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2 / 2)

樓上,宋老爺點了煙鬥,坐在椅子裡,看著前麵站著的三個人和坐在邊上的兒子。

把兒子已經核對過的食堂采買的賬,扔給陳華平:“你他媽的跟我有二十年了吧?這就是我對你的信任,最後你乾出來的事兒?”

看著賬本上算的數字,陳華平:“東家,我……”

“虛報名額,給下麵吃這樣的東西,肥了你的口袋,壞了我的名聲?”宋老爺看著陳華平,“我給你一個月兩百個大洋的工錢是不夠你吃,還是不夠你喝?”

陳華平聽得頭上冒汗,宋老爺煙鬥在煙灰缸上敲了敲:“這個事,你說怎麼辦?”

“老爺是我沒有好好約束他,我以後一定……”

宋老爺嗤笑出聲:“哦呦!陳華平,你當我是傻子是吧?你沒跟他分錢,他敢這麼明目張膽?我給你一次機會,你來說個解決辦法。”

“東家,我會……”

宋老爺壓根沒有理睬他,而是撥起了電話:“老兄啊!好多日子沒有見麵了,我馬上過來。肯定是有事情拜托。冊那!養條狗,還曉得搖尾巴,我是養了一幫子老鼠……”

聽著宋老爺的電話內容,陳華平的額頭冒出了大顆的汗珠,掛到臉頰流到下巴,落到地上。

陳華平是知道的,在上海灘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開工廠的,各路神仙妖魔鬼怪,哪一個沒有燒過香火?

既然都拜過山頭,上過供,給過香油錢,那麼用得到的時候,自然會有人出手。這一點,陳華平比誰都清楚,黃浦江裡每天都有飄著的屍體。

宋老爺從來不沾這些血腥,不代表他不會沾,電話那頭那位是誰?

他的雙腿終於支撐不住,普通跪在了地上,猛磕頭:“東家求求您看在我跟了您二十年的份上,放我一條生路。”

“老兄,個麼就這樣了,我馬上過來討一杯茶吃吃。”宋老爺掛斷了電話,要往外走。

陳華平爬過去抱住宋老爺的腿:“東家,求東家給我一條生路。”

原本另外兩個還不知道其中的厲害,看見陳華平這樣,也是心慌意亂。

“給你三天時間,該典當的典當,該賣的賣,吃了我的,全部給我吐出來。”宋老爺彎腰用煙鬥敲了敲陳華平的臉頰,“不要想跑,你曉得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是!是!”

宋老爺聞到一股子騷味兒:“哦呦!膿包成這樣,都尿身上了?”

他看向宋舒彥:“叫辦公室裡其他人來看看這個東西的蠢樣兒。我要去老朋友那裡吃茶了,等下我直接去你傅伯伯家裡。”

“是,父親。”

宋老爺快步下樓上車,宋舒彥讓人叫辦公室的人,來挨個參觀完這三個的樣子,從前一直人五人六的陳華平跟條死狗一樣坐在地上,地上還有濕了一片的尿跡。

等辦公室的都參觀完,宋舒彥坐在會議室主位上,冷著一張臉,看過老東家剛才怎麼弄陳華平的,底下這些才發現少東家到底是讀書人,做事可是軟多了,哪有老東家的手段?

以前總是聽陳華平在背後罵少東家洋盤,搞不清楚,現在想想,要是像東家那樣?真的是要讓人嚇破膽兒了。而且看起來老東家站少東家身後了,自己就不要拎不清,要不然陳華平就是他們的榜樣。

所以少東家俊俏的臉拉長著,大家也覺得很好看,聽他說:“今天發生的事,大家已經看到了。你們老東家是眼裡揉不進沙子的人。不過,這個事情,就到此為止了。現在已經兩點多了,最急的一件事,六點的晚飯,務必給我保證一葷兩素一個湯。蔡叔,這個事情就交給你辦了,我知道可能太著急了,但我相信你能辦妥。”

這位站了起來:“少東家,我先去辦?”

“去吧!”

果然,殺了猴兒之後,眼前這群就比雞都老實了,之前找理由推脫,現在一個個都猛點頭。

把秦瑜留下的任務布置了下去。這些落實好了,才不過四點多。

自己離婚了,而且她希望自己做的事,全做下去了。

宋舒彥像是一個在幼兒園表現很好,盼望得到小紅花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到秦瑜身邊,想要獲得她的認可,哪怕她不說願意跟他交往,至少讓她知道自己對她是珍而重之的。

聽見外頭汽車的響聲,宋舒彥下樓去,司機老唐說:“少爺,老爺說他要跟何爺好好敘敘話,何爺會送他去傅家,讓我回來聽您調遣。”

就這一刻,宋舒彥有種想要跟傅嘉樹一樣叫“爸爸”的衝動。

“好!我們先回家。”

宋舒彥回家換了衣服,看時間,秦瑜應該差不多下班回家了吧?他們約了六點去傅家吃飯。現在過去不知道她在家嗎?

