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1 / 2)

宋舒彥一定要好好跟秦瑜談談,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無論是在應對胡家夫婦,還是說對考夫曼過分熱情,亦或是在看待傅家和胡家的聯姻,她今天做的事,讓人感覺都不像是自己印象中聰明機智的秦瑜了,簡直是昏招迭出。

他得好好跟她解釋這裡利弊和緣由,他說:“我們去邊上的咖啡館?”

“可。”

在賽馬場對過的一條馬路邊就有一家咖啡館,秦瑜感慨,這裡咖啡館的密度可不比上輩子低啊!

秦瑜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點了一杯咖啡,甜點不吃了。剛才吃的那一塊餅乾,熱量高得嚇人。

宋舒彥看著眼前的女子,眉目如畫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十裡洋場從來不乏漂亮的姑娘,更有漂亮和高貴兼而有之的,比如富貴窩裡出來的傅嘉寧,嬌憨美麗純真也高貴。

若說傅嘉寧是一直可愛帶著點任性的貓咪,那秦瑜就是一頭充滿力量的花豹。當秦瑜出現之後,傅嘉寧這樣的富貴花就顯得簡單而乏味了。

罷了,罷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誰叫他陷進去了呢?

“秦小姐,我說幾句肺腑之言。”

“你說。”

宋舒彥聽她那麼乾脆,又猶豫了生怕惹她生氣:“當然,這也隻是我個人的看法。”

秦瑜不想聽他這些所謂的婉轉之詞:“說重點。”

“首先,我不建議你跟那個考夫曼走得太近,你不知道達美銀行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嗎?不管你打算在他們銀行存多少錢,你存進去的錢,我敢保證都會打水漂。這是真心建議。胡先生說了,他是當場拒絕給予考夫曼任何幫助,不是不近人情,而是人要理智。”

秦瑜想起了上輩子的一個故事,考夫曼彆墅和寶鳳花園層高之爭,當然百年後這兩棟優秀建築合並在了一起,成了滬上著名的花園酒店。

考夫曼彆墅是1931年修建1934年落成,寶鳳花園則是在考夫曼彆墅貼隔壁,晚半年修建,據說原本寶鳳花園設計是四層半的樓,比考夫曼彆墅多了兩米的一個閣樓,兩棟樓各自有獨立花園,本來互不影響,但是這位考夫曼卻極其蠻橫,死活不許寶鳳花園的高度超過他家的彆墅,最後寶鳳花園的主人隻能取消了這個閣樓,所以實際建築和當時的圖紙有出入。

這個故事原本說的是解放前洋人在公共租界的橫行霸道,就連當時的國民政府官員都不得不退讓,這個國民政府官員不正是剛才的胡先生嗎?畢竟他太太就是叫沈寶鳳。

現在聽下來,裡麵的故事並不那麼簡單,是之前有結怨啊?

有了上輩子的這個故事,秦瑜反而更加篤定達美不會倒,一切都在隨著曆史的車輪前進。

“你跟我講清楚了就好。我有自己的判斷。請不要乾涉我的決定。”

好吧!反正他該說的也說了,宋舒繼續說:“第二點,剛才你跟胡先生和胡太太的對話,略微莽撞了些。胡先生和胡太太的背景你可能不知道,他們是……”

秦瑜打斷了他的話:“胡太太是高官之女,胡先生靠著嶽家一路高飛,是上海金融界的新星。就是因為如此,我就活該被她嚼舌根?潑臟水?作為高官之女,難道不應該更加謹言慎行嗎?更何況我是英資洋行的職員,又不靠他們吃飯,何必看他們臉色?讓我在上海灘混不下去,我不能跑香港,英國或者美國?這是我不想受他們鳥氣的理由。下一條肺腑。”

宋舒彥發現秦瑜自有她的邏輯,她的邏輯裡隻有她自己,她就沒想過其他可能,必須提醒她:“你隻是站在洋行職員的角度,但是你總歸會成婚的,以你的才華也不可能嫁個平頭百姓,定然是上海灘上的高門大戶,那勢必要在場麵上遇見他們。”

“總歸?勢必?”秦瑜略帶嘲諷地笑。

宋舒彥發現自己沒辦法跟她繼續這個話題,他想避開跟她的衝突:“我們換個話題。”

“好。”秦瑜想聽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秦小姐,你和他傅嘉樹先認識,你對他有好感?”

這位仁兄是在用實力一點一點擊碎她心中那個宋家大少爺的人設。從新婚夜他憤然離去,他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象是一個敢於抗爭的形象,後來哪怕他沒有出席原主母親的葬禮,她都能站在他的角度,理解他的做法。

直到見麵,他對她生出好感,這個好感是基於他有婚姻在身,不管這個婚姻是不是有名無實,他都是已婚。

不尊重拜過天地的妻子,也算情有可原,但是他這樣追求彆人,這對他所謂的喜歡的人,有尊重嗎?更何況他認為自己拒絕他是因為彆的男人在追求她,他是不是認為除了男人,她的生活沒有其他了?

