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梧高自有鳳凰棲(3)(1 / 2)

黎明天色漆黑, 一大一小兩個人皆是起了床,相樂快速的刷牙洗臉,升起了灶火。

兩個人就著還有些黑的天色吃過了早飯, 又給雞窩裡麵添了食。

“坐。”宗闕將涼了的狗碗端了過去,下了指令。

大黑雖然嘴角都在滴口水,卻乖乖的坐在了原地,認真的看著自己的小主人。

“大黑越來越聽闕寶兒的話了。”相樂涮洗著鍋,倒水時看著這一幕感慨道。

他把還是狗崽的大黑抱回來, 雖然看家護院很好, 但是來個陌生人就會不停的叫,根本安撫不下來,但現在卻變得很聽話了,讓安靜就會安靜下來。

宗闕將狗碗放好,說了一聲:“吃吧。”

坐在原地的大狗湊了過來,被宗闕摸了摸頭。

“它很乖。”宗闕轉身去洗手了。

鍋碗涮洗, 相樂將放涼的水倒進了玻璃罐裡擰好, 又在小筐裡放上了一些玉米餅和兩枚雞蛋。

“闕寶兒, 你要是背不動了就告訴我知道嗎。”相樂幫小孩兒背著那小小的筐,其中隻放了吃的, 但對於一個五歲的孩子而言還是有些份量的。

“嗯。”宗闕拉了一下背帶道。

小草帽扣在了筐上, 相樂揉了揉小孩兒的臉蛋, 起身背上了自己堆疊了幾層的竹筐,裡麵堆放著各種各樣的筐子,從大到小,相當的有份量。

他一手提上旁邊的筐子,一手拉上了小孩兒的手出了家門。

門被鎖上,雖然天還沒亮, 但是已經有不少人出了家門,或是扛著鋤頭,或是背著竹筐。

“醜娃,去鎮上呀?”有人問道,“怎麼還把闕寶帶上了?”

“聽說今天有廟會。”相樂牽著小孩兒的手說道。

雙方打過招呼,各自去忙各自的。

山路對於三歲的孩子有些難走,對於五歲總是跑習慣的孩子而言已經沒有當初那麼艱難了。

他們沿著山路走了很遠,到了河邊時朝陽已經升了起來,瑟瑟的灑在了潺潺的河水之中。

那停在岸邊的船夫察覺有人,起身看了過來道:“哎呦,今天還帶了個小的,坐船嗎?”

“闕寶兒想坐船嗎?”相樂看著身旁的小孩兒有些忐忑。

當初他的父母就是在這條河裡淹死的,雖然三歲應該沒什麼記憶,但怕就怕身體還留著記憶。

宗闕仰頭看他,輕輕搖頭。

雖然家裡有了些積蓄,但少年對自己恐怕是舍不得的,他想去看看他每次走過的路。

“闕寶兒還記得之前在這裡坐過船的事嗎?”相樂小心問道。

宗闕神色中露出了些許疑惑:“什麼時候?”

“不記得也沒事,隻不過坐船比較快,走路會走很久,會很累。”相樂說道。

“走路。”宗闕說道。

這一次他在或許能夠省事,但後續少年仍然不會坐船。

“好吧,這次就先不坐了。”相樂起身對船夫打著招呼道。

“這麼小的孩子走那一道可費勁了。”船夫說道。

“沒事,要是回來的遲了我們就坐船回來。”相樂打過招呼,沿著河灘的路走向了另外一側。

宗闕跟上了他的步伐,走在了那條明顯是人踩出來的路。

小路兩邊都是青草和碎石,隻有中間是光禿禿的,偶爾有些趔趄需要上下坡,但即使太陽漸漸火熱,一路也有綠蔭相隨,河風送爽,倒不怎麼曬,隻是走的久了會有些累。

“累嗎?”相樂氣息有些微喘問道。

宗闕搖頭:“不累。”

“闕寶兒真厲害,累了我們就休息一會兒。”相樂說道。

“嗯。”宗闕應了一聲。

他們沿著河岸走了很久,越走水流越急,在到達那個石頭建成的壩前時相樂停了下來,看著旁邊小孩兒一腦門的汗,拉過毛巾給他擦了擦道:“我們坐這裡休息一會兒再走吧。”