出了門,宋舒彥發現自己兩手空空去見她不太好,讓老唐兜了遠路,去洋人開的花房買了一束玫瑰花,洋人特興這個。他抱著花上了車子,打開那張離婚登的報紙,仔細再看一遍,想來她早就看見,也知道了,但是他得親口告訴她,他已經恢複單身了,哪怕之前隻是名義上的婚姻。

宋舒彥帶著微笑合上那張報紙,想起早上看到的小報上說她跟傅嘉樹在馬場關係親密。

沒關係,隻要她把他和傅嘉樹放在同等位子,給同樣的機會就好。

秦瑜下午在興華廠,紡織機大問題已經差不多都解決了,還有一個小問題,解決問題之後,她和喬希還有喬希的助理離開。

剛才她跟著喬希去看機器,蹭到了機器上的機油,銀灰色的真絲襯衫上有了一道黑色的油汙。

所以她下車直接回了家,決定先去洗漱一番再來見宋太太和傅太太。

秦瑜上樓洗漱,等她下樓,見傅嘉樹坐在沙發上:“你怎麼來了?”

傅嘉樹一臉神秘兮兮地問:“曉得我下午去做了件什麼事兒嗎?”

說起這個,秦瑜真的要生氣了:“正想要說你呢?我跟喬希在忙,你倒好,扔下我和喬希跑了。好意思嗎?”

秦瑜趕他起來:“走,去你家了。”

傅嘉樹不挪他的臀:“我有話跟你說。我有了一個很好的宣傳海東花布的辦法。”

“等下宋伯伯和宋舒彥來了一起說,不成?”秦瑜不想和他嗶嗶,“我現在要去宋伯母那裡,先讓她給宋伯伯透個底兒,有你爹媽和宋家二老在,宋舒彥就算知道了,也沒法子當場發作吧?”

“他要發作就發作,你不讓他發作,不讓他把該說的話全說出來,你也不把自己想說的全說出來。你認為他爸會把你們這次離婚當真?”傅嘉樹賴在沙發上。

“你是什麼腦子?他爸連他都管不住,還能管我一個已經離婚的前兒媳?”秦瑜真不知道他怎麼會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讓我說你們什麼才好呢?我媽傻乎乎地帶宋家嬸嬸去看《碧玉簪》,你就沒細想過?”

“細想什麼?”追妻火葬場是百年之後經久不衰的一個言情品類,秦瑜早就看爛了,“先虐女主,再虐男主,不過這種故事,最大的問題是虐女主往死裡虐,虐男主就意思意思,好似男主傷心痛苦一下,就已經是虐了。我不愛看,主要是代入女主,我就想把男主挫骨揚灰。”

“你不愛看,婆婆媽媽們愛看,你和宋舒彥,不就是另外一個王玉林和李秀英嗎?這部戲熱了十來年了,每個紹興班子都在唱。不就是因為符合大部分女戲迷的想法嗎?”傅嘉樹跟秦瑜說,“到時候,他追你追得特彆緊,甚至跪在你麵前?然後報紙上鋪天蓋地地報道。憑著宋舒彥這樣一個容貌好家世好的男人,願意為你跪下,人人都喊你複合,加上他媽來勸你,你打算怎麼辦?”

“離都離了,還能怎麼辦?誰心疼他,誰嫁。”秦瑜瞥他一眼,“這算什麼?”

原本還想邀功,顯然某人壓根就不當回事兒,隻能自顧自說:“我們要先下手為強,我想修改這部劇的結局……”

秦瑜聽他說如何修改,突然發現他為什麼錯生在這個時代,他應該去百年後的某綠色網站。

聽到興奮處,秦瑜摩拳擦掌,給他講綠江的套路:“小將軍這個角色不夠舒爽,最好是男主的長輩,比如他的小叔小舅舅什麼的,輩分高,但是年紀輕,還得位高權重,是人世間難得的奇才,總之,在一切上碾壓男主。”

“這個恐怕不行。”

“為什麼?隻有這樣女觀眾代入的時候,才會覺得爽快,出了一口惡氣之感。”綠色網站熱門題材,經過市場檢驗的,敢說不行?

“我的意思是,這兩個人有對比,兩人在成就上都很出色,但是不要相差極大,這樣呢!咱們可以引起討論。你那種一個高高在上,那還有什麼對比?引起了討論,我們才可以借此機會送布料,讓女客們選王玉林還是小將軍,勝出一方,拿到海東的布料。不過,我們一定要想辦法讓小將軍贏。這樣等宋舒彥追求你,苦求無門的時候,同情他的人就少了。他們都會希望現實裡出現一個小將軍。”

“希望現實裡出現一位小將軍?”秦瑜重複他的話,在馬場被他抱了個滿懷,自己陡然臉紅,聯想到他那日遊泳。現在他又提出這麼個辦法?

“對。”

其實秦瑜也沒想好,在這個亂世,自己到底要不要和另外一個人一起走餘下的路。

記憶中參觀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汽車和黃包車倒在街道上,玻璃碎了一地,地上血泊中穿著旗袍裹著裘皮的女人護著孩子和衣衫襤褸的男人躺著。

在烽火之中,無論是窮人還是富人,都是朝不保夕,也許不要有太過於深刻的感情會過得更好吧?

秦瑜驅走了心裡的那一點遐思,坐正:“可以,不過小將軍出場太晚,人設太單薄,最好她們其實之前是有交集的,就是他們之間有過因緣巧合認識,女主給小將軍幫助,小將軍心裡是惦記上她了,但是知道她嫁給一個才子,在內心裡默默祝福她,直到她發現那個男主壓根不愛護他放在心靈最深處的人,他才決定守護他心中所愛。你說呢!”

“真是一點就透。我記下了,到時候跟那個班主討論一下。”嘴巴裡傅嘉樹是在讚秦瑜,心裡卻是罵她是個榆木腦袋,他都說得這麼明白了,她就沒有一點點的想法?

傅嘉樹心頭正有怨言,聽見門口有汽車鳴笛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