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情郎(1)(2 / 2)

第二日,白瑪降措提著那頭奇跡般活下來的金雕,去了僧侶居住的半山腰。

“你要學漢文?”

僧侶吃了一驚。

黝黑少年的腦袋都垂到衣領裡,他強忍羞臊點點頭,抓起金雕就胡亂塞到僧侶的懷中,表示他不白學,這是他的酬金,他掌勁很大,收回手時指縫插滿了金雕的羽毛。

金雕:“?!”

你賠我的毛啊!!!

僧侶相當欣慰,滿口答應下來。

自從老僧侶死後,白瑪降措身上的凶性更重了,越來越像某種橫行於野的猛獸,他們一直擔心這個撿回來的孩子孤僻古怪,融入不了人群,如今他主動肯請教漢文,已是很大的進步了。

這一天,白瑪降措新學倆個字。

寡婦。

僧侶解釋道,“寡婦,就是死了丈夫的女人,中原那邊推崇為夫守節,給她們立貞節牌坊,一個女人一生隻能有一個男人,否則要被唾沫淹死。不過我們神山女人本來就少,也不太看重此節,寡婦是可以再嫁的。”

少年的瞳孔亮得驚人,如同燦燦至烈的耀日。

僧侶:“?”

他說了什麼讓這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這麼興奮?

又過了兩年,白瑪降措長到十八,身軀高聳挺拔,走到哪裡都像一座黑塔。

而在這期間,神山內外交困。

老讚普力不從心,被弟弟以及一眾大臣操控,內政更是烏煙瘴氣,弄得民不聊生。老讚普爭不過權,又迷戀起了美色,連他臥病在床整日咳血的和親小公主也難逃一劫,老讚普顫顫巍巍挑了個良辰吉日,要為小公主破瓜。

當夜,大食來犯,神山大亂。

般弱臉不塗白了,血也不咳了,給自己吃了顆補氣益血的藥丸,就將老讚普踹到床底下,左右開弓,“沒臉沒皮的老賤貨!一把年紀了還禍害小姑娘!你看看你這菊花臉,你這皮鬆得我扒都扒不起來,心裡就沒點數嗎?”

“你說我圖你什麼?當然是圖你早死老娘好早日繼承你遺產!”

老讚普被揍得喘不上氣,瞪著一雙渾濁黃眼,“你,你大膽,來,來人——”

般弱拆了自己發帶,勒住老讚普的脖子。

他媽的,忍這老貨的鹹豬手很久了,要不是王宮勢力複雜,她一準送這老貨升天!

今晚這老貨還想拉著她逞雄風呢,般弱實在不能忍了,大不了她收拾包袱直接跑,雖然以她這病懨懨的身子,沒跑幾天就得嗝屁了。

“嗬,嗬……”

老讚普被勒得翻起白眼,使勁掙紮,也許是求生意誌強烈,他的力氣大了許多,般弱又使不上勁兒,險些被他翻了過去。

般弱咬牙加重力氣。

“咣當!”

房門被踹開了,女奴們早被般弱支走,而來人披著一身黑氆氌,背後夾著風雪,麵容模糊不清,但般弱能清楚看到他雄偉壘起的胸肌,壯得跟頭黑犛牛一樣!

般弱心涼了。

這是王宮護衛?

完了完了這把輸了。

老讚普眼睛一亮,朝著救兵揮舞著雙臂,“嗬!嗬!”

“哢嚓!!!”

骨頭哢哢爆響。

老讚普的頭顱被一雙古銅色的大掌扭得錯位,當場咽了氣。

般弱:“???”

