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公子世無雙(11)(2 / 2)

“多謝大王。”博豫起身。

……

“博豫保不住了。”盛武君收到消息時說道。

“大人,大王這是開始朝我們的人動手了,一個個打擊,隻怕最後要架空您。”旁邊坐著的大臣蹙眉道。

“奉樾跟先王不同,他看著是個溫潤君子,其實野心勃勃。”盛武君說道,“他能憑借自己坐穩王位,是本君以前小瞧他了。”

“可您跟他積怨很深,長此以往,我等豈不都要沒了職權。”大臣問道。

“不會,先霖王忌憚宗室已久,卻也未曾打壓,本就是血脈,公子樾的好處是心軟。”盛武君端過了茶杯道。

“但還有一個長襄君在。”那人說道。

“問題就在這裡。”盛武君長歎一聲笑道,“公子紓有斷袖之癖,公子樾與長襄君在宮廷之中卻已如夫妻一般行事了。”

“可霖國並未聯姻,並不影響什麼。”一旁大臣說道。

“不與他國聯姻,自然要從宗室權貴中選女子為後。”盛武君說道,“宗室與君王同支,若有了子嗣,再加上枕頭風,一個異姓的奴隸出身,太過於越權,心生忌憚時處理掉也是尋常事。”

“長襄君不是與大王有救命相扶之恩嗎?”另一大臣說道,“大王可是次次維護,未必肯。”

“恩情是會消磨的。”盛武君笑道,“功高震主時,一樣要除掉,況且硬邦邦的男人怎麼比得上溫香暖玉,什麼雅事,無非就是喜新厭舊,都是那麼回事。”

“盛武君英明。”其它大臣行禮道。

……

霖國管理稅賦的大臣以年邁為由辭去官職,君王賞賜豐厚,送其返鄉養老。

霖國與各國開通商路,大肆販鹽充盈國庫時,公子紓前往伯國卻被扣押,寧伯兩國聯姻撕毀,一向強攻魯國的寧國士兵調至伯國邊境,六國局勢再度發生變化。

叔華原本趕往霖國的車攆停下,坐在一處破舊的屋中看著傳遞來的消息,眉頭緊鎖。

對方的局根本不在影響兩國聯姻,而是一早就堪破了寧伯兩國聯姻的真相。

“先生,您有什麼辦法能救出殿下嗎?”一旁侍從目光緊緊盯著他的神色問道。

“大王看重公子,公子不會有事。”叔華整理彙總著各個消息,“伯國雖撕毀聯姻,但隻是扣押,就是為了得利,你們要防的是公子被放之後可能出現的變故。”

“是,但憑先生吩咐。”侍從說道,“可殿下被關多日,從未受過如此的罪,隻怕伯國會以此為由獅子大開口。”

叔華也很頭疼,他們步步算計,卻步步落後人一步,長襄君出手次次直擊要害。

若公子紓出事,如今的寧王又哪裡有逐鹿天下之才。

“伯國要換利益,必不會太過苛待公子。”叔華沉吟道,“如今就是不管花多大的代價,都要將人救出來。”

可即便救出了人,寧伯聯姻就此破裂,魯國又被撤兵,多年心血一朝也是一朝化為烏有了。

“是。”侍從應道,“先生,跟隨公子前去伯國的昌先生已亡。”

“可惜了。”叔華拂在絹帛上的手指一頓。

不論有多深的計謀,在刀劍麵前有時候是無用的。

麵對如此情景,他竟有一種無力的感覺。

地圖鋪開,叔華看著其上山勢走向,他看了許久起身道:“車架繼續前行。”

“先生還要前往霖國?”侍從驚訝問道。

“公子落難,我必要救助。”叔華在小童的攙扶下坐上了馬車道,“此前計謀無用,但霖王未必沒有逐鹿之心。”

伯國突然發難猝不及防,但它也夾在寧霖兩國之中,雖是沒了伯國,寧霖兩國就會接壤,但是若想統一天下,伯國遲早要被抹去。

寧國不能退,一旦退了,功虧一簣,如今之計,隻能兵行險招,或許還能挽回一些。

……

寧伯兩國對峙,雙方各派使臣,卻一直談不攏,戰事拖延,深夏入秋之季,一封信帛遞到了奉樾的麵前。

“不想見他?”宗闕坐在他的身側看著他沉吟的神色問道。

“不,隻是在想他會說什麼。”奉樾跪坐端正,思緒不斷往複。

叔華果然是極通縱橫之道的人,此時若隻撲在公子紓身上,以往謀算全部都會功虧一簣。

“他的目的是為了寧國大計。”宗闕說道。

不管說什麼,終點隻在一處。

奉樾轉眸看向了他,輕笑道:“確實如此,我的目的則是霖國之事。”

