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靜下心來收拾, 東西其實也不算多,隻是青年心思細膩, 總是擔心落了什麼東西, 而宗闕長久不在家,很多東西的位置也不知道。
以至於即使收拾好了,東西都搬上星艦了, 夜晚睡在枕邊的人夢裡還在嘀咕盤算著:“畫冊……花種……”
宗闕睜開眼睛看著靠在懷裡動著手指的人, 青年閉著眼睛,睫毛輕顫,完全無法從夢中醒來,驀然眉頭微蹙,嘴裡嘀咕著:“糟了糟了糟了……宗先生沒帶!”
宗闕:“……”
“返航, 快返航……”
他的夢明顯是串聯起來的,宗闕將人攬入懷中拍了拍道:“宗先生帶上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他的神經明顯太緊張了。
“哦……在這裡呢……”青年埋在他的懷裡嘀咕著,隨著那一下又一下輕拍, 囈語慢慢低了下去。
……
一應東西齊備,上了星艦時杜嶽仍然在盤算清點。
宗闕任由他細數著,若不讓他數, 他神經更緊繃。
好容易又清點了一遍, 杜嶽坐在一旁翻著通訊錄道:“這兩天一直在搬家,都沒來得及告訴父親和小琦一聲。”
這是宗闕的鍋,他倒是有心多留兩天, 但到了之後的時間就不夠了:“離開之前去見一麵?”
“好。”杜嶽撥著通訊,杜父那邊暫時沒有接聽,可能是有要事, 杜琦那邊卻接的很快,且看見他時十分的興高采烈:“二哥!二哥你在星艦上啊?”
“嗯,要去拉亞星域了,時間有些緊,我去您家見上一麵方便嗎?”杜嶽問道。
“方便啊,我過兩天也要動身了,沒想到二哥你比我快。”杜琦說道。
“你去哪裡?”杜嶽問道。
“奧海星域,就是第三軍團的駐地。”杜琦說道。
“作為隨行軍屬?”杜嶽問道。
“對呀。”杜琦有些疑惑。
宗闕為此被青年看了一眼。
“懷孕了還要去不會出問題嗎?”杜嶽有些擔憂道。
“有軍艦護送的,而且姐姐的長假要結束了,住的近了她每天都能回來,這樣也能安撫好寶寶,二哥你不用擔心。”杜琦笑道。
“好,一會兒見一麵。”杜嶽說道。
“嗯嗯。”杜琦連連點頭。
星艦啟航,杜嶽沒有再撥通訊,而是靠在了宗闕的肩膀上。
“困了?”宗闕垂眸問道。
“沒。”杜嶽牽住了他的手道,“我覺得我還是不夠了解你。”
不是性格,而是職業,如果他足夠了解他,應該很快知道隨行軍屬的存在,就像幺弟那樣,覺得跟隨自己的alpha是理所當然的事。
alpha和omega相輔相成,互相安撫,隨行是最理所當然的事情,但因為他的不夠了解,讓他的alpha很是辛苦。
“慢慢來,不用急。”宗闕說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也是,宗先生身上處處都是謎團,確實要用一輩子來了解。”杜嶽笑道。
宗闕低頭,卻被青年按住了唇道:“彆親,一會兒要見人的。”
宗闕沉默了一下,伸手拉過了一旁的毯子蓋在了他的身上。
杜嶽麵上微滯,索性拉上了毯子道:“我得清醒一會兒,要不然一會兒見人睡著太尷尬了。”
“嗯。”宗闕應道。
“您幫我提提神唄。”杜嶽枕在他的肩上朝他笑道,下一刻便吻住了。
是很提神,腦子一下子就清醒了,但是……
“您親就親,怎麼還帶咬的?”杜嶽輕嘶了一聲,打開智腦看著嘴唇,卻發現唇上沒什麼印記,臉卻紅透了。
星艦到達之前,杜嶽喝了不少涼水,又去洗了一把臉,才勉強將臉上的血色降下去。
這一麵更類似於打招呼,杜琦的出行都有康喆前後腳的跟著,更有機器人在側,類人的形態比宗闕家裡的機器人功能齊全的多,生怕懷孕的小omega磕碰到哪裡了。