“好。”宗闕深吸了幾口氣。

壩前有不少大塊卻光滑的石頭,明顯經常被人用來休息,兩個人放下了筐子坐在了樹蔭下麵,相樂取出了水擰開蓋子放到了宗闕的嘴邊,在他喝過後自己又喝了幾口,看著那飛流而下的河水吐了口氣。

宗闕往石頭上蹭了些,放鬆著腳,看著壩前連接的各個小路,這裡的堤壩連接的明顯不止一個村莊。

大壩用石頭建成,上麵有著斑駁的痕跡,而其上則是堆積著很多塵土的橋,遠遠連接著兩岸。

現在是豐水季,上流的水積在了橋下,順著那無數的孔洞飛流而下,水流澄澈,看起來很是漂亮。

“好看吧。”相樂留意到了他的目光說道。

“嗯。”宗闕應道。

身上的汗被風吹的有些乾,相樂看著日頭道:“闕寶兒休息好了嗎?”

“嗯。”宗闕下了石頭,背起了自己的小竹筐。

相樂同樣起身,背上自己的,兩個人一起上了壩。

腳下的石頭很是厚實,隻是從上麵路過時仍然能夠感覺到微微的震顫。

過了壩後,他們再次沿著河灘轉回了很長一段路,走上了另外一條碎石鋪成的大路,而到了這裡,一路上的人多了起來,往來背著筐子行走的,帶著孩子的,趕著牛車的,甚至還有騎著帶杆的大自行車的。

兩個輪子轉過去,鈴聲響動,直接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真是有錢。”

“好像是長敬村的。”

“那家姑娘嫁到了鎮上,聽說是什麼廠長的兒子,那可是萬元戶,買個洋馬算什麼。”

“萬元,那得怎麼才能賺到呢。”

宗闕他們聽了一耳朵,在這無數趕集的人中他們雖然看起來長的很好,但在還未徹底解決溫飽的時代,人們最不看重的就是這個,頂多會感歎一聲他們日子過得應該不差。

“哎,賣筐的,給我看看你的筐子。”有人吆喝道。

“好,您要個什麼樣的?”相樂停下了腳步,放下筐子任其挑選著。

他的筐子雖然會送到店裡賣,但那裡收的價比在外麵賣的要便宜。

“想買個籠屜,你這手藝不錯。”來人挑揀著,也有人路過時看上兩眼,有需要的就買上一個。

這樣的情形不僅相樂這裡有,其他趕集的那裡也有。

筐子賣出了幾個,還沒有趕到鎮上,太陽已經升到正中快要偏離。

相樂找個了地頭放下了東西,從筐裡找到了那個喝空又灌上河水的瓶子讓宗闕伸出手,兩個人洗了洗手,少年取出雞蛋剝好遞到了宗闕的手上,自己也磕了一個。

雞蛋吃完,玉米餅子一分為二,就著另外一個瓶裡的水吃了下去,然後繼續趕路。

隻是他們的腳程確實有些慢,去路上遇到的很多的都是往回趕的,偶爾也會有認識的人。

“醜娃,今天怎麼走的這麼慢,眼看天都要黑了。”

“這還早呢,黑了我們就坐船回去。”相樂牽著宗闕的手笑道。

“你帶這麼個小人還走著來,行吧,我們先走了。”

“走吧。”相樂在人走後攥緊了宗闕的小手。

“嗯。”宗闕輕輕抿唇。

他們又行了一段,終於看到了那相當寬敞的鎮子和來來往往的人。

因為有廟會,擺攤賣東西的人很多,隻是他們來的稍微遲了些,集市上的人稍微有些散了,反而不那麼擁擠了。

市集很繁華,相對於山村而言相當寬敞的街道,各種各樣的東西,路過的還有賣糖葫蘆的,捏糖人的,糖糕的味道更是遠遠的傳來,引得不少孩子反複回頭,依依不舍。

“闕寶兒,跟緊我,我們先去把筐送過去。”相樂拉緊了他的手道。

“嗯。”宗闕攥緊了他的手。

少年雖然同樣未成年,但是他的身量相比於不少成人而言並不弱。

鎮上不比路上,太陽曬得有些熱,一大一小各自戴著草帽在人群之中穿梭,偶爾有人買筐,相樂在對方挑選付錢時都緊緊的抓著宗闕的手,抓的甚至粘膩出汗也沒有放開。

從人群之中穿梭到了一家臨街的門口,裡麵放著各種各樣編製的筐,相樂進去交涉,雙方明顯都是熟悉的。

夥計清點著數量,掌櫃的一時也不忙碌,看著一大一小都背著筐戴著草帽的人笑道:“醜娃,這是誰家孩子?長的真親。”