不管以往過節如何,涉及國政時有些私人恩怨是可以暫時先放在一邊的。

他此時求見,確實有見一麵的必要。

奉樾傳召,叔華也再度踏入了霖國宮廷。

朝陽初升,群鳥紛飛,叔華看著沐浴在朝陽中的霖國王宮心中輕沉,比起寧國王宮的厚重,霖國更加的生機勃勃,包容萬象。

走過長街,停在殿門,侍從通傳,叔華入殿行禮:“叔華參見霖王。”

他彎腰行禮,垂下眸的一瞬已看清了殿中君王,玉白君服的君王仍是溫潤如玉,卻多了幾分君王的屹立之感。

此行艱難,未必會如他所願。

“免禮,你們先下去。”奉樾看著麵前雖是衣冠整齊,似乎並無半分趕路艱辛的人,仍從他的眉宇中窺見了些許疲憊,“請坐。”

“多謝霖王。”叔華走於右手側落座,桌上茶點已備,卻未有人在此侍奉,明顯是想不想暴露今日的談話。

“你我是舊相識,不必拘禮。”奉樾看著他笑道,“請用茶。”

“多謝。”叔華捧起茶杯,細細品茗,唇角露出了笑意,“此茶極清冽甘甜,似乎是菡萏。”

菡萏為霖國王室用茶,取菡萏出淤泥而不染之意,名副其實。

“樾也是難得碰上懂茶之人。”奉樾笑道,“當年與叔華品茶論道,如今想來仍是美談。”

“叔華亦有同感。”叔華放下了茶盞,微微沉氣道,“隻是叔華此次來,卻並非為了品茶之事。”

多年前他仰慕公子樾才華,即便各為其主,品茶論道時也感慨君子之交,隻是如今時移世易,身份地位不同,處境也不同,求人之人自是被動。

“叔華若說寧國之事,寡人隻怕愛莫能助。”奉樾放下了茶盞道。

“叔華並非為寧國而來,而是為了霖國。”叔華轉身,伏地行禮道。

奉樾眸光微動,抬手道:“叔華不必多禮,寡人願聞其詳。”

叔華起身,思緒微定開口道:“六國之中,寧霖兩國實力最強,伯國處於其中,看似為天塹,實則腹背受敵,而此時正是良機,大王不必說自己對天下無意,若真無意,您不會見叔華。”

“寧國兩國對峙,兩虎相鬥,寡人自可坐收漁翁之利。”奉樾淡淡說道。

“大王能想到這一層,寧伯兩國君主又豈會想不到,強鄰在側,兩國未必會起戰戈,反而一旦談攏便會收場。”叔華腰背挺得筆直,“霖國若入局,可與寧國同攻伯國,直接分割,比之魯沂二國,伯國鐵礦必可使霖國兵力再上一重。”

“你能代表寧王?”奉樾問道,“若我霖國興兵,而寧國退卻,又有黍國在側,腹背受敵的將是我霖國,而公子紓卻可安然脫身。”

“叔華不能代表寧王,卻可代表公子紓。”叔華看著他道,“不管寧伯兩國聯姻為何破裂,前事種種皆不重要,重要的是可否擴充寧霖兩國版圖,大王雖主和,亦有逐鹿之心,隻是從前霖國兵力不足,大王又無職權兵力,需數代而為,但叔華以為良機在前,若是放過,一旦寧國吞並伯國,霖國同樣失去屏障,腹背受敵。”

奉樾深深看著他,他對叔華亦是欣賞的,有些際遇確實百年難遇,六國之間征戰,小打小鬨的多,大動乾戈的少,如此局勢,雖是他們一手布置,但能這麼快找上門,叔華之才不可小覷。

“寡人承認你言之有理。”奉樾輕笑道,“此事確實對霖國有利,但是卻是為了解寧國之困,霖國攻打伯國有利可圖,卻是我霖國士兵出力,寧國又能出兵多少,讓利多少?伯國割裂劃分,又如何劃分?說是為了霖國,若霖國不幫忙,公子多年心血儘皆化為烏有。”