不等她回神,那雙強行扭轉頭顱的雙掌捂住她的臉,嚇得她頭皮當即起飛。

“他,死,了。”

雪地餓虎流浪已久,見著了夢寐以求的生肉,那淺色的眼珠都滲著幽幽的綠,腥得厲害,般弱隻覺全身都被那一條帶刺的舌頭舔過,刺刺地生疼。

“你,嫁,我。”

男人發音濃重厚沉,又極為生澀,般弱沒聽清。

他又重複了一遍。

“寡,婦。”

“嫁,我,白,瑪。”

她的發絲飄過了臉頰,白瑪降措的喉嚨渴得發癢,伸手要挽起她遮眼的發,近了才看清,女人的眼睛下方,點綴一顆濃墨般的小淚痣。

我靠!

這是一言不合就要扭脖子嗎!

般弱嚇得抱住他,好女子不吃當前虧,“我嫁!我嫁!英雄!饒命!”

轟!!!

白瑪降措頭頂都冒著熱氣,耳根紅得熟透。

她答應了!!!

般弱被人架起了雙手,這一頭蠻勇的黑犛牛伏下了頭顱,隔著一層衣料,咬了口小尖椒,生生疼得般弱掉了幾滴眼淚。他有些手足無措,笨拙地揉,“結、結契是,是這樣的。”

般弱見他怕自己的眼淚,又是擠了幾滴出去,裝起了拿手的柔弱,“下次,不準這樣!”

他臉色通紅,鄭重點頭。

般弱以為這黑皮護衛要帶她私奔,逃離王宮,但萬萬沒想到——

他帶人擊退了大食,驅逐了投敵叛國的讚普弟弟,並取代了老讚普,成了新任的王。

原來這頭體型健壯的黑犛牛,是流落在外的王族血脈,被母虎哺育,又被僧侶收養,直到大敵當前,他率兵抗擊,贏得神山上下的愛戴。

般弱在數日內經曆了大起大落,又一次被送入了新讚普白瑪降措的婚房,真是刺激得很。

“交,交/配酒。”

新讚普端來金樽。

般弱糾正他,“我們那邊叫交杯酒……等等,你不是故意叫錯的吧?”

新讚普有些不敢看她,烈酒匆匆沾了唇,就抱著她入了那刺繡幔帳。

他哪裡懂什麼取悅女人,不過是埋下了頭,露出獠牙,猛虎下山,亂衝亂撞,弄得渾身扭緊,迸著汗漿,整個人高熱不斷,化成一灘蜜紅色的小泥沼,黏黏稠稠,熱得讓人發暈,口鼻淹沒在濃烈的體味腥氣裡。

見般弱不適擰起了眉,他心跳極快,有些驚慌扯起了毯子,粗魯擦了汗,連擦破了皮也顧不得,匆匆扔到了床底。

反複廢了好幾條花氈,擦得全身泛紅,汗水也沾走了,猛虎少年才漸入佳境。

白瑪降措的濃眉如刀,眼窩也極深,蜜蠟色的胸肌蹭得她臉頰發疼,尤其是勾著什麼硬物,般弱不由得皺眉,揚起頸子細看,璨璨的光刺得她眯眼。

“這什麼?”

看起來真眼熟啊。

般弱尾指勾起他的小金環,往外扯了扯。

白瑪降措受了刺激,胸膛劇烈抖動,差點就要摔她身上了,他手肘撐著,往旁邊一滾,沒真把般弱壓成肉泥。他雙眼還有點失神,潤出一點晶瑩眼淚後,又本能靠近她,抱緊她,直到般弱問了他好幾遍,又拍打他的臉,他才如夢初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黃金乳環。

男人比她更茫然。

這黃金小胸環生來就有的,他以為人人都這樣,難道不是嗎?

他的朱蒙嘟囔了句。

“笨死了,誰讓你非要留下的,活該受罪,我才不管你呢。”

“什麼?”

他湊近去聽,被人惡狠狠咬了口黃金小環,生澀的果實紅得欲要漲破,他頓時臉紅脖子粗,卑微請求,“再,再來,一次,可以嗎?”