“這是我弟弟。”相樂笑道。

“你還給他弄了個小筐,這小筐不錯,孩子背著挺好。”掌櫃的靠近看著,“你這手藝確實不錯,下次也帶點兒這種小筐來,我看能不能賣出去。”

“好。”相樂答應了。

“掌櫃的,點完了,一共三塊七毛。”夥計說道。

“這次帶的有點兒少。”掌櫃轉到櫃台後麵去點錢道。

“這次帶孩子了,過兩天我再送過來一些。”相樂說道。

他一冬沒怎麼閒著,家裡還有不少。

“行,廟會還沒有散呢,趕緊帶著弟弟逛逛去。”掌櫃的將錢遞了過去道,“點點。”

“不用,我信得過您。”相樂收起了錢放進貼身的布包裡笑道,“就是能不能從您這裡倒點兒水。”

“行,水管夠。”掌櫃的笑道。

相樂給空了的玻璃罐裡裝滿了水,牽著宗闕的手出了這裡,一直到轉到巷角的時候才點了點布包裡的錢,鬆了口氣後從裡麵取出了幾角道:“走吧,哥哥帶你去逛廟會。”

“嗯。”宗闕自覺牽上了他的手,背簍裡剩下食物卻轉到了相樂的筐裡。

雖然人有些散了,但鎮上還是很熱鬨。

“糖葫蘆兩分一串,兩分一串啊!”小販吆喝著,草垛上的糖葫蘆已經沒剩幾串了。

“闕寶兒,想不想吃糖葫蘆?”相樂看著那裡問道。

宗闕搖頭。

“那糖糕呢?”相樂繼續推薦。

宗闕繼續搖頭道:“不吃。”

“你要看到想吃的跟我說。”相樂拉著他繼續前行。

一起生活了很久,對彆的小孩兒特彆有吸引力的東西,在闕寶兒這裡好像都不怎麼好使。

兩個人在集市裡轉著,遠遠能聽見一些戲曲的聲音,相樂四處找著攤子,采買著村子裡一些人要的東西,針線花布煤油燈,一件件放進了他的背簍裡。

宗闕沒有得到零食,而是得到了一雙新的涼鞋,兩支鉛筆,一塊橡皮和一個本子,而這些放進了他的背簍裡。

“這東西是消耗品,以後用得著,可以多買點兒。”攤主說道。

“他還沒上學呢,以後用的時候肯定再來。”相樂笑著說道。

宗闕背著自己的東西被牽著出了人群,而在那條較為清淨的街道上傳來了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

簡單的用磚石堆砌的校門口,簡單的連排磚房,卻比村子裡好了不知道多少。

門口守著的人有些打盹,看見他們兩個過來隻是抬了下頭:“怎麼這點兒才來上學?”

“沒,我帶我弟弟來看看,到夏天的時候才上學。”相樂問道,“我能進去看看嗎?”

“能,但彆打擾到課堂秩序。”那人說道。

“好,您放心。”相樂笑道。

“快點兒出來,彆看太久。”那人叮囑道。

“行。”相樂牽著宗闕的手進了校門,沒有靠的太近,已經看到了那成排坐著的學生。

春日雖然不熱,但午後都有些打蔫,老師在課堂裡講著,孩童稚嫩的回答聲傳了出來,朝氣蓬勃,無憂無慮。

“闕寶兒,到時候夏天你就能來這裡上課了。”相樂看著身旁打量著周圍的小孩兒笑道,“到時候就能認好多好多的字。”

