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同回去, 虞雲閱坐在了沙發上,宗闕則取來了藥箱,坐在他的旁邊小心清理著他頸側的傷痕, 消毒, 上藥。
每一個流程,他的腦海裡都隻有關於這些步驟,其他的想法虞雲閱一概讀不出來。
傷口被絲巾護住, 宗闕收拾著藥箱裡的東西並不開口多言。
“你是不是生氣了?”虞雲閱看著他平靜的麵色, 覺得自己不開口說話,這個人是不會開口的。
本來就悶, 現在連想法都沒有了。
宗闕看向了他探究的神色, 輕沉了一口氣問道“故意讓他挾持你是為了什麼?”
當時讓他取毯子是為了將他支開, 說明他已經察覺了對方的存在,完全可以避免那種情況, 但不管為了什麼,將自己的置身於彆人的刀下,即使那個藏在暗影中的人身手很好,即使他有冰係異能, 置身於那樣的危險之中就會存在萬一的情況。
“你擔心我啊?”虞雲閱看著他垂眸合上藥箱的動作笑道。
宗闕看著他的笑臉, 他有千萬種方法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之所以那麼做,是因為根本沒將自己的命放在心上“不擔心。”
“你知道口是心非這個詞什麼意思嗎?”虞雲閱笑道。
他並不在意, 而自己的在意就會顯得有些可笑,宗闕起身道“你先好好休息。”
宗闕轉身,手卻被拉住了, 坐在沙發的人身體略微前傾, 另外一隻手扶住了沙發才勉強沒有摔倒, 讓宗闕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那坐在沙發上神色中透著幾分委屈的人道“你的身體不要驟然使力,會拉扯到傷口。”
這樣的傷痕對於普通人而言隻需要注意消毒,很快就能恢複,但他現在的身體本來就處於貧血狀態,身體免疫又很差,任何傷痕對他而言都是大病。
“可是我要是不拉住你,你就要走了。”虞雲閱握著他的手說道。
“我隻是去放藥箱。”宗闕垂眸看著彼此交握的手道。
“那放了藥箱還回來嗎?”虞雲閱攥緊了他的手道。
“回來。”宗闕說道。
虞雲閱看著神色平靜的男人,對方明顯是生氣的,卻還是將火氣壓了下去,他輕輕抿唇道“不可笑。”
宗闕垂眸思索,了然他在回答自己剛才的想法。
“我雖然很討厭這個世界,但是還是將自己的命放在心上的。”虞雲閱扶住沙發坐直,手指未鬆,看著轉身靠近了些的男人道,“畢竟很多事還沒有做成,我還沒有打算死在一個不知姓名長相的人的手裡,你坐下,我仰著脖子好累。”
宗闕沉默了一下,放下藥箱坐在了一旁,想要弄清楚他說這番話的意義。
生氣是他自己的事,情緒不應該發泄在對方的身上,但這番解釋……
“我這麼做的原因,當然是為了你。”虞雲閱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靠近笑道,“我要是不創造機會,怎麼讓你英雄救美?”
宗闕看在近在咫尺的人,視線從他得意的眸中劃過,知道他是以此事為榮的“為了我?”
“你為什麼看起來好像又生氣了?”虞雲閱眸光輕動,眸中劃過玩味道,“你不會不喜歡男人吧?”
“不會。”宗闕看著麵前的人道。
經曆過那麼多世界,他一直在追逐著同一個靈魂,他對這個人無關於性彆,隻是他每次都是以男性出現,本身應該也屬於男性。
“我又讀不到你的想法了,你的身上果然藏著秘密。”虞雲閱伸手,撓了撓他的下巴笑道,“那你喜歡我嗎?”
