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九千歲白月光(16)(2 / 2)

張夙生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換上新的蟒服之前,他多塗了一層濃烈的香粉,掩蓋身上的血味。

金絲綠的墜腳輕柔打在袖襟上,張夙生從容鎮定踏出房門。

冷月灑在腳底,又是那個權傾朝野的寵臣。

誰能想到這張豔厲的麵容前不久還泛著歡情的紅,在那個霧氣彌漫的昏暗房間裡,他竟然大逆不道玷汙了萬歲的小宮妃。

“聖人,您提拔我,信任我,對我有恩。”張夙生輕聲呢喃,“可是呢,平王與大伴雖為罪魁禍首,但最終,是您下旨屠了我張家滿族,我不要您的命,隻要您的權力,和您的一個女人,這總不過分罷?”

根本不過分對不對?

張夙生眼底積著冷白的月霜,又被湧進的血絲取代,他忽然低首,用力吮著手指的一點溫熱,咬得出了血,反而教他愈發興奮。

他舔乾淨指頭的鮮血,又吃吃笑了起來。

他自言自語道,“今年的養器丸又要出了,得截留一批,新鮮的用著才好呢。”

畢竟他那小祖宗,是個嬌氣的主兒,不肯吃隔夜的飯菜,能新鮮的都要新鮮的,他在潛移默化之下,竟也覺得這沒什麼不好,吃的講究些,就不會莫名其妙生病。他雖想弄哭她,吃她的淚珠,卻也不願用這種生病的方式。

掌印有些遺憾,五花肉不常哭的,早知道他就多帶幾個瓶子過去,把她的眼淚收集起來,慢慢品著喝。

嗯,下次記得帶瓶子,要是最精致最好看的。

五更天,早朝的氣氛略微凝重,掌印坐鎮在天子的旁側。

這本是最不該出現的事情,代表著皇權旁落,可它偏偏荒謬發生了。

張夙生在前朝與後宮,聲勢與人脈都達到一個恐怖的地步。

因而在眼下,當陰厲俊美的蟒衣內相斜著身腰,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閣臣們都有點不寒而栗,紛紛猜想,是不是自己漏了把柄給人家東廠抓住了?於是愈發謹言慎行,嘴巴閉得緊緊的,不肯露出一點口風。

萬歲朱解厄度過了一個非常平靜的早朝,他連腳步都輕快起來。

要是天天能這樣,他做夢會笑醒。

下朝走了幾步,朱解厄又想起那帶勁兒的小美人,蒼白的嘴唇不由得舔了舔,露出點急色樣子,“夙生,那,那萬貴人怎麼樣了?”

內相麵容平靜,不見絲毫怒氣,“都怪奴下腳太重,把萬貴人踹得內傷了,如今她正在修養,大約需要兩三個月。”

“啊,還有那麼久啊。”

萬歲失望極了。

張夙生慣會拿捏人心,他徐徐道,“倒是貴妃娘娘,近日養得粉臉紅唇,容光煥發,想必身器已然大好。”

萬歲又喜笑顏開,“好好好,就那個騷浪蹄子,咳,朕是說,今晚就宣貴妃好了。”

因掌印一句話,昭華宮又恢複了往日的榮寵,連帶著般弱的待遇都豪華了起來。

很快就到了七月,萬歲的生辰,也是萬歲的及冠之年。

由於張夙生氣勢正烈,二十四衙門搶了禮部的活兒,半年前就為這場及冠宴籌備起來,辦得空前華奢,前所未有。

白晝裡,宣了大赦天下的詔令,天子一身華服,淹沒在萬歲萬萬歲的狂熱歡呼中,仿佛神祇一般偉岸。而到了夜晚,京城更是繁華,車如流水,馬似遊龍,人們沉浸在盛會裡,由衷希望及冠天子成長起來,壓倒宦官的氣焰,還天下一個海清河晏萬世升平。

甚至有人偷偷寫了詛咒紙條,燒在夜燈裡,希望那個姓張的權閹早日坐船淹死、出門摔死。

平日規謹的禁庭裡,難得放肆一回,擺了兩千桌的宴席,從主殿一直延到承安門,宮燈亦燃了兩萬盞,赴宴的官員都被二十四衙門這一手震得回不過神,他們愈發篤定,這群太監肯定中飽私囊了不少!

鄙夷歸鄙夷,真正到了內相麵前,他們也得拱手嗬腰,恭順無比。

這便是權,這便是勢。

張夙生冷眼看著,起了一絲乏味。

重頭戲在後半夜。

二十四衙門準備了彆開生麵的架子煙花,在雲梯上建築起了亭台樓閣,當火線點燃,聲如雷鳴,天花般爭先恐後地綻開,文雅的,要論仙人捧月、玉兔搗藥、佳人采蓮,活潑的,也有大梨花、竹節青,白牡丹、紫葡萄,群臣們跟宮妃們都看得目不轉睛。

待煙花完了,眾人興致還很高,紛紛誇讚二十四衙門,當然功臣首推司禮監。

張夙生隻是笑笑,“都是聖人的新奇主意,咱家隻是個跑腿的。”

天子被奉承得紅光滿麵,又賜了張夙生一件飛魚服,這次是蟒身魚尾的,真正的飛魚,而非不倫不類的蛇尾。

預示著他真正走進了天子的心裡,成為他最信賴的伴。

張夙生俯首跪地接過,暗處裡,那唇角諷刺彎起。

深夜,他返回內府,忽然眼前炸開一團亮光,那竟然一隻隻活躍的地老鼠,繞著地麵不斷亂竄。

“六哥,生辰歡喜!”

他的小宮妃披著玄狐鬥篷,笑嘻嘻朝他跑過來,往他冰冷的手心硬是塞了一隻地老鼠。

那麼廉價,又那麼光亮。

他跟天子同歲,甚至還是同一日生辰,但在待遇方麵卻是不同的,人們都有意忘記他。

也是,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天子給予的,人們都在想,張夙生,一隻搖尾乞憐的狗罷了,腦子聰明又怎樣,骨頭再硬又怎樣,反正它隨時都會被主人舍棄。

但他們都不知道,他真正的主人是誰。

或者說,他從前沒有主人,現在有了,在他二十歲的第一日。

六哥嘴角噙笑,抽了小老鼠,故意扔到般弱的腳底。

啊,臭太監,不講武德!

她嚇得一跳,氣憤踹他一腳,竟被他捉住腳踝,圈到懷裡,胸膛也被她的臉頰,一點點煨燙。

“主人,今晚彆回去了,好嗎?”

他舔著她的手指,眼尾妖異發紅,似笑,似哭,更有深重的渴求。

“您的狗,想被您玩弄,手也好,腳也好。”

他已經四年,都不知道生辰的滋味了。

權勢滔天的六哥罕見流露出一絲脆弱情態,問得又輕又卑微。

“今晚陪我,好嗎?”

在他無法回頭的二十歲,想要一份世上最好的生辰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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