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1 / 2)

“這是504病房的藥,來, 你收好。”從醫用口罩裡透出來的聲音嗡聲嗡氣的, 穿著白大褂的護士把消炎藥和消毒藥一起撿在盤子裡, 和著棉簽、紗布都放了進去, 放完看了看,還是道:“算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對待病人的事,還是疏忽不得,她親自去總歸要安心得多。

水猶寒端起圓盤, 沒拒絕護士, “嗯”了聲便和她一同上樓。

504病房裡, 雲嫿正拿著根胡蘿卜往籠子裡塞, 裡麵有隻毛茸茸的兔子,兩顆雪白的牙齒露出來,喀嚓喀嚓地咬著蘿卜根。

雲嫿再將胡蘿卜伸進去一截,小兔子就馬上抬起兩隻毛球一樣的短手抱著它, 地主般護著寶貝, 不給雲嫿再抽出去的機會, 一開一合的嘴裡全是嚼碎的胡蘿卜渣, 眼睛饜足地眯成了一條縫。

“胡蘿卜有什麼好吃的,兔子就是傻。”雲嫿看著它發笑, 手指頭伸進去在它額頭上戳了一下,兔子額間那團毛立刻凹下去一塊,然而它還在毫不知情地抱著蘿卜一個勁啃, 看上去模樣更傻了。

聽見身後開門的聲音傳過來,雲嫿回頭站起身,不及防牽扯到了腰間的傷口,嘶地抽了一個冷子。

水猶寒見狀立刻快步過去,把盤子放下,迅速將她扶住,“先去床上歇著吧。”

雲嫿臉色蒼白,但嘴角笑意輕鬆,“好好好,我知道了,是不是又要換藥了?”她瞥了眼旁邊的盤子,深棕色的瓶子上儼然就寫著一個大大的“疼”字。

“嗯。”水猶寒扶著她坐下,麵色不忍。

一直在旁邊的護士這時開口:“病人還是不要隨意下床,當心傷口開裂。”

“好的,我知道了。”在醫院裡,除了主治醫師,就是護士最了解病人的病情了,雲嫿畢竟身上有傷,配合地點了點頭,趴在床上,看了眼水猶寒,對護士說:“讓她幫我上藥行不行?”

既然病人自己開口,護士也不便再插手,隻是離開前詳細給水猶寒交代了上藥的順序和手法,又聽她完整重複了一遍,確認無誤後才放心出去。

其實水猶寒上次已經看過護士怎麼換藥的了,完全記在了心裡,她幫雲嫿把衣服撩起來一節,再解開纏在腰上的紗布,一條橫跨過半邊腰背的傷口猙獰曝露出來。

臨近腰側的位置,紅色血痕的末端,還有一個最嚴重的圓形血口,鮮血從裡麵一點一滴地滲出來,乾涸後凝成了一圈血塊,圍繞在傷口附近。

那天晚上,雲嫿接了導演的電話便匆匆趕了出去,電話裡對方沒提拍戲的事,但反而語氣急促,說是有彆的要緊事需要商量。

雲嫿聽著電話裡的語氣焦急,隻有一個念頭,以為是戲的方麵出了什麼大事,二話沒說就趕到了對方約定的地點。

而事實是,這部劇的拍攝方麵根本沒出什麼問題,雲嫿過去的時候,隻看到了一個酒氣熏熏的導演。

對方也不知道哪喝了那麼多酒,幾乎整個人就趁醉發瘋,男人飽暖思淫/欲的本性暴露,抓著雲嫿就說“欣賞”她,想給她點走捷徑的梯坎。

彆說雲嫿現在已經立於人上,就算是從前還在拚命的時候,也不會答應這種事,當場就把對方拒絕了,甚至冷言勸他回去好好醒酒。

被她這麼一拒絕,對方不僅沒有及時醒悟,反而酒性來得更洶,三言兩語就把雲嫿抓到胡同口裡,想來強的。

夜色深寂,附近除了兩盞昏黃的路燈,連個人影都沒有,雲嫿這些天餓得厲害,手腳發軟,但在危機中總能爆發出比平日更強大的力氣。

她腦筋轉得極快,在對方撲過來前迅速拿出手機,點開快捷欄裡播放音樂的一處,再將它摔出去,丟到路邊上。

雲嫿拚了命地沒讓對方碰著自己,但在扭打的過程中不慎被推到了附近生鏽的廢鋼管上,鋼管是斷掉後被人丟棄在這裡的,不整齊的裂口上突兀地刺出一截鏽鋼。

整個腰背貼上去的時候,尖銳的鋼材立刻在軟嫩的肌膚上劃開了一條深長的血口,雲嫿被大力推倒,重心向後,止不住慣性向後仰倒,鏽鋼管中凸出的地方因此整個刺進了血肉裡。

那傷口不淺,隻差一點就會傷到腎臟,但幸運的也是,還差了那麼一點。

噴泉一樣湧出來的血嚇得對方愣了會兒神,也就在這會兒時間裡,手機外放的音樂引來了一個路人的注意,邊說著“誰tm大晚上不睡覺出來擾民”邊靠近了瞧,結果一瞧就發現了胡同裡的血案,馬上慌慌張張地報了警。

一直到現在,後腰的傷口除了疼,也沒有什麼彆的症狀,但鋼管鏽化嚴重,為了避免患破傷風的風險,醫生還是強行要求雲嫿這段時間留院觀察。

雲嫿要在醫院裡呆一周的觀察期,周則這回大氣了,一口氣給水猶寒放了一個星期的假,但要求是放假回來的三天裡必須補完七天的戲份。

“周則還真是我見過為數不多的……嘶!”雲嫿趴在病床上,抓著床單吸了口氣,疼。

水猶寒比她還緊張,棉簽蘸著藥輕輕點在她泛紅的傷口邊緣,聽見她抽氣,心跳都停了一拍,“我再輕一點。”

然而水猶寒已經比護士手法溫柔許多了,隻是雲嫿少有受傷,突然來個這麼深的傷口,沒太適應而已。

“沒事,隻是有點刺激,”雲嫿還衝她笑,“我是想說,周則還挺有良心的。”

“嗯。”水猶寒應著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傷口。

兔子在地上的籠子裡抱著半截胡蘿卜,眨著兩隻黑圓的眼睛望著床上瞅,好像是在看這兩個人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