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對峙, 槍與匕首在室內的光芒下反射著極有質感的光芒,兩個人的唇角都含著笑容,看起來似乎十分的親切友好, 隻是手指上的力道讓彼此的對視多了幾分無聲的劍拔弩張。
“你還是這麼警惕。”嚴睿率先收回了槍, 將保險栓重新關上, 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樂簡也收回了匕首,輕輕倚在了窗邊笑道:“沒辦法,要是不謹慎,隨時有可能喪命。”
“不進來坐?”嚴睿在桌邊落座,看著倚在那裡的身影笑道, “站在窗邊容易被狙擊手擊中的。”
“隱的地盤, 除了隱就是墟,首領覺得會是哪一方朝我動手?”樂簡沒動,隻是抱著臂看著他笑道。
窗外已經變為了漆黑, 星辰星星點點的遍布在夜幕之中,室內的明亮灑落在青年的身上,卻有些驅不散他背後的夜色。
霧,隱藏於迷霧之中, 是隱最出色的殺.手,也因為出色而自由, 可以隨意挑選任務。
他很美, 不僅是身手, 還有樣貌,就像是綻放在夜色中的玫瑰花一樣吐露芳菲,讓世人迷醉於他的樣貌,忘記其上滾滾流淌的鮮.血。
嚴睿交疊著雙腿,手掌交握看著窗邊的青年笑道:“墟的首領很出色。”
“我知道。”樂簡知道他已經察覺了。
“什麼時候喜歡上的?”嚴睿雖然看出來了, 但有些不解。
對獵殺的對象生情,這是極其失職的行為。
“是在任務之前。”樂簡撐住了身後的窗戶,輕巧的坐在了上麵,摩挲著下頜道,“匿那些人的任務相繼失敗前就已經遇到他了。”
“聽起來像陰謀。”嚴睿說道。
“確實很像,不過我們之間的事很複雜。”樂簡看著他歪頭笑道,“首領叫我來,應該不止為了打聽我的私事吧?”
“你的私事涉及到你的陣營歸屬。”嚴睿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無奈的神色,“損失的對象是你,我也會肉痛。”
“戮是宗先生給的補償,雖然比我是弱了點,但不算虧,首領可以放心用。”樂簡思索著笑道。
嚴睿神色微凝了一下,輕笑道:“他還真是一早就算好了。”
與霧的相遇是,盤算將他換過去也是,跟隱的合作也在籌劃範圍內。
曾經的墟對上兼異似乎都有些弱勢,可現在卻隱隱壓了隱一籌,他什麼都算好了,就等著所有人進入到該有的位置。
甚至他們之前都沒有見過麵,那個人就似乎已經摸清了他的性情和行事風格,更是將他最得力的手下收歸囊中。
“沒有這樣的算計,墟也不會崛起的這麼快。”樂簡說道。
“你就不怕他把你也算在裡麵?”嚴睿倒不是挑撥,而是一個算無遺漏的人,往往不會太將情感放在心上,什麼都能算,也什麼都能舍。
美.色不過是閒暇時的消遣,就算是盛放的玫瑰,也終於開敗凋零的那一天,但是一朵花凋零,世界上還有千千萬萬朵花。
“嗯,不怕。”樂簡輕笑道。
或許重逢時會有那樣的擔憂,人心隔肚皮,誰也不知道另外一個人真實的想法是什麼,但他問,對方就會告知。
他與宗闕之間或許會有一些思維上的不同,但心意相通這種事,很難對外人言說。
喜歡或許可以偽裝,但愛不能。
“我倒是對這位宗先生越來越好奇了。”嚴睿看著他麵上略有些柔和的神情道,“他到底想做什麼?”
隱的傲慢和弱點儘皆暴露,出乎他意料的糟糕,但百足之蟲尚且死而不僵,更何況隱不是隨意就能揉捏搓扁的存在。
墟的確占了上風,但想要將隱連根拔起是很難的,對方提出洽談,卻有一種即使隱不接受也沒關係的感覺。
嚴睿對此當然不是很舒適,但他知道這是久居高位帶來的後遺症,並且他想知道墟這麼做的理由。
樂簡看著他卻未答反問:“隱已經到達了極限,首領有想過它的未來嗎?”