宗闕對上了他的神色,認真思索著這個問題。
他在意這個人,會心疼他的遭遇和過往,會希望他摒棄陰影,開心暢快的活在世界上,所以是喜歡的。
虞雲閱眸光輕動,對上男人認真的眸,聽到了自己想要親耳聽到的答案“喜歡。”
他的心臟在那一瞬間有些灼熱,砰砰加快了兩下,呼吸略帶了些急促,宗闕握住了他的手腕探著脈道“平複心情。”
“這種時候怎麼平複的下來。”虞雲閱被他按著穴位,深深呼吸道,“原來你說的都是真的。”
他的身體連那種念頭都不能有,這已經不是無能為力了。
“這種事我不會騙人。”宗闕順著他的呼吸,在那氣息慢慢平複下來說道,“本來不至於這麼嚴重,但你昨晚剛過了生死關。”
虞雲閱呼吸平複,輕輕閉目幾下,轉眸看著他笑道“我剛剛度過生死關你還對我生氣。”
“這是兩件事。”宗闕鬆開了他的手腕道。
“可我隻是想要把你留在我身邊。”虞雲閱伸手抱住他的腰,靠在了他的懷裡,聽著那沉穩的心跳聲道,“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也會不知所措,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才能讓你喜歡上我。”
宗闕垂眸,看著懷裡柔弱委屈的青年不語。
這樣的話三分真,七分假,騙人的時候卻演出了十分。
虞雲閱抬眸看他,跟他的視線對上,伸手撓了一下他的下巴笑道“你真不好玩,一下子就猜出來,我還怎麼演下去?”
宗闕看著他眸中的笑意,伸手摸上了他的臉頰道“以後彆再做那樣的事了。”
他知道他有恃無恐,甚至覺得那個挾製他的人很有趣,但看到刀架在他脖子上的那一刻,他很擔心。
虞雲閱眸光輕動,輕輕抬頭,碰上了他的唇。
這個人雖然外表看起來冷硬,但嘴唇卻很柔軟,透著他血液滾燙的溫度,像是能將人燙傷一樣。
有點兒涼,很軟。
虞雲到這條心思時抬起了眸,其中劃過了笑意時卻聽到了後麵的。
現在不能碰,身體太弱。
虞雲閱輕輕後退,平複著微微起伏的氣息道“哪有人在被吻的時候還想這麼多的?”
宗闕垂眸看他,麵前人的身體確實很弱,幾乎經不住任何情侶之間正常的事情。
“情侶之間正常的事是什麼?”虞雲閱驟然發問。
宗闕封神鎖心,看著他道“你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你告訴我,我就答應你剛才的要求。”虞雲閱笑著交換條件。
宗闕沉默了一下開口道“親吻,擁抱,上床。”
虞雲閱神色微動,靠近他的唇笑道“你想跟我做這些事嗎?”
“不想。”宗闕看著他撩撥的神色道。
現在的身體太弱,心緒起伏大一點兒都有可能直接猝死。
虞雲閱眉頭輕動“那要是摒棄身體原因呢?”
“摒棄不了。”宗闕說道。
事實擺在眼前。
虞雲閱眸光輕轉道“那你就想以後,很久以後我的身體好了,你會不會想?”
宗闕抬眸應道“嗯。”
他的確想要擁他入懷,想要他一直在身側。
虞雲閱唇角輕抿,轉眸看向窗外輕歎了一口氣道“那你現在隻能想了,我這副身體現在真的是無能為力,你不會介意吧?”
宗闕聽著他輕歎的語氣和難以遮掩狡黠的眸,知道他剛才的問題隻是因為起了壞心眼“不會。”
即使他一生身體都這樣,也不會存在介意的問題。
虞雲閱神色微滯,輕輕斂眸笑道“一生太長了,彆輕易想一生,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人就會後悔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宗闕思索了一下開口問道“你後悔過嗎?”