般弱不管他,卷起軟毯就睡。

男人委屈蜷縮在床腳。

白瑪降措頭次吃了葷腥,又沒人教他怎麼緩解,硬是不敢動彈憋了半天。

所幸他的耳力很好,聽到對方呼吸平穩,已然熟睡,他眼睛泛著沉沉幽光,雙膝跪了下去,向前膝行幾步,抵住了她的腳。

第二日,般弱被熟悉的香氣喚醒。

原身作為和親的犧牲品,待遇不高,她偶爾開點小灶,平常吃的都是糌粑、肉羹、奶酪、醃菜、酥油茶還有少量的青稞酒,有時候乾得能讓般弱嘴裡起了大半年的火燎子,疼得她半宿睡不著覺,本就體弱多病的小公主更是去了半條命。

般弱以為自己還在夢裡。

煮得粘稠透亮的杏仁甜粥,羊肉蔥花飄著的麵片湯,兩籠熱氣撲麵的鮮肉包子,般弱甚至還看到了一碟金乳酥,金絲層層起酥,單是聞一聞她就受不了了。

女奴在一旁給她布菜,“您快嘗嘗,都是王上尋了中原的廚娘,起了個大早,特意給您布置的。”

般弱叼了一口鮮肉包子,湯汁鮮得感天動地,正要好好道謝一番,然後對方端了個水盆進來,給她洗腳。

般弱:“?”

這人是有什麼怪癖嗎?

般弱有些嫌棄抽開腳,又被他握住,他甕聲甕氣地說,“你吃,臟了,給你洗。”

般弱心道她又沒下地,臟什麼?

索性美味當前,她也不管了,痛快把雙腳給過去,自己吸溜起麵片湯,吃得額頭冒出薄汗。

用到一半時,對方給她洗腳也洗完了,用柔軟的絲綢拭擦水珠,每一根腳趾縫隙都沒放過,般弱好端端坐著,被他弄得有點羞恥,“差不多得了!”

他沒應,擦了好一會兒,才給她套上鞋襪,眼見他沒洗手要來開飯,般弱忍無可忍,“洗手!”

這回男人應了。

般弱沒吃完的,被他狼吞虎咽般卷走,碗口一點兒的湯汁都被他舔得乾淨,糙得讓女奴都目瞪口呆。

對方黑黢黢的臉龐浮現些許紅暈,羞赧放下了碗。

般弱反而很高興,“能吃是福!”

她最恨就是病秧子的小鳥胃了,讓她吃都吃不痛快。白瑪降措仿佛看出來她的沮喪,勾住她手心,“給你,給你治,病會好,吃好多。”

這一天般弱忙得很,首先就是要去認人。

嗯,還包括認老虎。

“哥哥,白瑪多吉。”

白瑪降措指著花氈上的那一頭雄壯威武的雪虎,隨即把般弱隆重介紹給它。

弟弟羞澀得耳根爆紅,“哥哥,我媳婦兒,你弟妹。”

妖精毫無負擔,張嘴喊了句哥哥。

白瑪降措又驚又喜,他還以為她會把他當成怪胎,畢竟正常人誰會認一頭大雪虎當哥哥啊!

大雪虎哥哥同樣很快活,它轉身叼出一頭鮮血淋漓的烏雲豹,推到般弱的腳邊,隨後又是數不清的小獵物,野兔啊,野鹿啊,獐子啊,都是半死不活的,給他們當新婚賀禮。

般弱:“……”

這就是來自百獸之王的寵愛嗎。

般弱又被裹了一層又一層的厚氆氌,遮得嚴嚴實實的,被白瑪降措捧上了馬背,去了一趟神山外的大荒莽。

男人嘴裡發出了奇異的嘯叫,風雪中多了一頭體態優美的雪虎,比起哥哥更顯得修長高貴。

“姆媽!”

白瑪降措跑了過去,哥哥也不甘落後,一人兩虎親熱團聚。

姆媽大概是怕鋒利的舌鉤舔破般弱的臉蛋,她僅用蓬鬆尾巴蹭了蹭她,隨後也像哥哥一樣,給她叼出了一整頭狼。

般弱想拒絕都拒絕不了,隻因為白瑪降措在她耳邊低沉害羞地說,“姆媽,要你吃飽,生,我們的孩兒。哥哥,有好多了。”

他雙手合攏,表示哥哥有三個妻子,勤奮生了很多窩崽子了。

般弱當即瞟去。

好你個開後宮的大老虎!