組織跌宕,雖然極力培養,但一旦青黃不接,就有被後來者居上的風險,而現在已經呈現出了這種端倪,卻無法更進一步。
“墟的目的是兼並?”嚴睿沉吟思索,卻又覺得不僅如此。
“可以更高一些。”樂簡提醒道。
他並不想看到隱的覆滅,但如果抓不住機會,這些混亂的組織終將被清剿掉,才能建立起穩定的秩序,結束數百年的混亂紛爭。
是被清剿還是讓步一些利益,讓它煥發新生,要看它的決策者如何抉擇,能不能抓住機會。
嚴睿的手指一緊,驀然看向了他,眸光微微斂住:“這很難,一旦失敗,即使是隱,也會像鯨落一樣被啃噬殆儘。”
隱怎麼可能沒有想過建立製度,隻是很多組織的前車之鑒擺在那裡,根本不是輕易就能做到的事情。
拚上數百年的基業去完成這樣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讓渡本已經到手的利益和權力,幾乎可以說是將所有規則徹底推翻。
“有什麼事是萬無一失的呢。”樂簡對此不以為意。
他向來行走在刀尖之上,一個不慎就會死亡,現在有了牽絆,但也時刻做好著覺悟。
權利地位於他而言,其實有些無聊。
守著去過是一種活法,但固步自封,步步退讓,最後還是會落入任人宰割的地步。
嚴睿沒有說話。
樂簡揚起唇角笑了一下:“首領不必這麼快做決定,話說完了,我先走了。”
“一旦我將這件事情公布出去,墟會麵對什麼,你應該知道吧。”嚴睿看著他轉過的背影笑道。
即使是大象,也會被蟻群吞噬掉。
樂簡坐在窗楞上沒有回頭:“我覺得嚴先生不會斷絕自己的後路。”
不告知,隱可以有雙向選擇,一旦告知,後路皆斷,即使有蟻群蜂擁而來,但象就是象,在被吞噬前踩死成千上萬的螞蟻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蟻群團結,而星際組織卻是一潭渾水,有盤根錯節,也有恩怨紛爭。
人比螞蟻要複雜多了,真要鬥起來,是他們自己亂的快一些,還是墟滅亡快一些是很難說的。
而一旦墟全力反撲,隱的處境也會岌岌可危。
這是他會選擇告知嚴睿的理由,他能想到,這個聰明人又怎麼可能做那種絕人後路的傻事。
樂簡揮了一下手,身影跳下,消失在了夜色中。
嚴睿走到了窗口,已經不可視對方的身影了,他笑了一下道:“說的也是。”
作為組織的首領,最擅長的就是冷眼旁觀,不要去多管閒事,隻是霧與他的性情到底有些不同。
通訊撥通,嚴睿開口道:“讓狙擊手撤了吧。”
狙擊手很難要了霧的命,他的反偵察能力格外的出色,反而是一個房間的距離,對方很容易要他的命。
為什麼這麼做,大概是習慣萬無一失,即使是對曾經引以為友的人。
“嚴先生,很抱歉,您的狙擊手目前處於昏厥狀態。”一道乾練的聲音從通訊的另外一側傳了過來,嚴睿記得對方的聲音,是墟今天來談判的其中一人。
“那他要多久才能醒來?”嚴睿神色微凝,話語中卻帶著笑意。
“大約半個小時就能醒來,抱歉。”通訊那邊的聲音說道。
“好,麻煩您將人留在那裡就可以,我派人去接。”嚴睿從窗戶眺望著遠處道。
還真是護的很緊,讓他幾乎可以確定,一旦他下令動手,對方的狙擊手會立刻向他開.槍。
慈不掌兵,墟的首領向來是殺伐果斷的。
“好的。”通訊那邊恭敬說了一聲後掛斷了。
嚴睿將窗戶拉了下來,端起一旁的水時,其中已經熱氣儘散,涼透了。
想要合作,必須從隱的內部開始清理,痛下決心,清理掉陳年積垢,否則隻能看著它慢慢腐朽。
……
星辰遍布,圍繞此處的衛星從天邊折射出了雙輪光芒,因為這顆行星的體積偏小,那兩顆衛星移動的極其快,當進入中天變幻折射的輪廓時,窗戶的玻璃被輕輕敲響了。
宗闕抬眸,看著那落在窗戶外的身影,關掉光屏起身打開,在青年的身影落入懷中時問道:“怎麼不走門?”
