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學費(修)(1 / 2)

白眼狼。

真是好熟悉的稱呼。

在前三輩子裡, 劉鳳萍可沒少拿‘白眼狼’和‘小沒良心’的詞形容她。

在陸瑤因大學學費被花掉後第一次頂撞劉鳳萍時。

劉鳳萍說她小沒良心,家裡那麼困難,供她上學是情分,不供上學是本分,根本不欠她什麼。

那些獎學金本就是該拿去補貼家用的。

陸國清發現後, 和劉鳳萍大吵一架,發急病去世。

在他的葬禮上,陸媛和劉鳳萍對每一個親戚哭訴陸瑤是如何鬨情緒,把陸國清氣死的。

導致在葬禮結束去吃豆宴的時候,每桌親友都指著陸瑤低語,喊她:“那就是老陸心疼了一輩子的沒良心閨女。”

還有在被魏霖朔毀容後,她不願意拿那八十萬的封口費,執意要告魏家時。

還有陸媛要出嫁, 差嫁妝,劉鳳萍拎著陸瑤耳朵,逼她去顧家要錢時。

每一幕裡, 劉鳳萍的臉, 都能和現在拎著陸瑤書包,大罵她的猙獰模樣重合。

教科書與習題從書包裡被倒了出來, 散了一地。

她站在陸瑤下午剛做過的習題上,指著陸瑤鼻子罵:“沒發獎學金?!這就是你所謂的沒發獎學金?”

一萬一千四。

厚厚的一摞鈔票,被劉鳳萍捏在手裡。

似乎不是錯覺。

陸瑤從她壓低的眉下瞪得溜圓的眼睛裡,好像看到了興奮、快樂,以及其他很多激動的情緒。

並不完全是憤怒。

劉鳳萍罵得痛快, 拋出疑問句,卻得不到陸瑤的回答,就像是一棍子打在棉花上,半天憋不出一個悶屁。

痛快感少了許多。

這就是劉鳳萍討厭陸瑤怯懦模樣的原因,連吵架都吵不痛快。

“說話啊!”劉鳳萍上前,把書包甩在她的身上,一字一頓地吼她,“說、話、啊!”

沒體驗過被鞭子抽的感覺,可陸瑤覺得,應該和帶著鐵製掛飾的書包帶打在身上的感受是一樣的吧?

“說什麼。”陸瑤的聲音出奇的冷靜,她的視線移到劉鳳萍緊攥著的錢上,“獎學金?獎學金隻有五千,這不是獎學金。”

她自認為聲音冷靜。

可天生甜軟的音色,在劉鳳萍耳朵裡聽起來,那就是怯懦。

不說話的怯懦讓她煩躁,可聲音怯懦,就說明心虛。

劉鳳萍爽了,聲音又提高了八度:“不是獎學金?!那是什麼,你從哪兒弄的錢,是不是偷的!”

她也知道自己平時給陸瑤的零花錢少,就算每周的錢都攢下來,不吃不喝,也攢不出一千塊。

更彆提這一萬一千四了。

劉鳳萍抬手,又想打陸瑤,可手機和書包早就甩出去了,手裡隻剩下那一萬多塊錢了。

砸?

那必然是不可能砸的。

於是陸瑤看到她不僅沒把錢砸過來,還攥得更緊了。

“哎,怎麼回事啊!吵什麼呢!”張阿姨從樓下跑了上來,神色著急,“剛進樓門洞就聽到你在吼,大夏天,也不怕累著嗓子再上火咯。”

隔老遠就聽到這劉鳳萍吼瑤瑤,真氣人。

陸家鄰居何嬸趴門聽了半天,早就忍不住了。

可……整棟樓誰不知道劉鳳萍是個難纏的狠角色?

光她一個人出來勸,能不能勸得住是一說,就怕最後再被劉鳳萍兩三句話給氣死。

這下聽到樓下老張的聲音,她才放心,也跟著開門出來勸。

“正做飯呢,被你嚇一跳。”何嬸說的時候順手把陸瑤扯到了自己旁邊,“陸瑤這麼好個孩子,能犯啥錯啊,就算犯錯了,也不至於這麼罵啊,整個樓道都聽見了。”

張阿姨終於把樓梯爬完了,喘著粗氣,往前邁了一步,將陸瑤擋得嚴嚴實實。

“是啊,能犯啥錯啊。”

“還犯啥錯?!”劉鳳萍瞪不到陸瑤,隻好跟這倆鄰居罵罵咧,“我供她吃,供她穿,她爸為了攢她上大學的學費,原本清閒的工作辭了,跟著彆人去做累死累活拿命換錢的工作,而她呢?!”

“你問問她,你問問她怎麼報答我們的!”