“沒有。”虞雲閱笑道,“我說出的話從來不後悔。”
即使行差踏錯,也是當時他自己的選擇,所以一路從來,他毫無畏懼之心。
“我後悔過一次。”宗闕看著認真道,“但即使你一生身體都是這樣,我也不會介意,這句話不會後悔。”
他曾經後悔過尊重他對於生命的選擇,而現在隻要他想活,拚儘他的所有,也會讓他安然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虞雲閱知道他是認真的,很認真的在說這句話。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想讓他死,還有一些人想讓他活,但他們的要求中也會附帶其他的要求,隻有這個人最開始尊重他的選擇,而他想讓他活下去,是因為不想讓他帶著陰霾離開這個昏暗又讓人絕望的世界。
“你讓我想想。”虞雲閱起身,坐進了他的懷裡笑道,“現在先滿足一下你想要擁我入懷的願望。”
宗闕扣住了他的腰身,懷裡的人很輕,因為綢緞的原因,帶著微涼的感覺。
“我真的懷疑你是一台機器,哪有人抱著人的時候會先評估他的體重和體溫……”虞雲閱被他的氣息包裹,這個人的體溫對比他的,就像是一個天然溫暖的火爐,可他的話未說完,卻聽到了接下來的心聲。
很漂亮柔軟,的確像一隻脆弱又亮出爪子的貓。
“我是貓,那你是另外一隻貓,還是貓窩?”虞雲閱覺得他的體溫很舒適,肩膀寬大,肌肉緊實,是個休憩的好地方。
“現在是貓窩。”宗闕扣住他的發絲,讓對方枕在了肩膀上。
“然後等小貓適應的時候就變成另外一隻貓是吧。”虞雲閱笑道,“很會嘛,宗先生。”
宗闕低頭,拍了拍他的肩膀“休息一會兒。”
他的身體需要休息。
昨晚就沒有休息好,今天又經曆一遭,還有剛才的心緒起伏,身體已經不足以支撐精神的強行運轉。
“嗯……”虞雲閱靠在他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他的確已經有心神疲憊的感覺。
宗闕的思緒放空,靠在懷裡的人呼吸漸沉,在扶著手臂的力道放軟時,宗闕看向了懷裡的人,他的睡顏很安靜,眉目疏闊如畫,眼尾微微上挑,即使閉上眼睛也不是柔弱可欺的麵相,沒有那種厭世的陰霾。
他要重新考慮,也就意味著事情的轉機,他雖然不想讓他死去,卻不能強行去乾涉他的決定,而到此時可以了。
1314,對他使用恢複藥劑吧。宗闕說道。
他對自己的醫術有自信,即使用上恢複藥劑,也不會比原來恢複的更快,因為它基於人的認知,但它的使用卻相當於加了一重砝碼和保障,一旦使用,治愈的效果將不容易發生逆轉。
好的。1314使用成功。
懷裡的人呼吸聲愈發沉了些,他一時半會還醒不來,宗闕將人抱起,踏入了臥室之中將他小心放在了床上,拉上了薄被,將一應窗簾拉上,握住他微涼的手坐在了床邊。
……
冰冷明亮的室內,一身風衣的男人站在極厚的玻璃窗外在看著裡麵盤腿靜坐的人,跟在其身後的人道“首領,他的反噬已經被壓製住了。”
“身體恢複情況怎麼樣?”男人轉眸,鋒銳的目光被遮擋在了眼鏡之下,讓他看起來有些斯文,隻是臉上的皮膚還是暴露了他實際的年齡。
“被混亂造成的傷害讓他體內的異能幾乎亂成了一鍋粥。”穿著白大褂的人道,“金係異能外放讓他的皮膚刀槍不入,現在沒人敢靠近他,想要研究得等他身體恢複以後再說。”
“祁洧還真是會給人留下麻煩。”陳說看著裡麵端坐的人道,“不過也多虧了他。”
要不然他還得不到這件人形兵器。
“他的屍體已經被緘默找到了,就是不知道最後會怎麼處理。”研究者可惜道,“可惜了,那可是言靈。”
“他們自己也會研究,暫時不會銷毀。”陳說唇邊的笑容帶著冷意,“就像你說的,那可是言靈。”
言靈雖然受本身的力量限製,但如果不是碰上馮延吞噬了雷明的異能,祁洧不會死的那麼快。
那件異能要是能融合,彙聚了所有異能的人,或許真的可以稱之為神。
馮延是吞噬加全係,他是催眠,祁洧是言靈,影閣的人素來擅長易容和藏身,但首領的異能應該不僅僅限於簡單的易容,未來的傅寧異能未知,心盟的龐鉦,那個人隻有一身蠻力和野心,以他的能力收服不了虞雲閱那樣的人,虞雲閱的表象是冰係,隱藏的又是什麼?