“這樣快,還不容易被察覺。”樂簡環上了他的脖頸笑道,“我迫不及待想要見到你,你不想見到我嗎?”
“想。”宗闕扣著他的腰身將人抱了進來,打量著他的身上道,“有沒有出什麼變故?”
“變故啊……”樂簡略微沉吟笑道,“嚴睿特彆舍不得我,想讓我留下算不算?”
“他準備了三位狙擊手。”宗闕單手扣著他的腰身,另外一隻手拉上了窗戶道。
“都被宗先生發現並製服了?”樂簡抱著他的脖頸低頭笑道。
“嗯。”宗闕看著青年臉上的笑容應道。
“所以我說他特彆想將我留下,結果宗先生更勝一籌。”樂簡輕碰了一下他的唇笑道,“然後我就回來了。”
“你發現了。”宗闕可以確定。
“嚴睿本來就是很嚴謹的性格。”樂簡笑道,“他會安排狙擊手,一點兒都不奇怪。”
隱與兼異不同,隱不會隨意懷疑,但一旦確定,也是不容背叛者的。
想要脫離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尤其是掌握了隱很多秘密的前提下,活人的嘴總是沒有死人來的可靠。
“你跟他表明了態度?”宗闕問道。
“嗯?”樂簡輕挑眉梢道,“你怎麼知道?”
“他沒有下令。”宗闕說道。
叫人前去,當然是要確定信息和陣容,背叛者和脫離者是有本質區彆的,前者不能放任,後者卻可以酌情。
樂簡低頭看著他的眸色,他當然知道有這一方麵的原因,不過:“宗先生,你就不擔心我?那可是三把狙擊槍。”
即使是他,也未必能夠全部躲過,雖然在那之前,他能讓嚴睿變成篩子。
“很擔心。”宗闕沉聲說道。
即使墟的人員摸清製服了隱的三個狙擊手,且自己的人都在那裡守著,還是會擔心。
但懷裡的人是肆意綻放的玫瑰花,不能為了他的安全,將他耗乾水分,養護在不見天日的玻璃罐中。
樂簡與他對視著,眉眼輕輕彎起,抱著他伏在了他的肩上拉長了語調:“被三把槍指著,我好害怕。”
他其實很謹慎,他知道宗先生也很謹慎,宗先生不想他去,但這一趟他必須去。
不僅是要從隱脫離,也是表明劃清界限的態度,順便提醒隱要抓住機會,這件事隻能他來做。
害怕不至於,但還是要哄。
宗闕摟著懷裡似乎微微發抖的人,配合著他的情緒道:“彆怕,我在這裡。”
“抱緊一點兒,外麵那麼黑,我都怕迷路回來見不到你。”樂簡的聲音可憐兮兮。
宗闕抱著人落座在一旁,任他在懷裡輕蹭:“辛苦了。”
“不行,我都害怕成這樣了,你怎麼還不見色起意強迫我?”青年在頸側蹭了一會兒,似乎覺得不太滿意,抬頭拉上了他的領口道,“宗先生,做男人要稍微禽.獸一點兒。”
“你確定?”宗闕扣著他的腰身問道。
樂簡對上他的目光,腰眼微微麻了一下。
他們家宗先生雖然肚子裡心思很多,能陪他玩,但有時候太過於冷靜理智,太照顧他的心情和懂得嗬護,就算做三天也是這樣。不過也沒什麼不好,正人君子有正人君子的性.感,他們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玩。
“還是算了,宗先生以後再禽.獸,今天換我來。”樂簡勾住了他的領口,喉結輕輕吞咽了一下笑道,“不管我做什麼,宗先生都不許動,這是對我今天辛苦的犒勞。”
宗闕沉默了一下道:“你開始吧。”
“宗先生,正麵回答。”樂簡捧上了他的臉笑道。
又跟他玩語言的藝術,他怎麼可能再上當?