劉鳳萍演技不錯,要不是陸瑤不知道後來她做過什麼,對這筆錢打的又是什麼主意,聽著她哽咽的聲音,幾乎也要相信劉鳳萍下麵的話了。

劉鳳萍說:“讓她把獎學金給我們,我們幫她存著,這有問題嗎?”

“大學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呢,我們是給她存著啊,又不是貪她的錢,也不是要自己花啊。”

“多存點錢,她爸就能早點回來,就不用在工地上受苦了。”

“可她呢!”劉鳳萍說到後來,哭腔帶著尖叫,直跺腳,“居然把獎學金藏起來,她這是想讓她爸死啊。”

“她想讓我們全家都不好過啊!”

劉鳳萍把受害者的身份演繹的淋漓儘致。

真是不進演藝圈就可惜了。

“彆喊彆喊,”張阿姨被她的聲音喊的頭暈,“你問瑤瑤了沒,她解釋了沒?說不定另有隱情啊,說不定這獎學金就是今天剛發的呀。”

何嬸讚同:“是啊,你脾氣爆,肯定還沒聽孩子解釋就發火了。”

她倆都不相信陸瑤這麼好個孩子會像劉鳳萍說的那樣。

“我沒有。”陸瑤搖頭,“這些錢不止是獎學金,我是存著要給……”

話沒說完,就被陸媛打斷了。

她先前一直站在劉鳳萍後麵看戲,這會兒覺得戲看得差不多了,加上為陸瑤說話的人太多,陸媛覺得也該輪到自己‘幫姐姐說話’的戲份了。

“是啊,說不定另有隱情呢,媽,你彆生氣,我其實基本能猜到姐姐怎麼想的,也能理解她。”

陸媛前半句話是在幫陸瑤說話,所以大家聽完,沒有人打斷她。

可下半句話,就讓人覺得不對味兒了。

“想我們這個年紀的女生最愛漂亮了,哪怕是姐姐這樣的好學生,也不能光埋頭學習啊,也需要護膚品和化妝品,還要買新衣服,加上我姐長這麼好看,出去和朋友吃飯交際的局肯定也多,唱個卡拉ok均攤一下都需要好幾十呢。”

“你一周才給她幾十塊當零花錢,任誰也不夠呀。”

陸家小女兒似乎是在為陸瑤說話。

可張阿姨和何嬸怎麼聽都覺得怪,這好像跟她們剛剛表達的不是同一個意思吧?

陸媛的話無異於是火上澆油,劉鳳萍直接原地爆炸。

“你還為她說話?!”她覺得自家親閨女傻,怎麼跟外人一起幫著她姐說話,“她一周幾十的零花錢嫌少是吧?那你還沒有零花錢呢,你怎麼不做這麼下賤的事兒啊?”

因為陸媛的學校就在家門口,不需要坐車,走路也就十分鐘啊。

不需要公交車費,每天中午晚上回家吃飯,到底需要什麼零花錢啊?

可陸媛和劉鳳萍接二連三的抹黑一點沒用。

她倆的風評加一起,不如陸瑤一個人好。

所以張阿姨和李嬸聽完依舊為陸瑤說話:“你們娘倆能彆說了嗎,讓瑤瑤先說,她每次要解釋,你倆都打斷。”

終於輪到陸瑤說話了。

她吸了口氣,解釋:“那個錢是我做家教攢的,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

是清清白白努力賺來的。

“我也沒想藏著自己花,我想攢夠了,一起給爸爸的。”

“你胡說!”劉鳳萍眉一豎,臉擰了,指著地上的書包問,“那你乾嘛要給書包裡特地縫個小口袋來藏錢?”

陸瑤還沒來得及解釋,何嬸先回答了。

“那肯定是怕錢丟啊,”她從地上撿起陸瑤的書包拍拍灰,往裡瞧了眼,“一萬多,錢包也放不下啊,像瑤瑤這種書包不離手的好學生,肯定藏書包裡更安全啊。”

陸瑤點頭。

“倒是你,”張嬸嘶了聲,“這口袋縫的這麼隱蔽你們都能找出來,這說明瑤瑤根本沒想瞞你們,要真想瞞你們,能讓你們翻書包嗎?”

那是因為我親閨女把她支開了!

可這話劉鳳萍絕對不能說,她胸口氣的大幅度起伏,心裡暗罵。

這張何倆臭婆娘,怎麼那麼愛管閒事!

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劉鳳萍乾脆大力推開這倆人,拽著陸瑤胳膊,一把扯了進來。

“我閨女,我會教,用不著你們瞎摻和。”她力氣用的大,剛修剪過的指甲在陸瑤小臂上狠狠劃了一道,瞬間就破了皮。

砰——

大門合上。

啪——

她將陸瑤推到牆上。

“家教是吧,行,出去做家教賺錢,想補貼家用是吧,行。”劉鳳萍像是聽不到門外大力的敲門聲似的,眼睛直勾勾瞪著陸瑤看,“她們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你心裡的那點小九九?”