秦瑜靠在沙發上,她皺眉,“宋先生,我今天能撇開你是我客戶這個身份嗎?實話實說嗎?”

聽見秦瑜這麼說,宋舒彥表現出很高興的樣子:“當然,我當然希望能跟你敞開心扉地談。”

“我剛才跟胡太太就說了,我不想做誰的太太,我隻想做我自己。不管將來我結不結婚,我都是我。”

宋舒彥暗暗鬆了一口氣,他調整出最真誠的笑容:“相信我,如果我們在一起,我不會乾涉你出來做事,我會給你充分的自由。”

秦瑜不知道為什麼他還這麼想,她很無語。

宋舒彥見秦瑜一副無可奈何的笑容,說:“剛才你也聽說了,傅嘉樹要跟胡四小姐相看了。”

“所以呢?”

服務生端來了咖啡,秦瑜端起咖啡喝。

“傅家和胡家互相需要,傅家不可能放棄這麼好的一次機會。傅嘉樹必然會和胡四小姐聯姻。傅家也不可能不給胡家這個麵子。即便傅嘉樹跟你在一起,你也不過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外室。”宋舒彥非常認真地看著秦瑜,“而我,完全不同。你和我在一起,雖然我暫時沒有辦法跟她離婚,但是,我可以保證的是,在所有人眼裡,你都是我宋舒彥的太太。”

秦瑜克製住自己要拿咖啡潑他的衝動:“宋先生,能用真心話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她的眼睛燦若星辰,宋舒彥:“一定據實已告。”

“你說你跟你太太完全沒有感情,所以她的存在不妨礙你來追我。換位思考一下,若是此刻她跟其他男人糾纏不清,你是否也能坦然?未來她也找個她喜歡的男子一起同居,甚至生下跟你毫無關係的孩子,你是否也能接受?”

“你這個問題太荒謬,秦小姐,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

秦瑜忍不住嗤笑,打斷了他的話:“與其說男人和女人不同,不如說宋先生您和您父親這樣一位封建大家長沒什麼不同。您又何必標榜自己是具有開明思想的人呢?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宋舒彥很為難地說:“不是的,如果她有你的本事,我當然會鼓勵她離婚,讓她自己闖一番事業。但是,她隻是湖州鄉間的一個女子,她就讀過兩年師範。她所受的教育就是怎麼做好一個妻子,一個大家少奶奶,她沒有彆的本事。你若是讓我趕她出去,我怕她無法在這個社會上生存。”

秦瑜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這麼理解?她繼續問:“如果她有能力在這個社會上生存呢?如果她像陳六小姐一樣呢?你會回頭嗎?”

“雖然這個可能性沒有。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她真的有能力,我也不可能回頭。”宋舒彥信誓旦旦,“這樣隻能讓我更放心地和她離婚。”

“但願你能說到做到。”秦瑜舉手,“埋單。”

“我來。”

秦瑜已經遞過錢:“一點小錢而已。”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叫黃包車就好了。你不順路。”

被秦瑜再次拒絕,宋舒彥也沒再好意思堅持,走到咖啡館門口。

兩人走出咖啡館,秦瑜叫了黃包車坐了上去。

宋舒彥看著遠去的秦瑜,自己真的魔瘋了,為什麼會喜歡這樣一個性格倔強的女子?偏偏她越是這樣,自己越是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

黃包車拉著秦瑜回家,剛剛下車,就見那一家四口站在門口,秦瑜從車上下來,花素芬先上前,把手裡的紙頭遞過來:“小姐,檢查報告出來了。”

秦瑜翻看報告,上頭是用英文寫的,這個年代檢查的項目不多,也沒辦法抽血驗那些傳染病,當前看下來全部合格,隻寫了營養不良。

“走吧!去家裡!”秦瑜打開了大門,帶著一家四口進了院子。

秦瑜把他們帶到底樓,底樓有一間客廳大小的活動室,裡麵放著台球桌,邊上有一間朝南,南邊兒和東邊兒都開窗的房間,這個房間裡,靠西牆放著兩張床鋪,還有一組看上去應該是主人用剩下的櫃子。

這個傭人房很好了,宋家老宅安排的傭人房在大宅最後,一排低矮的平房裡,采光跟這個完全不能比,不過因為是傭人房,裡麵打掃馬虎了些,灰塵不少。

“你們以後就住這裡。把東西先放下。我換了衣服,帶你們轉一圈。”

一家四口把東西放在房間裡,秦瑜換了套襖裙帶著他們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秦瑜看時間才四點多:“走吧!我們出去把你們的被褥和日常用品買了。”

從家裡走出去十幾分鐘到霞飛路上,霞飛路就是後來的淮海路,如果說南京路是英美公共租界最繁華的地兒,那麼霞飛路則是法租界的商業核心,路上行駛著有軌電車,發出“鐺鐺鐺”的聲音,除了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法國和俄國商店,也有本地商家開的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