回去的途中,般弱支開了探頭探腦的大老虎,決定跟白瑪降措攤開來講,“我生病了,生孩子可能會死,要不咱們和離,你再找彆的女人試試?”

他懼得抱緊她,“不要!不要彆人!”

那胸肌厚的,擠得般弱差點岔氣升天,“好,好,不要,你先放開我。”

這人可太有勁兒了,要是她沒點節製,隻怕真要死在他那充滿誘惑的小胸環上。

白瑪降措鬆了手,又沒完全鬆開。

他低低道,“不要崽子,要你。”

從這一天,般弱被看得緊緊的。

而且合婚之夜後,那頭小黑犛牛就沒碰她了,有時候般弱睡得迷迷糊糊醒來,身後總會抵著一片飽滿滾燙的胸膛,指尖細摸還有些潮,她沒多想,熱著也習慣了,翻了個身熟睡過去。

清晨洗腳的傳統則是詭異延續了下去。

婚後兩年,般弱貪吃酥山受了涼,昏睡了好些天,整座王宮都馬翻人仰。

唇齒裡淌入一些腥甜,她抗拒地吐了出去,男人則是哀求她,“……喝,喝一點。”

男人不厭其煩喂她,總算在她吐了滿身後,勉強灌入了一小碗。

她的眉頭漸漸鬆開。

這場病好後,白瑪降措給她修了一座冬宮,讓她冬日避寒。

不知道是不是般弱的錯覺,她總感覺半山腰的寺廟多了不止兩三座,僧侶頻繁出入王宮,檀香繚繞,佛性很重。這要不是身邊有個人間尤物,般弱都能絕了性。

房間裡也多了神龕跟絲綢包裹的經書。

般弱感到奇怪,問她的讚普丈夫。

“你不是不信神佛嗎?擺這些乾什麼?”

在這座王權日漸威嚴森寒的白宮紅殿裡,年輕讚普那蜜蠟的褐肌籠罩著一層華美光耀的色澤,依舊是黑底金繡的對襟高領,披著絳紅色厚沉氆氌。

他的白發留長及肩,彩繩鬆鬆紮了個小辮子,左耳是翠光凜冽的綠鬆石耳墜,右耳拂動著一尾紅珊瑚流蘇,胸前同樣佩戴一隻嵌著瑪瑙珠玉的純金嘎烏。

莊重與豔麗,權力與野性,結合得天衣無縫。

誰能想到,那個被雪虎叼回窩的孩子,人們眼中的怪胎,竟有今時今日的盛烈美貌與崇高權位。

要了妖精命了。

般弱哀嚎一聲,撲他懷裡,使勁蹭他乳環,吃不到她給舔舔也好!

最後自然又是沒節製得住。

兩年才開一次葷,戰況可想而知。

般弱被他抱得不能脫身,索性也不起來了,懶洋洋窩在蜜褐色的胸膛前,見他手指頭沾了點酥油,均勻抹在那澄金小佛龕,裡頭住著一尊鮮紅剔透的小佛陀,眉眼竟有幾分像她。

“阿妻,這幾日,我總是做夢,好像夢到了你我的前世。”

白瑪降措遲疑又不安。

那夢總是模糊的,歡愉過後,似乎是慘烈無比。

前世我是否放開了你的手?是否在原地看著你離開?

般弱呃了一聲。

讓我想想怎麼編。

還未等她開口,年輕讚普便握緊了純金佛龕,連帶著她也被擁入懷中。

祈求般囈語。

“阿妻,我不管前世,我要今生與未來,你……不會再離開我的,對嗎?”

我願為你做這片冰冷神山的王,我將我一切奉於你足下,你會為這個我而留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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