見過一麵,杜嶽多少有些離愁彆緒,幺弟卻是興高采烈的跟他說著互寄特產以及過年回家,更甚至於寶寶預產期的事。
這樣的言論一下子衝淡了杜嶽的離愁彆緒,他們各自有各自的家庭,分彆並不是永彆,通訊也好,過年也好,有血脈牽絆,總是會再見的。
而這一次星艦起航,杜嶽安安穩穩的坐在宗闕的懷裡,睡了個回籠覺。
……
空間跳躍,這不是杜嶽第一次出遠門,卻是第一次離開首都星這麼遠。
“拉亞星域是什麼樣子的?”杜嶽看著身旁即使經曆漫長旅途也仍然腰背筆挺的男人問道。
“比首都星落後,居住人口不多,可居住區域很廣,環境不錯。”宗闕說道。
“有很多像我這樣的omega嗎?”杜嶽繼續問道。
宗闕回答道:“嗯,有不少omega,還有一部分beta,房子的間距很大,alpha一般不會互相打擾。”
“那您……”杜嶽有些遲疑。
“什麼?”宗闕問道。
“沒什麼。”杜嶽將話咽了回去。
他其實想問的是按照宗先生的擇偶標準,應該會選擇beta才對,omega大多是有些柔軟且怕他的。
但是細想剛好有他在,確實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beta作為伴侶優缺點都有,隻是精神安撫和ao之間的適配結合大約是相比omega最大的弱勢。
畢竟ao之間的發.情期確實比他beta時自給自足要舒服很多倍。
如果他是beta,他們未必會有這樣的緣分。
杜嶽沉吟著,聽到了身旁人的問話:“怎麼了?”
他抬眸看了過去,男人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那雙平靜的眸中映著他小小的縮影,隻有他一個人。
“真的沒什麼。”杜嶽笑了出來,伸手拉過了他的手打量著,再揉捏幾下,而這樣的行為皆被放縱了。
管他是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反正這個人是他的了,緣分這種事來了擋不住,上天眷顧輪到他,誰也搶不走。
宗闕看著唇邊含著笑意的青年,扣住了他置於掌心中的手:“有什麼要說。”
“您有什麼也不說。”杜嶽靠在他的肩膀上說道,“害我最後兩天才開始心急火燎的收拾東西。”
宗闕:“……這件事情是我不對。”
“嗯,所以我就不說,您猜。”杜嶽朝他笑道。
在星艦上,還有不少軍方的士兵在,幾乎一水的alpha,雖然不在這個艙內,但他隻要出去,彆人立刻就能知道他們乾了什麼,他家宗先生現在就是不能拿他怎麼樣。
宗闕看著麵前有恃無恐的人,手指輕動了一下:“給個方向。”
“不能給,一給就直接猜出來了。”杜嶽輕輕搖頭。
萬一猜出來了,這份心思說起來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尷尬,他帶到墳墓裡去都不會說的。
宗闕思索著讓他遲疑猶豫的事情,但大大小小的真是不少:“我沒有去打擾過其他omega。”
“啊?”杜嶽抬頭,反應過來了他猜的問題,“嗯,宗先生潔身自好我是知道的,但不是這個,繼續猜。”
宗闕繼續沉吟:“跟性彆有關?”
“不清楚。”杜嶽心中微驚,感慨他的敏銳,麵上卻絲毫不顯。
宗闕垂眸看著他,知道自己即使真的猜出來了,他也能耍賴越扯越遠,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很多。
“我對omega生.殖.腔位置的了解是從書上。”宗闕開口道。
杜嶽驀然看向了他,眼睛瞬間瞪大,臉上開始泛紅,這是他第一次發.情期時問的問題,因為這個人十分熟練,但那個時候並沒有得到解答:“不…不是這個!”
