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落葉堆積的竹林小道, 伊魯卡來到了一片幽靜的墓地前。
造型簡樸到隻是人們常見的幾何圖形的墓碑,一個個傾斜著坐落於此,色澤低調而清冷, 與這蕭瑟的秋風一樣入骨。
天空無雲,偶有一兩隻飛鳥掠過, 留下一些若隱若現的痕跡, 而路旁的雜草被微風拂動著, 發出窸窣的聲音。
伊魯卡在墓碑之間穿行,最後在黑色大理石碑的前麵停了下來。
獻上花, 雙手合十, 目光落於慰靈碑上,那諸多刻印的名字, 仿佛漆黑夜空中的無數星辰。
大概不知道什麼時候, 自己的名字也會刻上去的吧。
伊魯卡的心中這樣想著。
慰靈碑前的花束不止他剛剛獻上的那束孤挺花, 還有幾株百日草與翠菊, 隻是有些蔫了, 淡黃色的脆弱花瓣皺縮在了一起。但殘餘的香氣仍在,它們纏纏繞繞,似有似無地從拐彎抹角處鑽入鼻尖。
“你也來了啊,伊魯卡。”
那一貫慵懶而漫不經心的語調已經褪去,顯得低沉而平淡。
“嗯。”伊魯卡悶聲答道。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是戴著一張麵具的。
隻是大多數人, 選擇將麵具蒙在心上, 就比如小時候的伊魯卡與漩渦鳴人, 用嘩眾取寵來掩飾內心的傷口,又比如宇智波佐助,沉溺於仇恨與冷漠凝成的繭殼之中。
而卡卡西,在此基礎上,還在臉上實質性地戴著一張麵罩。
不過壓抑的情感,總會在不知不覺中顯露出來,就像堵不住的流水,嘩啦啦地從縫隙中流淌。
自責,懊喪,內疚,悵惘,沮喪。
白多黑少,眼角過早長出細紋的眼睛裡,流露出種種複雜的神色,而那道身影則駐足在悲傷的石碑前,化作一座亙古不變的頑石。
今日的卡卡西,也依舊徘徊在慰靈碑前。
“你還是每天都來嗎?”伊魯卡問道。
“是啊。”
在他們麵前的,是在九尾入侵、忍界大戰等曆次事件中犧牲的木葉忍者的墳墓。
伊魯卡的父母、宇智波帶土、野原琳、波風水門,那些熟悉的,滿載著回憶的名字,冷冰冰地躺在石碑上。
一陣山風吹過,道旁的竹林搖曳著發出沙沙聲。
伊魯卡歎了一口氣,在他小的時候,他常常坐在慰靈碑前,哭得泣不成聲,覺得世界幾乎已經崩潰了。但最近卻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隻是滿心想著學校裡的那幫孩子們。
不論是以淚洗麵,還是在墓前為亡者祈禱,都無法傳遞向彼岸。生者依靠憑吊這件事情,確認著自己在世界的往昔中留下的痕跡,僅此而已。
但在卡卡西的心中,這仿佛有著更深沉的意義。
伊魯卡在之後便離開了,隻餘下卡卡西一個人,他的嘴角失去了一向的上揚弧度,眼睛漫不經心地眺望著四周一成不變的風景。
暮色漸起,身後村落的燈火漸亮,旗木卡卡西在一片朦朧中,融進了沉沉的黃昏之中。
偌大一個木葉,他竟不知能與誰一起聊聊這些事。
不過,他也並不在乎。
“該回去了吧,鳴人他們估計都快等急了。”隨著影子漸漸被拉長,卡卡西終於想起了這件事情。
而在木葉村的漩渦鳴人與宇智波佐助,的確如他所想的那樣,早已等得不耐煩了。
“不好意思啊,我又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姍姍來遲的旗木卡卡西終於出現,還是那慵懶到無可救藥的聲音與睡眼惺忪的眼神,喜怒哀樂之類的細枝末節都隱於無處察覺之處。
就像與剛才在慰靈碑前立著的影子是隻有表麵相似的雙生子一樣。
那懶洋洋的語調,和一副很明顯在說瞎話的神情實在是很欠扁,宇智波佐助默不作聲地偏頭望著身旁的招牌,而漩渦鳴人則如點燃的鞭炮一樣炸了。
“卡卡西老師,你覺得我會相信嗎!”漩渦鳴人咆哮道,那金色的發絲都立了起來,像隻炸毛的刺蝟,“我們在這裡都快等了兩個小時了啊!”
明明說好了在今天的任務完成之後就請他們吃飯,結果在他們除完草交完任務都還不見人影。
而且找的借口還這麼敷衍,就不能找個更好一點的理由嗎!總覺得被輕視了啊!
“如果不是打不過你……”漩渦鳴人握著拳頭,小聲嘟囔著什麼。
“還想不想吃飯了?”卡卡西威脅道。
“哼……”漩渦鳴人總算沒了聲響。
“對了,小櫻呢?”卡卡西左顧右盼,都沒見著那個女生的影子。
“小櫻有事先回家了,拜托啊老師,大家不是每次都能等你兩三個小時的啊。”
“我不是說了嘛,迷路了嘛……”
卡卡西邊打嗬欠邊向前走著,沒人知道,其實他說的話句句屬實。
他在人生的道路上,早已不知迷失了多久。
宇智波佐助在他從身前經過時,忽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是那種很清淡的花香,難以察覺,卻縈繞著不散,大約是在旁邊站得太久而沾染上的。
宇智波佐助不著痕跡地望了前麵的銀白色頭發的男子一眼,又垂下了眸。
“哦,這就是貓屋啊……”
卡卡西定定地看著漩渦鳴人吵吵鬨鬨說要來的餐廳的招牌。
這家餐廳藏在街巷裡,還真不容易找到,如果不是漩渦鳴人帶路的話,他恐怕走不到這裡來。
不過他之前聽說過嗎?怎麼總覺得有些熟悉啊。
“怎麼了?”宇智波佐助看卡卡西一直在門前望著招牌沒動,開口問道。
“沒事。”卡卡西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擰動把手走了進去。
“麻煩再來一份烏冬麵!”
“回鍋肉,可以嗎?”
“什麼?今天沒有螃蟹嗎?”
餐廳裡很是熱鬨,打開門環視一周,幾乎都是些陌生的麵孔,卡卡西跟他們坐在了靠門的空位上,隨後淺栗色長發的少女邁著細碎的步子,拿著菜單走了過來。
“店長好啊!”漩渦鳴人第一個打著招呼,而宇智波佐助隻是微微頷首。
“抱歉,店裡有些忙。”幸平純麵帶歉意地微笑著,將菜單遞了過來,然後說道,“這裡是菜單,點好了菜再叫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