“不是親生的閨女就是養不熟。”

“對你那麼好,你都開始這麼防著我們了,那要是平時說話對你重了,打你了罵你了,你豈不是要在我們飯裡下毒了?”

她口不擇言,越罵越狠,陸瑤也不反駁,就那麼低著頭看地上的作業本。

那些她認真書寫,好好保存,連個角都沒舍得折的資料書。

被癲狂的女人踩得儘是腳印。

好幾頁都破損了。

罵著罵著,劉鳳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停住了。

看著低頭紅眼圈的黑發少女,她咂巴了兩下嘴,笑了,:“給你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接下來家教繼續去做,每周拿到的課時費上繳,你交的出,我就信你。”

沒管突然抬頭的黑發少女。

劉鳳萍將一萬多揣進了上衣口袋裡,挽過一旁看戲的陸媛胳膊:“我倆今天不在家裡吃飯了,氣的沒胃口,走,媛媛,陪媽出去散散步。”

陸媛知道,她媽這是要帶自己出去吃好東西了。

可麵子活要做。

陸瑤可是原書女主,萬一以後陰不死她,陸瑤反殺,自己還能有條退路。

“可是,我想留在家裡陪姐姐,她看起來很難過。”陸媛指著地上的書,“而且家裡好亂,我還想順便收拾下家裡呢。”

見自己親閨女這麼懂事,劉鳳萍忍不住又擠兌陸瑤幾句:“你看看媛媛!真不是我說你,可我平時對你們都是一樣的,你怎麼就沒有妹妹懂事呢?怎麼就差距那麼大呢?”

好一個一樣對待。

又放屁。

看著那對兒親母女倆趴在門口貓眼看了會兒,見張阿姨和何嬸都各回各家了,才開門,揚長而去。

陸瑤蹲下身子,拎起地上沾著灰的書包,把本子和書,一頁頁捋平整,又一本本放進去。

全程沒有說話,沒有掉眼淚,腦子裡也沒想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全神貫注在整理上。

這個數學的卷子,雖然破了兩頁,但這是她自己買的資料,所以沒什麼大礙。

這本英文資料書也沒關係,破的是書皮,裡麵的內容還可以看。

可那本被扯開,一分為二的政治習題就難辦了。

那是老師留的周末作業,下周要交呢。

政治老師是個嚴肅的小老頭,他最看不得彆人糟蹋書了,甭管這本書你翻過多少次,都不準弄破皮,不然就要被訓斥,被懲罰。

要挨罵了。

怎麼辦,她不想在走廊上被罰站,被來來往往的學生當猴子看呀。

怎麼辦,她不想被葉琛問為什麼書破了,他肯定會知道有人欺負她了。

怎麼辦啊,政治老師好凶的,葉琛好煩人的。

陸瑤捏著書的指尖發白,收拾了一半,還是沒忍住,咬了牙。

不行!

這筆錢不能給她們。

哪怕毀了,也不能給劉鳳萍母女兩個!

陸瑤收拾好書包後,回到樓洞裡撿起被摔得屏幕都碎成雪花紋的手機,拍拍灰,按了開機鍵。

聽著熟悉的開機音樂,她鬆了口氣。

雖然是便宜的國產機,可質量是真的好,她算是信了導購小姐推銷時說的‘防水防摔,你找塊板磚拍它兩下都還能繼續用’了。

看著碎成馬賽克的手機,陸瑤眯起眼看屏幕,才勉強看得清鍵盤,撥通了陸國清的電話。

她的支付寶裡還有2000塊。

陸瑤其實可以拿著這2000塊出去租房子,逃離這個家。

可她知道這是徒勞的,兩千隻夠兩個月房租,如果沒想出萬全的方式,被劉鳳萍知道了自己的住址,或是沒有陸國清壓製她。

那結局肯定和前幾世的經曆一樣——隻要她敢搬出去逃跑,那這個學她就彆想上了。

劉鳳萍鬨過她的學校,也鬨過她工作的地方。

有一世以養育之恩道德綁架,以害死陸國清為理由讓她愧疚,搞得陸瑤最後被綁架在家裡,在小超市當著收銀員,拿著不多的工資,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

有一世陸瑤也報警過,可這算是家庭糾紛,警察叔叔和阿姨氣憤,但也奈何不了劉鳳萍,有上去勸的還被劉鳳萍撓過臉。

嚇她:“你這是襲警!”

可劉鳳萍根本不怕,無賴最不怕警察,往警察局大院門口一躺,各種“以權欺民”的誹謗隨口捏造,像是早就打好草稿似的,滔滔不絕。

都不帶卡殼的。

陸瑤也沒怨過警察叔叔,他們儘力了,說到底,還是前幾世的自己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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