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九千歲白月光(24)(1 / 2)

“六哥, 你生氣了?”

淡鬆煙的暗花直裰綻開一張荔枝白小臉,她好似機敏的狸奴探出腦袋,那雙眼睛疑惑著,仿佛察覺到主人的心情變化。

而且是逐漸變壞的。

六哥垂眸, 風浪平息在喉嚨間, 他像往常一樣,捋了捋狸奴的尾兒, 語氣溫和平靜, “沒有, 隻是你出來太久了, 聖人該起疑心了, 這些天就不要來了,我自有辦法離開這裡。我很好, 你無需擔心。”

聖人怎麼敢殺他。

他不舍得的。

他這條閹狗跟彆人不同, 沒了他的司禮監壓製內閣,很快內外都會起亂, 比起一個宮妃, 顯然天下在手,能讓聖人玩更多更有趣的女人。若是聖人再提拔一個大太監, 也不出那幾個人名, 都是他一手管束的, 聖人多疑, 他倒是敢放人,但聖人敢用麼?

她猶豫片刻, “那我後日再過來。”

六哥掀睫,“……嗯?怎麼?擔心六哥死在這裡,不能給你撐腰了?”

“後日是六哥生辰啊。”

她有意驅散兩人之間的緊張不安的氣氛, 奉出一張天真無邪的笑臉,“給六哥做長壽麵,我會和麵團了呢!”

“乖囡囡。”

他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拍了拍她身上前後的灰塵,“那便後日再來,六哥等你手藝。”

她卻沒走,踮起腳尖問他,“六哥要嗎?”

他怔了一怔,旋即反應過來。

分明是歡喜的,可他怎麼感覺如此冰冷。

她主動了。

難得主動了嗬,他就該瘋著,狂喜著,迎接這場天降甘露。

但他聽見自己疏冷地說,“下回罷,六哥累了,想要休息。”

她乖乖喔了聲,他又禁不住自己的相思泛濫,將她揉進懷裡,沒吻她,嘴唇輕輕貼著鬢角,“後天早點來,難得歡喜的一日,六哥想早點看到肉肉。”

停下罷。

他對自己說。

這一步已經足夠,不要再從她那裡索求更多,太貪心會變成吃人的妖祟。

虛偽的平靜會不長久的。

六哥沒送般弱出門,他站在灰暗的陰影裡,聽著般弱跟小四爺的交談。

小四爺:“喲,您竟全須全尾地出來,姑奶奶可真了不起!”

姑奶奶:“你這人怎麼這麼討厭呢!”

小四爺:“我討厭?哈?我討厭?您出去打聽打聽,我小四爺,知交遍天下,不知道多討紅顏知己的歡喜呢!”

姑奶奶:“看,牛被吹起來嘍,好大一塊牛皮。”

倆人格外嫌棄,又透著一股旁人插不進來的親熱勁兒,他們……這是第幾次見麵?

小四爺:“嘿,您不惹我就皮癢了是嗎?”

姑奶奶:“除非你還錢,五百兩。”

小四爺:“不可能,我憑本事吃的,憑什麼要吐出來?”

隨後就是小四爺的慘叫聲。

漸漸的,腳步遠去,他聽不見那歡喜冤家的打鬨了。

六哥的臉龐被幽暗吞噬,他拿出袖裡的那塊無事牌,念頭變得渾濁又不安。

她這塊無憂牌,是不是送錯了人呢?

他一個宦官拿著合適嗎?

送給小四爺多好。

他是前途正盛的錦衣衛,三等的家世,家族卻是一個深藏不露的豪族,兄弟姐妹遍布天下,出息又友善,小四爺從不為銀錢發愁。

與此同時,他又有一等的情義,自己起初不過是撈他一把,小四爺便死心塌地報答他,接了臟活也從不埋怨,反而覺得這是兄弟看重他。

更重要的是,小四爺是個正常的男兒,皮相風流了些,卻是潔身自好,從不在外頭拈花惹草。

這樣的小四爺,比他更配得上這塊平安牌,不是麼?

六哥自嘲一笑。

他怎麼像個病美人一樣,多愁善感起來,難不成是被肉肉捅得胸背漏風了?

“哥哥很不安啊。”

六哥捧著玉牌,貼著臉,喃喃自語。

“你不會辜負六哥的,對嗎?”

“嗯,什麼?你說是的?那六哥就當真了。”

另一邊,般弱踹走小四爺,自己上了馬車,裡頭多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竟然是她老爹!

“我的祖宗,你怎麼還敢出宮!”萬老爹都被她氣死了,“現在不知道多少人盯著你呢!”

般弱問,“那他們抓到過我嗎?”

萬老爹:“……”

閉嘴吧祖宗!

萬老爹知道般弱有倚仗,壓低聲音追問,“你捅了人家,他還護著你呢?你們到什麼地步了?有孩子了嗎?”

般弱用一言難儘的眼神看她老爹。

“六爺不可能有孩子的。”

萬老爹有些失望,“也是,是我想多了。”

宮中規矩那麼嚴,假太監也混不進去。

般弱直覺老爹有事瞞著她,“怎麼,您好像很希望,我懷上六爺的孩子?”

