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1 / 2)

年老板都不知道自家太太說的那些話藥效這麼好,居然立馬讓宋老爺起了反應,來邀請他吃飯。

今天宋老爺帶著大太太一起招待年老板夫婦。

年老板和宋老爺小酌,年太太跟大太太一起吃飯。

兩人坐在一起吃著菜,喝著酒,宋老爺借了個由頭,問起昨日的事情。

這實在是正中下懷,年老板嗬嗬笑:“這種女人嚼舌根的事,你不聽也罷。”

“舒彥年輕,沒栽過跟頭,就怕胡來。有什麼事,你老兄也該告訴我不是?”

年老板聽他這麼說,這才說:“這位秦小姐,我認識她是因為我給銘泰洋行造房子。跟銘泰的買辦何強熟識,那一日我去找何強商量他們洋行的兩棟樓的事,見令郎送一位明豔嫵媚的女子回銘泰,我當時沒在意,隻是何強提了一句,說這位是他們洋行新來的紡織機械代理部助理經理。第二次見卻是咱們寧波商會那日在雲海聚會,我們一行人在雲海門口碰上嘉樹那個小子在和這個姑娘喁喁私語。說這個姑娘是交際花就過了。這個姑娘我聽何強說,還是很有本事的,德文和英文都溜得很。跟令郎和嘉樹兩個孩子之間確實有風言風語。不過這些是做不得真的。”

“這位姑娘是什麼來頭,才能坐上銘泰買辦的職務?”

“這個我倒是聽何強說了,他說銘泰的老史密斯走得匆忙,史密斯的太太什麼都不懂,仗著手裡的股份進了洋行,洋行就開始了內鬥。這個你應該有所耳聞?”年老板問宋老爺。

宋老爺雖然這段時間跑青島,但是這個事情他還是知道一二的:“略有耳聞。”

年老板就跟他細細掰扯這個事,之後才說:“這個時候,秦瑜這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原本是去應聘文件翻譯的,直接被史密斯夫人安在了紡織機械代理部助理經理的位子上。據說最初是因為這個姑娘跟傅家有關。後來因為銘泰要推銷這個新牌子的印花機給你們海東,這個姑娘聽說令郎在武漢,直接就追到武漢去,令郎從武漢回來沒兩天就傳出你們要買他們的印花機。因為你們給了他們這個印花機訂單,這個小姑娘又被史密斯夫人提拔為紡織機械代理部經理。洋行裡哪個華人坐上買辦的位子,沒有十年八年?更何況是等同英籍員工同等待遇。這事兒也免不了讓人多想,你說是不是?”

宋老爺越聽心越發驚,總認為兒子不會這麼糊塗,現在聽下來似乎腦子應該不是太清楚。

“報紙上的那些消息實在不知道真假,但是這位姑娘和令郎一起去跑馬廳,舒彥對她大獻殷勤肯定是真。要不你找機會問問舒彥?這個姑娘確實漂亮!要是實在喜歡,娶回來做個二房也未嘗不可。年少慕艾也是正常嗎?”

“多謝老兄提醒。”

“那家印花機廠我是聽何強說的,不過是成立幾年的品牌,沒什麼名氣。具體的細節你還多過問了一下,畢竟我是外行,你是內行。”年老爺字字句句真心實意。

這廂宋老爺聽到的是兒子可能真的中了美人計,房裡年太太正在澄清:“我可沒聽過宋公館住進了大少奶奶。就憑你家舒彥在上海灘的風頭,他家裡有個風吹草動,那些街邊小報早就吹得天花亂墜了。當然興許是舒彥因為要追那個姑娘,所以就把大少奶奶給藏在了家裡,不許她出來走動呢?”

聽見這話大太太心頭一緊,雅韻父母都不在了,要是自家那個混賬兒子把人接了回去,往哪個邊邊角落的房間一塞,然後自顧自去外頭找女人,這讓人生地不熟的雅韻可怎麼辦?

自己嫁過來,那時候男人心裡有他表妹,所以對著她始終不冷不熱,可好歹尊重是有的。

現在看起來兒子是一點點尊重都不給雅韻。大太太臉色很是難看。

年太太歎息:“昨天聽你們六姨太說,你這個兒媳婦很漂亮,可漂亮管什麼用?上海那個花花世界還缺漂亮女人,那些女人不僅漂亮,還慣會勾人的。大少爺看上的那個女人,一張臉那是真標致,那個身段哦!你是沒看到。”

年太太比劃了自己的胸:“咱們鄉間的姑娘,就是這個很大,那也不敢顯擺出來的呀!她倒是好,我看到的時候,布料把上頭包裹得緊緊的,腰身又極細,她這樣站在你兒子麵前,你覺得你兒子是選你兒媳婦,還是選外頭的這個?”

舞會那天秦瑜穿了一條小黑裙,又沒低胸也沒開叉,隻是用了西式裁剪,比較立體修身而已,在年太太的嘴裡就變成了勾人的狐狸精,穿得不知檢點。

此刻聽在大太太耳朵裡,大太太想著自家兒媳婦漂亮是漂亮,但是平時穿衣是再規矩不過,都是小襖加上長裙。雖說出嫁女不用穿得太素,但是因為親家母剛剛過世,她多穿素色,最是老實不過。跟這種妖精比,哪裡比得過?

想想他爹,沒女人會死一樣,不管那個是不是她的丫頭,看上了好歹得問一句吧?趁著她出去,生米熟成熟飯。把兒媳婦的丫頭給睡了。老子這樣,兒子也是個花花公子,她應該奇怪嗎?

隻是他好歹得給雅韻一點兒尊重吧?為了追求外頭的妖精,自家正房太太連臉麵都不給?

