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焰沒有立即回複消息。
但宋知此時並未多想, 昨日她與周亦嬋都徹夜未眠,少年作為陳西川的親弟弟,肯定也不會好受。
她隻當他與自己一樣, 因情緒消耗過度, 急需一場深眠修複。
宋知便先好好地睡了一覺,醒來已是豔陽高照的午後。
心有掛懷,她沒著急起床,先側躺在床上點開手機。除了周衍提醒她不要過度沉湎悲傷, 要按時吃飯,要記得往前的計劃, 其餘全部對話框都是一片寂靜。
少年仍未回複。
宋知輕怔片刻, 轉而點開與周亦嬋的對話框:
【亦嬋,下午我約了練車學習,你今天有好點了嗎?】
【如果你需要,今晚我隨時有空】
旋即, 她又回複周衍兩句, 便起身按部就班地吃飯,向駕校出發。
剛踏入科二訓練場, 手機叮咚一聲響。
宋知本來該上車實操了, 她卻主動後挪一位, 轉而優先去查看信息。
【我好一些了】
【宋知, 今晚我們一起吃飯吧, 就在這裡[位置分享]】
結果是周亦嬋的回應。
宋知輕歎,至此刻,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內心其實一直暗含隱形期盼。
陳焰這個人,從來不按常理出牌。
他雖遲遲沒有回複, 她卻期待,少年會從天而降,玩一個出其不意。
然而,沒有。
駕校一切如常,唯有悶熱的陽光,與教練無奈的訓誡。
今日並非是宋知初次摸車,但莫名地,她卻第一次想起了自己在倫敦的驚險漂移。
那時也如此刻,自己坐在掌控全車的駕駛室內,而旁邊坐著個教練,她不自覺地便去複刻當時的情景。
右腳油門加速,轉角處,左腳急踩刹車,手上猛打方向盤。
呲——
駕校的“老破小”漂移過彎,揚起一片塵土。當然,因她速度並不算快,其實就小小地甩尾漂了下。
然而,身旁的教練仍緊握車頂扶手,疾言厲色地訓斥道:
“直角轉彎你給我玩漂移?不想學車就趁早走人,駕校的車和教練的命都經不起你的折騰!”
“還有,說了八百遍了,不要左腳刹車,右腳油門!”
“氣死人了!”
“你,明天重新計算科二的學時,考試時間也後移。現在,下車,下一個學員上車!”
被教練訓責懲戒,宋知卻無聲揚唇。
到底還是與那時不同,少年肆意張狂隻會嫌她速度太慢,而真正的教練在超過50碼時就要勒令停車。
宋知歎息,將腦內回憶驅逐。
“對不起。”她轉首跟教練道歉,“我剛剛就是太緊張了,肯定不會再有下次。”
教練瞪她一眼,沒再說什麼。
她心知有錯,並不多辯駁,解開安全帶乖乖地下車。
未料,人剛在地表落定,就見她想了半日的少年從天而降。
陳焰就立在前方的樹蔭下,斑駁日光灑在他身上,而他正笑吟吟望向她。
宋知嘴角微翹,心中悵然一掃而空,幾乎是毫不猶豫快步走向他。
還沒站定,她便開口審問:“為什麼不回我信息?”
或許是少年今日衣服穿得鬆鬆垮垮,令其聲音聽起來都有股欠打的懶洋洋。
他說:“回了怎麼能看見剛才的精彩表演。”
剛剛的漂移竟被陳焰逮個正著!
宋知心中赧然,掀眼看過去,少年麵上浮著笑謔。
她反而鎮定少許,一派理所當然地回:“你還敢說,這怪誰?”她嗔怒問責,“都是你在倫敦胡亂指導,導致我現在每天因為左腳刹車右腳油門被罵!”
“行,全怪我。”
陳焰似被控訴得很開心,走向她,眼裡都是笑意:“之後我的時間任由大小姐支配,你想練車了,隨時差遣。”
少年在她身前站定,又問:“這樣補償滿意嗎?”
明知他總愛逾界靠近鼓動她,但宋知仍難抑地亂心。
她後退一步,試圖打散這怪異的氛圍:“少來。你本來也要考駕照,頂多就是順帶捎上我練練車,彆裝。”
女孩一臉拒絕自我感動的模樣,怪有趣。
陳焰非但不收斂,反而變本加厲,裝樣之後又扮起可憐。
“哎。”他作出失落,“虧我放棄掉高薪商務眼巴巴趕來,結果有的大小姐還說我裝。”他轉身,佯裝要走,“我看我還是走吧。”
宋知忍俊不禁,真如一位驕橫的大小姐般說:“那我付費。商務開價多少,我給你雙倍如何?”
陳焰站定,側身凝向她,意有所指地道:“確定要付?我要價很高的。”
對上少年玩味的眼神,宋知陡然想起他上次收取的封口費。
兩人忽然陷入沉默。
唯有綠蔭之上蟬鳴不斷,像極了泰晤士河麵那夜耳畔失魂的嗡鳴。
日向西行,溫度分明該一秒低過一秒,宋知卻覺烈陽曬得臉與心都滾燙。
她看見陳焰又轉身而來,舊事欲要重演,可舊事絕不能再重演。
“那我不給了。”
宋知強勢地打破這心照不宣,她耍賴一般,“反正是你說的,我開口就留下,你不過是在兌現承諾!”
陳焰便駐足,收起麵上的輕佻曖昧,取而代之的是無條件縱容。
“行。”他偏頭示意,“那現在就給大小姐免費教學一場,成嗎?”
宋知差點就要答應。
話到喉嚨猛然想起與周亦嬋的約定,她又搖頭:“今日已經有約,明天等我通知吧。”
說罷,她拍拍少年的肩,與之錯身而去。
陳焰這時倒不急於這點時間。他以為,這個夏日他們還有很多的機會,並不打算追上去。
目送女孩背影離開,他兀自低笑一聲,朝著與女孩完全相反的方向離開。
*
宋知抵達後,才發現周亦嬋訂的餐廳極為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