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修猝然之間反應不及, 扯住楚曦袖子的手一鬆, 她便錯過他走了過去,而後還回過頭譏諷地看向他:“現在清醒了嗎?”
寧修有些不可置信地擦擦唇角逸出的鮮血, 不明白一個柔弱的女子怎會有如此大的氣力。
楚曦卻沒打算放過他, 看著他輕輕昂起雪白的脖頸:“將軍不要將洛曄跟你混為一談,你根本就不配和他相比。你們確實都是少時經曆淒慘,可他卻憑借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上了這個位置, 而你呢,如今雖位高權重, 可這權勢到底是怎麼來的,還需我細說嗎?你不知用了什麼手段一步步控製了歐陽兼, 費儘心思地討好他,漸漸讓他依賴上你。什麼都能成為你扶搖直上的工具,什麼在你眼中都是可利用的。你說你喜歡我,可若沒有你的幫助, 我能被歐陽兼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麼。當年你們所有人都來對付我一人, 挖空心思讓我變成那老畜生手中的玩物,楚子康是因為無能,你卻是因為自私,如今你還有什麼臉在這裡說喜歡我?”
寧修不由得暗暗握緊了掌心。她說的沒錯,當年楚子康將年僅十五歲的她, 送給歐陽兼那個一身臟病的老畜生, 是他幫歐陽兼在香爐裡做了手腳讓歐陽兼將楚曦帶走。甚至是他親手將熟睡的楚曦抱上了馬車, 讓她等待著那老東西的褻.玩和糟蹋。那是他平生裡第一次心痛, 可他知道他不能回頭,他已經派了人將色迷心智僅帶了幾個人手的歐陽兼堵殺在路上,到那時沒有了歐陽兼這個阻礙,他掌控起來歐陽兼那個幼子簡直易如反掌。
楚曦隻是這場陰謀裡的誘餌而已,到時候歐陽兼一死,她就能成為自己的人。不管歐陽兼有沒有碰過她,他都會好好對她,好好補償她。
隻是沒想到竟叫洛曄搶先了一步。
洛曄為了她放棄了占據南道的機會,這一點,試問他寧修永遠都做不到。
女人從來就是史冊長河裡花一般的點綴,她身處那個位置,又生了這樣一副禍國殃民的好相貌,就注定了要男人為她爭得頭破血流。
他確實想得到她,在一開始他就對她有著不可抑製的旺盛欲.望,在要將熟睡的她抱上馬車的那一刻,他體內洶湧的野獸幾欲要破籠而出,將她狠狠吞噬。
她是盛世裡最美的芙蕖,也是亂世裡最蝕骨勾魂的毒.藥,誰得到她,似乎就象征了自己至高無上的地位。那些人想要她都是因為虛榮,都是因為她冠絕天下的美貌,連寧修自己都時常迷惑,他到底想要的是她的什麼。
後來他漸漸明白,他想要她的一切。
他想要她為他帶來的聲名與虛榮,也想要她這個人。
可如今她這麼滿是譏諷地看著他,竟讓他覺得無從辯駁。
“你為了自己的權勢連弱女子都不惜利用,洛曄永遠不會像你這樣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婦孺,所以還請將軍不要將自己的名字和他並在一起。哦對了,”楚曦突然輕輕一笑道,“將軍昨晚和我那安寧妹妹的好事還不錯吧,你們兩個都是一昧的自私歹毒,說起來倒還真是般配,還望將軍日後好好對我那妹妹,不要辜負了她才好。”
楚曦說罷便不再看寧修轉身離去。
寧修在她的話裡不由得怒火中燒,她怎麼能將他跟那個愚蠢醜陋的女人並為一談,他才不會碰她那種低賤狠毒的女人!他心頭不由得湧起了一陣陣憤怒與悲哀,原來在她心中,早已把他和她那妹妹看作是一樣滑稽可笑的跳梁小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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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曄回來之時已經是四更天,他連個宮燈都沒挑,一路摸黑著走了回來。回到扶搖宮卻發現宮裡頭的燈還柔柔亮著,他剛推開花鳥浮雕的木門,就有一個香軟的身子衝過來撞進了他懷裡。
他愕然垂首,見女子散著還泛著濕意的長發,臉蛋紅撲撲的在他懷裡抬起頭來輕聲說道:“抱我回去。”
洛曄彎腰打橫抱起她,看她居然隻穿了一雙繡梅花的輕絹羅襪不由得出聲責備道:“怎麼不穿鞋就跑過來了,我今日怎麼跟你說的你又忘了。”
“人家想給你一個驚喜呀,”楚曦輕輕吻了吻他帶著微微胡茬的下巴,玉蔥般的指尖心疼地摸摸他的臉頰說,“怎麼回來這麼晚啊,是不是事情不好處理啊。”
“沒什麼,倒是你,都這時候了還不睡,存心想惹我生氣是不是。”洛曄抱著她將她放到床榻上用手指替她梳理了一下長發,“你今日碰見寧修了。”
“嗯。”她有些忐忑地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洛曄拽起她的手放在掌心裡包裹起來:“打他做什麼,平白裡臟了自個的手。”
“你都知道了啊。”她有些不安地垂下腦袋,雪白的脖頸被燈光渡上了一層溫柔之色,“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生你氣做什麼,”洛曄有些好笑地揉揉她的頭,“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但以後不許去招惹他了,便是他來招惹你,都要躲得遠遠的。他這個人危險的很,便是看你一眼我都覺得不放心。”
“我又不是小孩了,自然懂得分寸的。”她摟著他的脖頸親昵地蹭了一下他的臉,“我們什麼時候回京城啊?”
“過幾日便回去,等我把這一堆事理出個頭緒來。哦對了,我已經派人遞了信給攝政王,他會派兵支援白文昊的,總之不能讓北詔在這件事中討了好去。”
“還有平涼,我絕不相信寧修是那種主動給北詔送好的人,他肯定是想看我們鷸蚌相爭,然後漁翁得利,你可不要上他當了。依我之見,不如咱們將他多留幾日,等那邊的事了了再讓他回去。”楚曦說道。
“傻溶溶,秋獵延續到現在這個時候已是夠長的了,若是我們再拖下去都到冬日了,到時候旁人就要說我們蓄意扣押了。”洛曄摸摸她的頭說,“寧修也正是算準了這一點,而且他來之前肯定都安排好了,他如今不肯明麵上跟咱們撕破臉,至於暗地裡怎麼著,可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
“總之你要小心,我每日都好擔心你。”楚曦靠在他懷裡悶悶不樂地說,“你不能有事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