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荒無人煙的黑夜山, 在這天地異變的一日迎來了從未有過的不速之客。
“晴明大人, 黑夜山, 就在前邊了。”
“嗯。”
安倍晴明輕輕點頭,銀白色的長發隨風飄舞著, 在他麵前幽暗深邃的黑夜山中, 血紅色的天穹下仿佛隔著一層朦朧的紗幕,滿溢著暗紫色的腥膩,而在那層紗幕的後邊,不屬於此世,甚至不歸於輪回的魔物們正麵朝著他們進軍的方向。
渾身嶙峋骨架的骷髏、雙頭雙尾的畸變奇美拉、半空中遊弋飛舞的幽魂、呼應大蛇召喚而來的妖魔,以及數以萬記的時間溯行軍,漫無邊際更甚於天邊滾滾黑雲,就像是迎麵而來的蝗蟲群一樣, 四麵八方都能望見那猩紅饑渴的目光。
“天呐……怎麼會這麼多……”
安倍晴明聽見耳旁倒吸的幾口涼氣, 心情也變得沉重了幾分, 但時間並不容許他如電視劇中那般先來一番慷慨激昂的動員詞,感受著地麵隱隱傳來的震動, 他輕聲對身旁的一目連說道:“連,請助我一臂之力。”
“謹遵主命。”
金色的遊龍盤旋於身後, 一目連微閉著雙眼, 風幡無風自動, 在浮光清影掠過之時, 包括他自身在內, 所有人身上罩上了一層輕盈的風盾。
同時為如此之多的人施加「風神之佑」, 這對於一目連來說尚屬首次,即使在跟隨安倍晴明這一段時間以來,依靠平安京萬民的信仰恢複了大半的神力,他也仍然耗費了不少元氣。安倍晴明看著麵色蒼白的他,微微點頭:“辛苦你了。”
“不必客氣。”
“秘術——誅邪破魔箭。”
當敵人還在遠處之時,源博雅便已凝神舉弓,挽弦搭箭,數十道影分/身在他的身前重疊,箭雨如注,朱紅弓矢破勢而出,隻餘下呼嘯的尾音與映入眼簾的箭軌。
“嗖嗖嗖——”
奇美拉漆黑的翅翼在箭雨中血花飛濺,猶如漫天血雨紛揚灑下,在龐大身軀墜落的瞬間還順帶著壓垮了身下的一堆骨頭架子,引發陣陣混亂。
對於黑夜山下的魔物來說,這些許的損失不過是杯水車薪,但源博雅的弓矢無疑掀起了陰陽師們進攻的序幕。草薙劍、八咫鏡、八阪瓊勾玉,在神社之中供奉多年的神器們在此顯露出了真身,而數以萬計的劍氣、法術、符籙同時轟出,火光四溢蔓延,聲勢鋪天蓋地,在密密麻麻的魔物群中破開了一條道路。
就如漲湧的潮水撞上林立的礁石一般,無數魔物在看似絢爛的流光溢彩中被瞬間蒸發,猶如撲向燭火的飛蛾,但仗著他們身軀強硬,硬是頂著這重重的破空聲拉近了與陰陽師們的距離。
陰陽師們大多專修符籙陣法之道,不諳近戰搏殺之術,即使稍有修行弓劍,也隻為強身健體之用,但麵對這洶洶襲來的魔物,他們並不顯得驚慌,隻是稍退了兩步,讓身後的式神頂上。
短兵相接,刀劍崢嶸之聲不絕於耳,伴有狂嘯怒吼之聲,一時之間,戰場內彆無他音。
“釋物之形,道物之真,退魔劍,釋放!”
這在陰陽寮中總是和善地笑著的賣藥郎此刻終於展露出那過人的劍技,以斬殺妖物為己任的退魔之劍出鞘,如洞穿無邊陰暗的曦光般流轉著。
“天翔鶴斬!”
伴著金鸞鶴羽的璀璨光芒,不知手刃多少妖魔的傘劍飛旋而起,待劍光收斂之時,姑獲鳥身前的時間溯行軍的身軀已化為飛灰。
霧靄中,迷雲中,一聲又一聲,遠遠飄來櫻花的香氣,而梵音嫋嫋,青檀幽幽,吟唱之聲飄飄搖搖,在陰陽師與式神們精神一震神清氣爽的同時,妖物們卻麵露痛苦之色,甚至有的忍不住捂住腦袋在地上開始打起滾來了。
“呼……”剛剛釋放完陰陽結界抵擋住一輪毒液的安倍晴明長舒一口氣,“看來沒我想象中那麼棘手。”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
“轟隆隆——”
百鳥飛舞,萬獸奔騰,就連遠在本州島與四國島上的居民都能感受到遠方傳來的震天巨響,遑論就站在黑夜山下的安倍晴明等人。安倍晴明剛剛趔趄了幾步,勉強維持住身形的平衡,就見遠方如火山爆發一般,滾滾黑塵自黑夜山的頂端盤旋而上,山頂繚徊的黑光繞向了山脊下的魔物們。
“吼——”
狂嘯的妖物們在黑光的加持下忽然生出了一身骨殖戰鎧,護住了胸膛頭顱等要害之處,而方才還能對他們造成極大損失的符籙咒術威力一下減卻了許多,而動作也變得迅捷了不少,式神們一時不察,竟是傷亡慘重。
“金時,源賴光,大天狗。”麵朝著祭壇的黑晴明注視著不斷沸騰的黑潮,目光冷冷地說道,“輪到你們上場了。”
三人齊齊鞠躬:“是,黑晴明大人。”
生出鱗鎧的魔物大軍本就難纏至極,這會兒又有了生力軍的加入,場麵登時向著另一方傾斜過去,狂化的阪田金時蠻橫地朝著迎麵襲來的言靈咒術撞了過去,空中綻出火花無數,本該發揮效用的縛鎖撞在他身上彌漫的黑氣上卻似石沉大海,連半點漣漪都不曾掀起。
“飆飆飆——飆起來吧!Golden Drive!”
疾馳的風浪在他的腳下轟然作響,兩旁飛舞的箭矢與刀光擦肩而過,就似在秋名山上飆車的賽車手一樣,阪田金時瞄準式神們的薄弱部位如手術刀一般精準地切入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