叔華垂在袖袍下的手收緊,努力平複著這種被勘破心思的緊張感:“叔華幫大王解太燁山之困時,大王曾允諾叔華一件事,若能做到,必定相幫。”

這種事情此時提來像是威脅,但公子樾厲害,他已經無計可施。

“寡人的確應承過,但是霖國宗室權重之事六國皆知,寡人未必有這個能力。”奉樾輕輕歎氣道。

“盛武君把持朝政,叔華願替大王除去此人。”叔華說道。

“宗室盤根錯節,豈是除去一個盛武君能夠成行的。”奉樾說道,“若隻是要他的命,寡人有無數方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或是宮中侍衛,或是宗闕調配的藥,都可以輕易要了盛武君的性命。

他在意的是公子紓的力量裡,有能夠輕易殺掉霖國鼎盛權貴的存在。

“分割之事可雙方商談。”叔華對上他的目光,有一種看不清的感覺,“大王想從叔華此處獲得什麼?”

“名單。”奉樾看著他道,“寧國派往霖國的所有名單,想必你手中有一份。”

叔華呼吸顫抖,心臟都在輕輕顫栗,寧國能迅速收集各國消息,自然是派了無數人,若將其遞出,以後再麵對霖國便是全瞎全盲,而一旦遞出一人,牽扯無數。

曾經花費了無數人力物力,上下籌謀的東西,一經交出,必定筋骨大傷。

“寡人問你,便是手中已有一些名單,若是對不上,公子紓能不能從伯國活著離開,也就是未知數了。”奉樾看著他道,“霖國動手,伯國不必承擔乾係,但有這道天塹在,寧王即便再怒也無濟於事,因為他攻下伯國,必會筋骨大傷,而寧國失了公子紓,寡人自不必畏懼分毫。”

叔華沉默良久,輕輕泄氣,伏首道:“此事叔華一人不能決定。”

“在決定之前,你可先暫住宮中。”奉樾傳喚道,“來人,為先生安排寢殿,切勿怠慢。”

“……多謝大王。”叔華行禮起身,跟隨侍從踏入殿門,步伐略有踉蹌,被攙扶住時輕輕擺手,垂在袖袍下的手輕輕痙攣,竟有無處著力之感。

叔華出了殿中,一應侍從撤下已經冷掉的茶水,奉樾起身,看著遠行青年似乎略有佝僂的肩背,肩膀被從身後伸開的手扶住了,身側傳來問詢:“在想什麼?”

奉樾轉眸,看著扶著他的人,唇邊笑意已現:“在想他的鴻願怕是不能達成。”

他欣賞對方,引為君子之交,雖然有些事情不能妥協,但心生可惜之感。

“一切還未塵埃落定,變數很多。”宗闕說道。

籌謀天下,錯一步都有可能是致命的,寧國就是例子,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步都不會行差踏錯。

“也對。”奉樾轉眸道,“在霖國出兵前,我們需要除掉盛武君。”

攘外必先安內,若內部不安,內憂外患便足以衝垮霖國。

“嗯。”宗闕應道。

奉樾聞言,轉身輕擁入他的懷中笑道:“與人鬥心計確實累。”

“小憩一會兒,我給你按一下頭。”宗闕擁著人道。

“先抱一會兒。”奉樾長舒一口氣道。

其實不累,叔華要說的話他早已反複推敲無數遍,他隻是想借題發揮。

“好。”

……

“大王,聽聞寧國謀士叔華入宮,此人居心叵測,籌謀六國,大王切不可受其蠱惑。”有大臣上奏道。

“多謝愛卿提醒,叔華與寡人曾是舊識,多年前也曾救過寡人,如今隻是應邀前來,暫居而已,愛卿不必憂心。”奉樾輕聲說道。

“是。”那人退下。

又一人出列道:“大王,叔華此人曾與公子紓有斷袖之交,如今居於大王身側,未嘗沒有蠱惑,敗壞君王名聲之意。”

“叔華乃君子,不屑用此事,愛卿憂心。”奉樾輕輕斂眸道。

“大王與叔華並無齟齬,但大王後宮空無一人,百姓總會妄加揣度。”那臣子行禮道,“大王已過婚齡,請為霖國江山萬代考慮。”

“傅大人言之有理,臣附議。”盛武君出列道。

“臣附議!”其它臣子皆是跪拜,唯獨宗闕靜立。

有人倉促抬頭,不明所以,盛武君抬頭看向道:“長襄君不同我等一同勸諫嗎?”

