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贖罪(1 / 2)

“啊?”

他的女友是陸瑤?

這不是他女友的日記本嗎?有誰會在記日記時用第三人稱去寫自己啊?

護士阿姨腦子裡拐了七八個彎, 都沒能將其中的內容梳理清楚。

可看葉琛這模樣,她又張不開嘴問。

在她眼裡,眼前的少年,就是張濕透了的薄紙,她拿根頭發絲都能捅穿, 吹口氣上去就能讓他崩潰。

而葉琛也沒有要給她細解釋的意思,甚至連剛剛的那句話都不是在和她說。

葉琛是在和他自己說。

往事曆曆在目,百種陰差陽錯,千萬般他應該而沒做,化作一團濁氣堵在胸口,最後歎作了那句話。

靜了兩秒,少年抬手,一把抹掉臉上的淚痕, 站起身就要往門外走。

這動靜嚇了護士一跳,她抬手就扯住他剛被消毒一半的手腕:“哎你去哪兒啊,身上的傷口還沒縫上呢。”

“接女友放學啊。”他沒回頭, 用沒被她拉住的那隻手又抹了把臉, “剛不跟您說過了嗎,她就在附近的學校上課, 再有幾分鐘就放學了,我怕她出事兒。”

嘿?這可給護士阿姨氣得夠嗆。

“你接個屁放學,看你是小孩,一直沒下狠心凶你,你自己看看你身上的傷口嘛, 有哪個部位是完好不帶血的嗎?才處理了一半,針也沒縫,破傷風也沒打,你就想走?”

“那您處理傷口的速度可真慢。”少年又抬手抹了把臉,“都十幾分鐘過去了,才處理一半啊。”

護士阿姨氣結:“你不是說你要接女友嗎?可看你身上穿的校服,也就離這裡兩條街不到,鬨市區,人那麼多,哪個瘋子會在那麼多人的地方欺負小女孩啊?”

上一秒鬨事兒,下一秒就得被人民群眾按倒。

這滿身傷的傻子有空擔心安安穩穩上課的女友,不如想想自己,外麵烏雲密布,搞不好一會兒就要下雨。

他又沒帶傘,光帶著一身沒處理沒防護的傷口,說不定見到女友前就被雨水感染了。

“再說了,你這身上臉上又是血又是傷的,你是去接她放學保護她的,還是嚇唬她的?你現在這模樣可比壞人可怕多了。”

她還想再說點什麼,或是強硬地將葉琛按回凳子上。

可話還沒醞釀好,前麵的少年回頭了。

看著他被血絲蔓延分叉侵占了全部眼白的雙目,連眼眶外都是深粉色,看著他鼻頭通紅,滿臉被淚水揉和又被手胡亂擦開的血痕,一副瘋子的模樣。

她突然卡殼了。

“是,壞人是不太可能在鬨市欺負人,可您不懂,我現在必須要見到她,晚一秒都不行。”葉琛的聲音聽起來是與外表完全相反的清醒。

“至於傷口什麼的……你說的對。”他沒怎麼用力就掙開了護士阿姨的手,從桌麵上抽了三張紙,往臉上胡亂一抹。

“謝謝您提醒,我差點就嚇著她了。”

護士的預測成真了。

葉琛從進電梯到走出醫院,不過三分鐘,醫院外的景色就完全變了個模樣。

烏雲籠住太陽,一片蓋一片,沒有任何縫隙共陽光鑽空子。

八月份的盛夏傍晚太陽本落的晚,此刻卻像入了冬,每個人的眼前都蒙了灰蒙蒙地一層濾鏡,清晰的世界一秒變成烏黑的水墨畫。

偶有閃電劃過,撕裂長空,將這幅水墨一分為二。

轟隆隆的雷聲炸的人耳朵疼,眼看就要下雨,所有人都往路邊簷下擠,以防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澆一頭。

整條街上,唯獨葉琛沒察覺出來。

他在街道正中央,木著臉,悶頭向前走。

腦子被分成了兩部分,兩種聲音在他腦內叫囂,爭吵。

一種扯著他往學校走,想見陸瑤,想立刻就見到她,好想抱抱她,告訴她“對不起”,這些年是他太傻逼,是他太幼稚,是他太自以為是。

都怪他,都是他的錯。

一種細數著柳思遙做過的錯事,在顱內不停複述,還提醒他:陸瑤說過,柳思遙是a班的。

現在放學了,去班級堵她,去學校門口蹲她。

扯斷她的胳膊,踩折她的小腿,把她的臉劃花,讓她體驗比陸瑤重百倍千倍的痛苦。

要讓她活著,飽受折磨幾十年後才準去死。

或者讓她立馬去死,活著也隻是礙眼。

這兩種聲音占滿了葉琛的大腦,快要把他的腦袋撕裂,除此之外,他聽不到聲音,感受不到剛落在身上的冰涼雨絲,連被雨水打濕與校服黏在一起往外不停滲血的傷口也忘記了。

像是行屍走肉。

叮鈴鈴——

校園打了下課鈴。

今日天氣預報提醒,城內將從傍晚起持續下上一整晚大雨,校方出於對學生的安全考慮,取消了今晚晚自習,讓學生們早點回家。

陸瑤沒有帶傘,看著抽屜裡的那把紅傘,猶豫了片刻,還是抽出來了——

那是葉琛送她的傘。

好像是剛升高二,第一次月考後,外麵突然下了場暴雨,彆的學生都陸陸續續地打車或是被家長接走,隻有陸瑤站在門衛處等。

暴雨連著下了兩個小時了,假設劉鳳萍先接陸媛回家,那整頓一下再趕過來,時間也夠了。

可她怎麼等都等不到劉鳳萍,借門衛電話往家裡打了三次,都是無人接聽。

眼見時針指向了十一點,陸瑤也不好意思繼續打擾門衛大爺,心一橫,用書包擋在頭頂往家衝。

卻發現劉鳳萍和陸媛早早的睡了。

第二天陸瑤就發了燒,等半個月後病好了去學校時,這把傘就在桌子裡放著了。

“我說要送你回家,你偏說家人會來接,嘖,接了還生病了?”葉琛翹著二郎腿跟她開玩笑,“傘收好,你請假半個月,我卷子和作業都沒法抄了。”