“那是關於永久標記?”宗闕問道。
杜嶽臉愈發的紅:“不是……”
“懷孕的事?”宗闕再問。
“不是!”杜嶽硬著頭皮道。
“精神力勾連?”宗闕問道。
杜嶽想起了自己曾經被困住的精神力,他們之間精神力有差異,對方的很強,每每能將他的精神力困住,但彼此並無攻擊性,反而他的精神力在對方那裡能夠得到增長,力量增長的過程自然是十分舒適的:“不是……”
“那是什麼?”宗闕問道。
杜嶽抬頭,幾乎要脫口,對上他的目光時紅著臉頰彆開了視線:“不玩了,您彆猜了。”
玩賴,反正他不能拿他怎麼樣。
宗闕確實不能拿他怎麼樣,但一夜之後杜嶽頂著那幾乎滿身的標記,愣是連這座艙門都沒能邁出去一步。
alpha的信息素攻擊性很強,越是強悍留的時間越長,越具有排斥性,因而往往能標記omega,讓其他alpha退避三舍,但omega的不行,他的信息素幾乎沒辦法在對方身上停留,即使真的想留個吻痕什麼的,對方強大的能力注定他即使用力咬都留不下痕跡。
宗闕出去將飯菜帶進來的時候,杜嶽正係著衣扣在心裡紮他小人。
……
數次空間跳躍,無數星辰扭轉,星艦進入了那片看起來有些空曠寂寥的拉亞星域。
進入這片領域的核查很嚴,一係列的檢查從他們進入開始,幾乎從未停下過。
行星擦身,不少星辰在其中閃過,在其他星域看行星,大多都是圓的,但在這片星域,不少行星上麵坑洞極多,有的一部分支離破碎,甚至有的直接被洞穿了。
宇宙級軍艦巡航,隔一段時間便能看見,宗闕神色不變,坐在身旁的青年卻握緊了他的手。
“不用緊張。”宗闕說道。
“不是對這個緊張,會遇到蟲族嗎?”杜嶽擔憂道。
他就是個普通的小老百姓,對那種有他好幾個人大,腿上長毛,還有螯爪和螯牙的蟲族實在是沒辦法不產生生理性畏懼。
“宜居星不會有,那裡的巡邏最嚴密。”宗闕說道。
“那現在呢?”杜嶽問道。
“不一定。”宗闕話語出時,身旁的青年手頓時握的更緊了。
“彆怕,有我在。”宗闕說道。
“您不明白,那是視覺衝擊。”杜嶽說道。
就像他不迷信,但仍然對那種奇形怪狀的鬼怪敬謝不敏一樣。
宗闕伸手將窗戶的擋板合上了,轉眸時青年卻幾乎倚在了他的身上,抬頭輕瞟了兩下,神色有些難掩的尷尬。
宗闕扣住他的腰身將人抱在了懷裡,杜嶽低頭埋在他的肩膀上,獲得了難言的安全感:“您看到那種東西不會難受嗎?”
“不會。”宗闕說道。
“剛開始也不會嗎?”杜嶽詢問道。
他知道自己實在不算男子漢,但這種怕實在是壓不下去,而對方卻可以屠戮。
“不會。”宗闕說道。
原身最開始是怕的,但是當上了戰場,生死搏殺時,一切都將置之度外。
“那……”杜嶽遲疑了一下問道,“那些士兵也都不怕嗎?”
“有很多人剛開始會怕。”宗闕說道。
杜嶽抓著他的手臂詢問道:“那怎麼變得不怕的?”
“脫敏。”宗闕說道。
“怎麼脫?”杜嶽緩緩收緊了手指。
“模擬作戰。”宗闕扣住他的腰身道,“太過害怕的會睡在蟲屍堆裡,或者將蟲族的頭吊在床頭,慢慢就不怕了。”
杜嶽呼吸滯住,想想那樣的場麵覺得自己可能會反複暈過去,不精神崩潰都是厲害的:“如果實在撐不住的呢?”