“現在的年輕人啊!”年太太直搖頭,“彆說你們家舒彥了,傅家那個嘉樹,不也是咱們小一輩裡的翹楚。一樣的呀!給他介紹名儒胡久毅先生家的四小姐,那個四小姐有才女之名,在報章上時常發文章的。他帶著我剛才跟你說的那個女人來舞會,胡家母女憤然離去,我們一家子下不來台。我們想想是很冤,可想想我們家是開營造廠的,傅家是地產商,胳膊能扭過大腿去?所以呀!也不是獨獨就你們舒彥一個,可見這個女人的厲害。”

大太太聽著這話,想著的是自家兒媳乖巧又本分的樣兒,越發揪心,這孩子在外這麼些日子,是怎麼過來的呀?還給她發平安電報?這不是什麼苦水都往自己肚子裡咽嗎?不對,彆是這些電報都不是她發的吧?想到這裡,大太太的心亂跳。

好不容易熬到,男人喝酒喝完,把這個年家太太送走,老兩口進堂屋坐下,互相交流聽到的消息。

“到底是他們的一麵之詞,不可全信。”宋老爺說道,“若說我們不在身邊,舒彥胡來,德卿兄怎麼可能任由兒子跟一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在一起?”

“我現在不想管這些,我現在擔心的是雅韻,都沒人見過雅韻,雅韻去哪裡了?你看看這幾張電報,一個字都不改。我給她寫的信,看起來壓根都沒到她手裡,這些電報也未必是雅韻發的。雅韻是秦兄弟唯一的血脈,給咱們做兒媳婦。就算舒彥不喜歡她,我們也應該把她當姑娘養著。”大太太此刻滿心焦慮,“都怪我,為什麼要讓她去上海,去找舒彥生孩子?”

宋老爺伸手按住老妻的手:“你也彆太擔心,兒子是你自己的,心不壞的。”

大太太抽回了手:“心是不壞,可為彆人想過嗎?是我沒考慮周全,他當初不肯去探望親家母我就該知道了,這個混賬心硬得跟鐵塊似的。我怎麼還有奢望,他見了雅韻會知道雅韻的好,而好好待雅韻呢?”

“你彆著急,也彆瞎想。雅韻本就是深居簡出的內宅女子,沒有什麼消息也正常。聽風是雨做什麼?”

宋老爺現在滿心憂愁的是這小子會不會被人騙了這八十多萬大洋的買印花機的錢。

此刻外頭傭人走進來:“老爺,上海來信了。”

宋老爺伸手接過,看是陳華平寄過來的信,他立馬拆開,好家夥一共整整五張紙。他從上到下一行一行看,這?

這豈止是說兒子隨便下訂單買印花機,為了討好那個女人,居然還讓那個女人來了工廠,提出所謂的意見,這不是亂彈琴嗎?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會什麼?

宋老爺是越看越心驚,陳華平裡麵還提及了在武漢回來的船上兒子就看上了人家,他還尋了銘泰洋行的跑樓去說和,意思上要娶人家做二房,而且是名義上的二房,絕對是兩頭大的意思。人家還不肯。

陳華平的意思,少東家已經被狐狸精給灌了不曉得多少迷魂湯。

宋老爺推算了一下那時候雅韻才去了幾天,這小子就見了這個女人,對這個女人一見鐘情,那他定然是認為,因為雅韻的存在妨礙了他追那個女人。所以那個女人要星星他是不敢給月亮。

宋老爺把信往桌上一拍,大太太抖著手看了一遍信上的內容,看得胸口疼:“這可怎麼辦?”

宋老爺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沉靜穩重的太太如此激動,他勸:“彆急呀!”

大太太拿著帕子,老邁的臉上眼淚要掛不掛,她又不是老三,轉眼哭,轉眼笑,這個時候是真心痛了,用帕子壓了壓眼睛,鎮定了心神:“求老爺去找雅韻,把雅韻接回來。”

“我知道了,你讓人給我準備行李,我明天一早坐船去,親自去上海,找舒彥,把事情弄清楚,把雅韻給帶回來。”

“謝老爺!”

宋老爺真是無可奈何,問大太太:“你謝我做什麼?雅韻是我好友的女兒,護著她周全不是我應該的嗎?你又不是她親媽。”

大太太聲音裡帶著悲苦:“命!命啊!”

說完這兩個字,大太太轉身往裡走,宋老爺見包裹在靛藍色香雲紗袍子下消瘦的身形,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管什麼時候這個女人永遠在這裡,有些女人他膩了,倦了,就送回來,交到她手裡,讓她處理。

回到家裡聽著她用最平和的語調跟他說著大大小小的事,有時候小彆勝新婚,許久日子不見,又膩歪上了,像老三就會跟他告狀,他還要說她兩句,她也就低眉斂目地聽著,他甚至懷疑她是否聽進去了。

直到這次回來聽兒媳婦說起老三做的事,他才想起,她也會委屈,這次他回來就為她出了氣,故意冷落了老三。她要是不舒服,她就說啊!何必這樣呢?她是他的正房太太,是死了以後要埋在一起的人,難道他還會不跟她站一起?

晚上,去老五那裡坐坐,老五跟他鬨小脾氣,怨他這幾日就往那個丫頭房裡鑽,讓他不要管她了,愛去哪兒去哪兒,宋老爺本就因為兒子的混賬事兒心裡不舒坦,掀了簾子,抬腿就走,到了小六這裡,腦子裡全是老妻那蕭索的背影。

其他幾個給他背影看,都是希望他能回過頭去哄她,唯獨老妻,她似乎無所謂他來無所謂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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