萬老爹支支吾吾,般弱又說,“您可得想清楚了,您瞞著我,未來我行事不了解,礙了我們家族的路,那可怪不得我,誰讓您連最親的女兒都瞞呢!”她假裝生氣,“我在宮中如履薄冰,您還當我是個外人呢。”

“哎喲!爹怎麼敢!要不是我心肝,你爹我怎麼能入得了內閣!”

萬侍郎連忙哄他的心肝寶貝,“爹說還不行嗎!”

“其實,爹得到了一個消息,你彆管哪裡來的,反正是可靠的。”

他有點緊張,擦著汗,“就是,那位跟六爺的生辰,都,都在同一天。要說這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七月初九誕的男童,記錄在冊的便有四千三百九十八名,便是京城的,也有六十多位。”

張六以宦官之身入宮,內閣起初是沒反應過來的,直到他嶄露頭角,在聖人身邊時常出現,他們感到臉龐有一絲熟悉,仿佛當年在哪裡見過。

後來大伴跟平王接連出事,他們才驀然想到,金鑾殿文采震驚朝臣的狀元爺殺回來了,用另一種更快又令人出乎意料的方式。

但他們能揭發對方的真麵目嗎?

不能。

張六手中捏的把柄,足以讓他們身敗名裂。

雙方就此僵持,又奇異平衡起來。

內閣除了受到張六的打壓,但該有的俸祿,該有的體麵,也一分不差,張六還格外拉高了厚賞,不少人就被張六這樣溫水煮青蛙給煮得熟了,舒服得不肯打破僵局,還勸其他人不要輕舉妄動,常常把首輔氣得半死。

上任首輔就是覺得內閣太窩囊了,辭職不乾,回家釣魚去了,過年還給他們寄了好幾籮筐鹹魚。

哎,真是個倔強記仇的臭老頭!

不過萬老爹還有往上爬的心思,並不想太早退休,他跟般弱說,“當時張夫人有孕,受邀到宮後苑賞花,與皇後同時摔了一跤,當時是說惡奴懷恨在心,蓄意報複,現在看來,是張夫人蓄謀已久!”

那是怎樣一個情形呢?

張夫人跟皇後是原先是手帕交,隻是一個嫁給了落魄的世家,一個則是一步高升,母儀天下,張家好不容易在京城站穩了腳跟,張夫人就續起了這段交情,皇後仁善情深,即便身懷六甲,也不想讓姐妹寒心,就叫了張夫人入宮賞夏花。

“這張夫人是對先帝一見鐘情的,她為了等到秀女大選,特意拒了好幾門親,生生拖成了老姑娘,不然也不會嫁到失勢的張家。”萬老爹心有餘悸地說,“誰想到她如此心狠,為了報複皇後,竟然趁著混亂,換了天家血脈!”

般弱:“……”

我說,這新劇情的加載是不是有點離譜?

她以為男主拿的是權宦複仇開掛劇本,沒想到他拿的是美強特彆慘的狸貓換太子的劇本!

最細思極恐的是,張家被天子屠了滿門,知情者全被滅口!

現在,狸貓高坐皇位。

而太子呢?

太子折了傲骨,跪下雙膝,一無所知的,用他的江山喂養狸奴。

般弱閉了閉眼,呼吸發緊。

媽的!這什麼狗屎劇情!

男主要是知道了真相,不得把狸貓剝皮抽筋一萬遍!

當然她不太關心彆人怎麼慘,主要是她剛捅了男主一刀,兩人關係還在修複期,這期間有一絲一毫的波蕩,般弱都得跟狸貓一起被男主剝皮!

“珠珠,珠珠你怎麼了!”

萬老爹焦急不已。

般弱掐著自己的人中,緩過氣兒來。

“爹,這件事知道的人多嗎?”

萬老爹搖頭,“我也是陰差陽錯從一個老宮女嘴裡知道的,那老宮女在冷宮待久了,大限將至一般,瘋瘋癲癲跑出來,當時隻有我同尚書大人。”

“冷宮?”

“是啊。”萬老爹後怕地說,“當時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妖風,我同尚書大人都急壞了,跑著跑著,就繞進了後宮。”

般弱隱隱嗅到這是蘇嫻兒的手筆了。

她又想搞什麼?

揭發這件事情對她有什麼好處?換一個皇帝來當?

不,也許是女主是想威脅某個人。

般弱想得腦殼疼。

說實話,她真是被六哥慣壞了,尋常這種事情的幕後真相,都是六哥掰碎了,一點一點喂給她吃,生怕她消化不良。

“爹,你穩住尚書!”般弱拍著老爹的肩膀,“暫時不能讓六爺知道他身世!”

“這,這又是為何?”

萬老爹想讓女兒當皇後,說句大逆不道的,龍椅上坐的是誰他不關心,隻要能維持萬家的榮華富貴跟女兒的圓滿,他就可以冒險一回。萬老爹忽然想到六爺如今的情況,臉色變了,“你說的對,六爺床事不和,是不能讓他知道!”

般弱:“?”

這跟六爺的床事又有什麼關係?

般弱略微一想,就清楚萬老爹的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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