“會被退回去。”宗闕說道,“但99%的人都堅持下來了。”
“很厲害……”杜嶽感慨道。
這種崇敬是由心的,能出現在戰場上的人都經過常人無法想象的磨礪,而他所愛的這個人隻會經曆更多,才能以這樣的年齡登上這樣的高位。
“還想試嗎?”宗闕垂眸問道。
懷裡的人頓時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不,不用了。”
杜嶽剛開始還想試試看能不能擺脫,現在一點兒也不想試了,他光是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腿腳發軟,甚至晚上可能會做噩夢。
……
星艦進入宜居星區域時檢查更加嚴苛,幾乎是掃描了十幾遍才放行。
而進入那片區域,杜嶽打開窗戶隔板時看到了一顆巨大的行星。
藍綠交織,絲絲白霧環繞,跟離開首都星大氣層時對比,這顆行星明顯要大上不少倍。
星艦破開大氣層,仍然在不斷飛行,地麵越來越近,可見雲層飛鳥和極為茂密的叢林,很多地區明顯還處於未開發的狀態。
星艦緩緩降落,直接進入了一片林地茂密的區域,落在了一片空地上。
“少將,到了。”艙門外有人彙報。
“走吧。”宗闕抱著懷裡的人起身道。
“我自己走。”杜嶽要求道,然後被放了下來。
在星艦上時窺不見全貌,但站在對外的艙門時卻可以窺見這是一片山林,一眼眺望極為蔥鬱。
“我們住哪裡?”杜嶽被牽著手下行時問道。
“跟我來。”宗闕握著他的手,拉著人出了空地,走向了山林掩映間。
桂花的香氣席卷而來,其中夾雜著絲絲清新甜蜜的果香。
杜嶽的注意力也從牽著的手,身後跟著的副官和不少士兵的身上移到了那些樹上,在掛果和桂花之間看到了那座寬敞方正的房子。
兩層,但二樓看上去明亮寬敞的像是花室。
“想住一樓還是二樓?”宗闕問道。
“一樓。”杜嶽笑道,“陽光看起來不錯,就是可惜家裡的花了。”
“這座山你可以隨便種。”宗闕牽著他的手進了家門。
“這座山?!”杜嶽那一刻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嗯。”宗闕應道。
“這座山都屬於我們?”杜嶽問道。
“嗯。”宗闕應道,“這裡的地價很便宜。”
“所以這座山頭隻有我們一戶?”杜嶽轉身眺望著遠方看不到邊的叢林和搖曳的樹影,對房子的滿意程度直線下降。
白天還好,到了夜裡他一個人被扔在山間的空房子裡,怎麼想都有點兒可怖,萬一碰上點兒什麼,求救無門。
“你不喜歡?”宗闕問道。
“有點兒太空了。”杜嶽說道,“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
感覺被扔到了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這片屬於軍屬區,每天會有軍方24小時不間斷巡邏。”宗闕說道,“有任何問題,發送求救信號,他們三分鐘內就能到,不會有安全隱患。”
“軍屬區?”杜嶽安全感瞬間提升上來了,但是,“彆的軍屬也這麼住?”
“嗯。”宗闕應道。
杜嶽:“……”
難怪不怎麼打擾,一人一座山頭,拜訪都要開飛行器去,就算是發.情期信息素再擴散也沒人聞得到。
“非戰時我每晚會回來。”宗闕按住他的肩膀道,“不用擔心。”
“每晚回來……”杜嶽呢喃了一下,擁入了他的懷裡笑道,“好。”
這是讓他最滿意的地方,有這個人在,這裡就是家,比首都星更令人期待的家。
……
星艦上的東西一應被機器人搬了下來,兩個人一起整頓著,時間不趕,即使東西有些多,杜嶽收拾起來也不急躁。
而一樣樣東西擺上,這裡也有了溫暖而充斥人氣的味道。
夜色降臨,暖風裹挾著花果的甜香,絲絲縷縷的透入窗戶,杜嶽啟了一瓶梅酒,給雙方倒了一杯,舉杯道:“為我們的新家乾杯。”
“乾杯。”宗闕執起杯盞跟他輕碰,喝下了那杯酒。
他隻喝一杯,剩下的卻被青年一盞接一盞的小酌送進了口中,紅豔的梅酒不僅染紅了唇色,還讓那雙眸帶上了瀲灩的色彩。
“回去睡覺。”宗闕起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