“我若說不,你可會認為我對江山有異心?”宗闕平靜道。

盛武君沉了一口氣:“在下隻是以為長襄君忠君愛國,必然是讚成此事的。”

“不讚成。”宗闕說道。

1314探頭,跟宿主同仇敵愾:【他真是老壽星上吊。】

活得不耐煩了。

群臣嘩然,奉樾更是略微瞪大了眼睛,方才因群臣建議的不悅慢慢散去,輕笑道:“長襄君可否細說緣由?”

“寧伯二國對峙,極有可能牽扯霖國,大戰一觸即發,後宮之事不急於一時。”宗闕行禮道。

“即便有戰事,也不影響大王娶妻。”有臣子道。

“若要娶妻,必然鋪張浪費。”宗闕說道。

“長襄君管製的官鹽讓國庫頗豐,難不成還不足以支撐娶一位王後?”盛武君看著他道,“長襄君如此阻止,難道是另有私心?!”

朝堂靜寂,奉樾看著靜立平靜的男人開口道:“盛武……”

“是。”宗闕應道。

奉樾手指微收,氣息一時屏住。

盛武君眉頭緊蹙,兩眼卻在放光,他冷笑道:“看來宮中流傳之事並非空穴來風,長襄君與大王同殿而居,同榻而眠,竟是對大王懷了不軌之心!”

“那又如何?”宗闕看向他直言道。

這種事其實不該在朝堂上談論,但此事不說,充實後宮的言論便永遠不會停止。

“你!你當真是奴隸出身,竟敢對大王心存妄想!”盛武君轉身參奏道,“大王,臣曾調查過,大王當年遇襲本離淞都不遠,正是此子帶大王一路往伯國之地前行,遠離淞都,就是想趁大王危難之際患難與共,有所圖謀,且其與大王居於沂國時,在外人麵前更是以夫妻自居,小小奴隸以下犯上,實在是肮臟至極!”

“你如何知道沂國之事?”奉樾審視著麵前的人道。

“臣派人調查,那間屋舍如同囚籠,大雪封山,大王隻能與他共處,長此以往,必定生出情誼。”盛武君抬首,臉上肌肉輕輕抽動,“臣已替大王焚毀了此房屋,請大王勿要被此人蒙蔽,早下決斷!”

奉樾的目光落在他的頭頂,其中一片寒涼冰冷。

燒了!

“你燒了?”宗闕聲音平靜,盛武君抬頭時卻感背後一陣汗毛直豎,“怎麼?長襄君敢做不敢當嗎?”

“你無非是想宗室子女嫁入宮中,想必製鹽的利潤也讓盛武君眼饞心熱了很久。”宗闕看著他道。

心思被當眾戳破,盛武君神色略有扭曲:“你休要血口噴人!”

“不管你有沒有這個意思,隻要我在一日,你就彆想沾上一厘,你的女兒也彆想進入後宮之中。”宗闕神色平靜道,“宗室必然要在你的手中垮塌,你所有的心血都會白費,日日看著一個奴隸淩駕在所有貴族的頭頂。”

“豎子,你不過是區區奴隸!你……”盛武君心氣大動,左右尋覓著刀劍,猙獰著臉從侍衛手中拔出刀,朝著宗闕衝了過去。

一切隻在瞬間,所有大臣皆是未料到如此變故,宗闕腳步未動,奉樾從座上站起,流毓已亂:“宗闕!”

刀落在了宗闕的麵前,在所有人瞪大的視線中,那握著刀的人滿目通紅,卻是突然止住了步伐直接滾在了地上,身體抽動幾下,仿佛上不來氣般想要說什麼,卻是驀然蹬直了雙腿。

刀身落地,響了幾下,君王流毓還在輕動,扶住的侍從可聞君王急促的呼吸聲,可一應臣子皆是屏住了呼吸,直到有侍衛上前探查,殿中氣氛才緩緩流動了起來。

“盛武君如何?”奉樾站直問道。

“啟稟大王,盛武君已氣絕身亡。”侍衛回稟道。

群臣嘩然,皆是看向了靜立原地的宗闕,一人開口道:“臣記得長襄君頗通醫術。”

“請醫師來。”奉樾重新落座,氣息微沉。

【宿主,你家大王生氣了。】1314小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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