宗闕看著他應道:“好。”
樂簡的唇角勾起,抱著他的脖頸親上了他的唇:“宗先生真乖。”
……
第二天的洽談如期進行,宗闕麵色如常,樂簡雖然笑容燦爛,卻是氣壓低到對麵隱的人都有幾分坐立不安。
雙方調整一晚,各自的方案都有讓步,這一次倒是談了下去,隻是內容與之前的合作不同,更類似於組織之間的互不侵擾協議,僅有的合作也是幾條航線的貿易往來。
一切細節商議確定,雙方簽字,就此確定。
“這位先生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身體不舒服嗎?”嚴睿在己方收起合同時看向了樂簡問道。
雖然麵上不顯,但氣壓低成這樣,明顯心情不好。
“身體不舒服?”宗闕轉頭看向了一旁坐著的樂簡問道。
“沒有,宗先生怎麼會這麼問?”樂簡唇角揚起,笑容簡直溫暖如春,點點花瓣飄落,卻讓隱的人幾乎是齊刷刷一個激靈。
“沒事就好,身體不舒服要告訴我。”宗闕按了一下他的頭道。
“好。”樂簡繼續笑道。
“不知二位的關係是?”嚴睿看著這一幕問道。
“這是我的愛人,樂簡。”宗闕伸手扣住了樂簡的肩膀道。
這樣的直言身份,相當於直接劃清界限。
“二位看起來很般配。”嚴睿笑了一聲。
隱的其他人卻是驚訝疑惑皆有,隻是在看向嚴睿時,勉強收起了情緒。
雙方告彆,各自離開,從來路上了各自的舷梯。
宗闕身後的其他人紛紛離開,合約敲定,後續的具體安排還有很多,蒼則開口問道:“樂先生是身體不舒服嗎?需不需要安排醫生?”
他們不算初見,隻是沒想到霧真的會變成墟的人。
“不用麻煩了,我沒事。”樂簡笑了一聲道,“宗先生應該清楚吧。”
“嗯。”宗闕應了一聲道,“你去忙自己的。”
“是。”蒼看了樂簡一眼,轉身離開。
情侶的事,少摻和。
二人先後進入艙內,宗闕打開了光屏,看著合約敲定的具體內容安排部署劃分,身旁的目光卻連綿不絕,猶如實質。
宗闕側眸,青年也不移開視線,隻朝他一笑,聲音溫柔如水:“宗先生快工作,看我乾什麼?”
“氣大傷身。”宗闕說道。
“我沒生氣。”樂簡笑道。
他沒什麼好生氣的,不過是昨晚他們家宗先生特彆守承諾而已,讓他不動他就真的不動。
他一個受,就算是體力不錯,但自己控製範圍內總歸是沒有那麼儘興,雖然剛開始是很有趣,但是親密這種事當然是狂風暴雨一些能讓人失控儘興。
可他求了又求,這個人都一如既往的一諾千金,冷酷無情。
換句話說,其實就是樂先生有那麼點兒欲.求不滿。
【宿主,樂樂怎麼了?】連1314都察覺宿主的老婆火大的不行。
明明昨晚它被丟進小黑屋的時候,兩個人還和和美美,樂樂還興致勃勃,簡直能把統子的數據都甜化了。
【鬨彆扭。】宗闕說道。
牙尖嘴利,撓了又撓,自己玩的儘興了要安撫,懶洋洋軟綿綿的磨人,太由著他的性子下次還能變本加厲。
1314默默退散,小情侶的事情統子也管不了。
光屏鋪開,宗闕需要處理的事情不少,有信息傳達出去,就有信息再傳送進來。
展開的光屏減少了一些,宗闕正在看著信息時,聽到了旁邊杯子輕碰的一聲。
他轉眸看了過去,看著青年垂眸的側臉,對方似有察覺,抬頭看了過來笑道:“宗先生看什麼呢?”
“還在氣?”宗闕伸手碰到了他的發絲道,“氣大傷身。”
雖然要製止,不能讓他太得寸進尺,但也不能讓他一直憋著氣。
“火大還傷身呢。”樂簡察覺著頭頂的觸感,交疊雙腿,撐著下頜笑道,“宗先生不是不理我嗎?”
“嗯?”宗闕有一瞬間的疑惑,看了一眼光屏道,“沒有不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