“您的意思是?”研究者看向了他問道。
“緘默裡應該沒有第二個言靈異能了。”陳說轉身道,“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噬心身上,我們剛好可以端掉緘默,把那副屍體搶回來。”
如果能夠彙聚所有異能,化身為神,那麼他的壽命或許可以突破人類的極限。
“如果能搶回來那就太好了!”研究者眸中劃過了興奮。
實驗體越多,他們研究成功的可能性越大。
“是一定會搶回來。”陳說眸中劃過了一抹陰沉。
他想要的一個都跑不了,從當年那個讀心者跑掉開始,這裡的所有通道都被封閉,隻有一條出入的路,而死人更是沒有抉擇權。
……
各大組織不斷活動時,心盟的招募處走進了一個青年。
“你的異能是什麼?”核查的人問道。
“我沒有異能,我隻是來應聘助理的。”青年說道。
核查的人審視了一下他道“那你有什麼特長?”
“我會做菜……”
漆黑的室內,虞雲閱緩緩睜開了眼睛,想要起身時卻發覺了身旁的呼吸和從掌心傳遞過來的溫度。
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虞雲閱輕沉了一口氣,沒被握住的手尋覓著,找到了台燈的遙控,按下了開關。
暈黃的燈光乍然亮起,還是帶了些許刺目的感覺,虞雲閱眨了眨眼睛,側身時看到了正側躺在另外半邊床上熟睡的男人。
他沒有蓋上被子,隻是用一條薄毯蓋住了腰腹,露出了足以引以為傲的長腿。
他一向都是嚴謹和沉穩的,即使是守夜,好像也保持著警覺,這是虞雲閱第一次見他睡著的模樣,因為側躺,他的發絲帶了些淩亂,遮擋住了深邃的眉眼,呼吸很沉,但沒有呼嚕聲,隻有一聲又一聲綿長的呼吸好像在詮釋著這個男人的認真。
虞雲閱看著他,他的眼下倒沒有什麼青痕,薄唇輕抿,倒真的是困了。
目光下移,虞雲閱看著他因為側躺而完全展露出的體魄,那一刻羨慕有,垂涎也有。
這個人即使是睡覺,衣領都係在頂端,他的身體沒有一處不完美,偏偏這樣的毫無防備,讓那種禁欲的感覺上升到了極致,而他現在是屬於他的。
虞雲閱手指輕動,喉結輕輕吞咽了一下,輕輕起身靠近,發絲卻微落在了男人的臉頰上。
男人深沉的呼吸輕動,原本放鬆的手握緊,在虞雲閱略有些懊惱的神色中睜開了眼睛,其中帶著一瞬間的迷茫和困頓,可還不等他細看,那雙眸平靜的倒映出了他的身影。
“醒了?”宗闕試圖起身,卻被湊近的人壓住了肩膀,力道不重,宗闕看著靠近的人道,“怎麼了?”
“沒想到你還會爬床。”虞雲閱按著他的肩膀,居高臨下的看著發絲略微散亂的男人笑道。
宗闕沉默了一下道“坐在床邊困了,你介意?”
房間裡太安靜,他有想過回去睡,但是又不放心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裡,就借了半張床,但或許對方是介意彆人擅自使用他的床的。
“當然介意。”虞雲閱趴在了他的胸口笑道,“一覺起來看到美人就在床上,很容易讓人把持不住。”
宗闕那一刻思索了一下他的形容詞,扣住他的腰身起身道“下次不會了。”
他們現在確實不能太親近,勾動這個人的心緒起伏。
“彆動。”虞雲閱按住了他的肩膀,垂眸笑道,“沒看見我在調戲你嗎,真是個木頭。”
男人沒有強行起身,可男色當前,虞雲閱第一次有些惋惜自己的無能為力。
宗闕其實不太明白他為什麼能將這種話堂而皇之的說出口。
“當然是因為我臉皮厚。”虞雲閱用手輕點著他的唇笑道。
雖然他沒有過感情經曆,但是生死都不畏懼,喜歡一個人這種事當然怎麼開心怎麼來。
唇上微癢,宗闕握住了他的手,卻迎上了青年低頭覆上來的唇。
冰涼,柔軟,不得其法。
宗闕沒有擅動,虞雲閱撐起手臂抬眸,輕笑了一聲,吻落在了一直想要觸碰的喉結上,然後察覺到男人身體的微動,氣息微沉,下一刻被扶著身體推開了。
虞雲閱倒沒有猝不及防,但他讀到了男人的心聲,氣息同樣有些沉“原來你的死穴在那裡,你不是說過不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