彼時她喜歡葉琛,這把傘一直被珍藏在桌子裡沒丟掉。

可現在她換了一種心境,再看到這把傘,難免有些心情複雜。

不過,身體重要,她還沒傻到因為這些矯情的理由再淋雨大病一場,那要耽誤多少學業。

陸瑤瞄了眼空了一天的隔壁座位,拎著傘出了教室門。

可即使是下大雨,那個柳思遙也沒打算放過她,聽說葉琛不在,柳思遙便徹底沒了顧慮,追著陸瑤從教室門口到了校門口。

還不停問陸瑤:“你一會兒要去哪裡?”

“回家。”

“真的嗎?”

“不然呢?”陸瑤覺得她是不是徹底找不到話題了,才問這麼沒營養的問題。

她專心看路,沒注意在聽到自己的回答後,柳思遙變了個臉色。

‘怎麼回事?呂詩不是說今天放學就動手嗎?難道陸瑤還沒收到消息?’

她正嘀咕呢,就聽到周圍人發出了陣陣倒吸氣聲。

“臥槽,葉琛?他怎麼成這副模樣了。”

“聽說他家裡出事了,整整一天都沒來上課。”

“家裡到底是出了是什麼事才會被折騰成這樣啊?”

……

葉琛?

雖然知道全校每個人都怕葉琛,關注葉琛,最熱話題都是葉琛。

可明明他今天連學校都沒有來,為什麼熱度不減,周圍每個人都在提他?

而且伴隨著‘血’和‘傷口’的詞。

右側的陸瑤也頓住了腳步,柳思遙正想抬頭問問她怎麼了,就看到前方五米處,一個穿著校服,渾身濕透的男生正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這邊,往這裡走。

透過與雨水混在一起的血跡,柳思遙認清了那個男生的長相。

是葉琛。

與此同時,葉琛看了她一眼,那原本情緒複雜的眼神忽然間被點燃了,眼內血絲彌補,額頭青筋突出。

“……”柳思遙嚇得往後連退了好幾步。

不止是柳思遙,事實上除了陸瑤外,其他人見狀,都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幾步。

說不清原因,就覺得,如果擋在葉琛麵前的話,一定會死的很難看。

人類與動物一樣,都有著對於危險的嗅覺。

葉琛原本在悶著頭朝陸瑤走,可當他看到陸瑤身邊的柳思遙後,變了臉色。

眼睛開始往四周瞟。

嗯,垃圾箱可拆卸,自行車他也可以單手拎起來。

雖然他的手背關節全都破了,可還能使得上力,一拳砸在柳思遙身上,保準她再也爬不起來。

短短五米,柳思遙在他腦內慘死了一百次。

可真走到她們兩人麵前時,葉琛抬手,就將陸瑤扯進了自己懷裡,大力抱住。

對不起。

我少不更事,叛逆惹事,以為報複的是父親,損害的是自我,卻沒想到因為喜歡你,將他們的仇引到你身上。

對不起。

沒能第一時間發現這些,反而讓你替我出麵,被那群壞人欺負。

對不起。

我沒找到你,認錯了人,信錯了人,我是垃圾,我是傻逼。

他抱的很緊,陸瑤感受到葉琛在抖,是那種極力隱忍卻還是控製不住的顫抖。

粗重的呼吸吹在她的鎖骨上,他好像是想和她說什麼,可嘴就在耳畔,陸瑤卻一點都聽不清他要說的內容。

從沒見他這樣。

陸瑤有點害怕,想掙開他,可少年的胳膊非常有力,錮得她根本動彈不得,更彆提推開他了。

加上葉琛身上好多傷口,陸瑤離得最近,滿鼻子血腥味。

她更不敢隨便推了,隻能嘗試性喊幾句,可葉琛完全沒有反應。

就好像是,根本沒聽到她說話似的。

周圍離校的同學越來越多,像他們學校抓早戀那麼嚴的,從沒見過像眼前這倆人,不要命似的在學校門口就敢摟摟抱抱的。

所以一個個都站在旁邊不願意走,瞪著眼睛往陸瑤和葉琛身上瞧。

“那倆人是誰啊?不要命了?雖說教務處的人下班早,可各班班主任還都在呢,也不怕被抓住退學?”

“男的是葉琛,也不知道是跟誰打架了,渾身傷,女的嘛……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女的叫陸瑤,文科實驗班的,上學期末考七百多分的那個。”

一石激起千層浪。

聽了陸瑤的名字後,周圍人的討論聲更激烈了。

“七百多?注定文科狀元的那個女生?”

“全校第一和校霸,這是什麼反差cp?什麼是差異產生美,我今天算是徹底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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