“哥,你不上?”宗闕問道。

他知道少年對於課堂也是渴望的,隻是生活過早的賦予了他苦難,而他在其中成長起來,注定他會將生活的重擔背在自己的身上。

相樂愣了一下,蹲下身摸著他的臉頰道:“我都這麼大了,跟不上進度,隻要闕寶兒能讀書就好了。”

他能讀書的時候鎮上還沒有學堂,以他現在的年齡,小學肯定不要了,可想要進初中,他連字都認不全。

“我學會了教你。”宗闕看著他道。

“好,我們闕寶兒肯定學的又快又好。”相樂揉了揉他的臉頰起身道,“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嗯。”宗闕牽上了他的手。

太陽已經開始西落,市集也散的七七八八,一大一小往河邊趕著,隻是到了河邊時日頭已經變得鮮紅,眼看就要天黑了。

“坐船不,就差你們兩個了。”船夫說道。

船艙裡已經坐了幾個人,相樂看了看路,又看了看身旁的小孩兒道:“闕寶兒不怕,我們坐船很快就回家了。”

真要繞遠路,他們絕對得摸黑,白天沒事,晚上趕路還是很危險的。

“嗯。”宗闕應道。

“真乖。”相樂對等待的船夫道,“我們坐船。”

“好嘞,上來時候小心點兒。”船夫拉住了韁繩,相樂牽著宗闕靠近,將他抱了上去後自己也邁了上去。

船在水中難免晃悠,相樂進了船艙找著位置坐下,將同樣卸下小筐的孩子抱進了懷裡道:“闕寶兒彆怕。”

“這是怕坐船?”一旁的婦人問道。

“哎,彆說,林子那對當年就是這麼沒的,估計孩子還記得呢。”另外一個人壓了她的胳膊小聲說道。

“哦……一段時間沒見,長的真快。”婦人看著那依偎在一起的一大一小道。

“走嘍。”船夫上船,蕩開了槳。

雖然是豐水季,但沒有山洪衝入,水流不是太急,雖然有些順水,卻是在那搖槳聲中駛向了對岸。

宗闕埋在少年懷中稍微有些悶,在輕輕的晃動中抬頭,看向了艙外緩緩流動的水。

相樂時刻盯著他的狀態,見他往外看時道:“你看,一點兒都不嚇人。”

“放心,我這也是熟手,這麼小點兒人掉下去一下子就給撈上來了。”船夫笑道。

“那我們呢?”一個男人問道。

“你自己不是會遊泳。”船夫笑道。

這裡的人其實熟識水性的不少,隻要不是碰上洪流,像這樣的流速在裡麵遊泳完全沒問題。

河上行走會看天氣,隻是有時候擋不住人的一時情急或是一時僥幸心理妄圖跟天災對抗。

太陽墜入了地平線一個邊角時船到了對岸,船夫拉住了韁繩,船上的人也一個個的下了船,相樂抱著小孩兒下船道:“闕寶兒,要不要哥哥背你回去?”

“不要。”宗闕雖然坐的有點兒暈,但接下來的路很好走。

“好吧。”相樂牽上了他的手道,“今晚可要好好休息。”

“嗯。”宗闕應道。

夕陽西下,火紅的光芒灑落在那一大一小遠去的身影上,一如朝陽般溫暖而美好。

……

行走了幾乎一天,洗去了一身汗水,宗闕那一晚困的很早,也睡的很沉,一直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才醒。

他穿好衣服下床洗臉時,少年正背著背簍回來了。

“闕寶兒剛睡醒?”相樂放下背簍問道。

“嗯。”宗闕擰著毛巾擦著臉。

“昨晚睡得真沉。”相樂進了廚房道,“洗過臉快來吃飯。”

“好。”宗闕將毛巾疊好搭上,推著盆將水倒進了一旁的溝裡起身去了廚房。

雞蛋,羊奶,小菜。

相樂雖然在外人麵前不露富,但是家裡的食物卻儘量給宗闕最好的。

宗闕吃著飯,少年卻在忙碌著,他總是很難閒下來。

宗闕走了昨天一遭,估算著那繞過大壩去往鎮裡的路最少有二十裡,而往返就是四十裡,一個成年人沒有任何負重,一天走上四十裡路都會疲憊,更何況負重。

所以少年每次去鎮上總是天不亮就出門,到了傍晚的時候才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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