她去的西川莊園的那座小亭視野很像。
宋知和周衍抵達時,墓碑前已聚集了很多人。
黑壓壓的一片,恍然間,令人疑惑這究竟是掃墓儀式,或是一場正式的葬禮。
“走吧。”出神間,周衍已為她打開車門。
宋知垂目看一眼手機,確認沒新信息,才點頭,抱著束白花下車隨男人向前。
陳父和謝俞夢她都已不陌生,但墓碑前,有個消瘦而蒼白的女人,卻是首次相見。
女人些許憔悴,就站在陳父的身邊。父女走近了,她紅著眼朝他們輕頷首:“謝謝你們來看西川。”
宋知便知這是陳焰的媽媽。
周衍道了句“節哀”,而宋知直接握住女人的手,安慰地道:“阿姨,我來了。”
周亦嬋缺席好幾年,陳母卻似並不介意。
她摸摸宋知的頭,說:“好孩子,西川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去給哥哥送花吧。”
其實宋知有很多疑惑。
譬如陳焰前幾天分明回國了,為什麼他此刻卻不在這裡;又如,陳焰的母親安在,那為何他十八歲生日時陳母卻沒出席。
但最終,她什麼都沒問,隻單膝跪下為陳西川送上一束花。
宋知盯著照片裡笑意溫柔的男生,久未起身。就仿佛,在與之對話,期待他能為她解開全部的謎團。
很可惜,陳西川並不能。
宋知起身,因蹲太久起來時眼花搖晃,立刻,有一雙手自後將她扶住。
她以為是陳焰來了,猛地一回頭。
卻看見素顏白衣的謝俞夢微微一笑,說:“小心。”
“謝謝。”宋知道謝,繼而主動牽住女人的手,撫慰地握了握。
謝俞夢懂她無聲的寬慰,反過來為她著想:“我沒關係,你先跟爸爸去西川家裡吧,這裡呆久了怪傷心的。”
周亦嬋從前總跟在未婚夫身後叫著“西川哥哥”,之前幾年又跟陳焰一樣,從不來拜祭。
謝俞夢當她是難過太深,不忍留她太久,徒增傷心。
宋知卻搖搖頭,說:“那我更要陪著俞夢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