峸鴻與他對視了許久,一雙灰眸亮晶晶的，岐南看得出他很高興。但峸鴻開口時說的卻是：“我的住處很大。”
岐南微微挑眉看著他。
峸鴻視線往旁邊飄了一下,繼續：“你可以……與我同住。”
岐南的眉梢挑得更高,半眯著眼睛走過去，手肘撐著桌麵，隔著桌案傾身湊近峸鴻,似笑非笑道：“你學壞了啊，峸鴻劍君。”
這麼近的距離，峸鴻幾乎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他的耳尖一點點紅了，繃著臉麵無表情地認真重複了一遍：“你可以與我同住。”
岐南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慢吞吞道：“也不是不行。”
話一出口，他就看見峸鴻的耳尖紅得像是在滴血,垂眼直勾勾地盯著手裡的玉簡不敢看他。
岐南忍不住笑了起來，覺得自己的臉上似乎也有點發燙。
買那座浮空山,其實本來也不是為了住，而是一種保證，他在告訴皇天劍門的人——自己不會再跑了。
岐南很清楚,自己之前不聲不響地丟下峸鴻離開,會給皇天劍門的這些人留下多麼糟糕的印象。或許外人不了解內情,但至少峸鴻、以及那些與峸鴻親近的長老們都會知道他做過什麼。
他們不提，不代表這件事就不存在。他已經讓這些人失望過一次了。
但既然皇天劍門還願意包容劣跡斑斑的他,那他也不想再辜負這種信任，為此付出一些代價是應有之義。
何況這也不能算是浪費，畢竟他自己原本就擁有半枚金烏之核構成的秘境,另外還有一枚金烏之核之後也會被用來構架秘境，把它們歸入皇天劍門的陣法範圍內、請專業的符修幫忙構建秘境也是應當。
……畢竟之前他自己構建的秘境，用是能用，就是看起來有點腫。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一個丹修，鑽研符陣道也完全是為了輔助煉丹，而構建秘境這種事情……一是練習起來太消耗資源；二是也和他的修煉方向差太遠了。
岐南腦子裡亂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想了點什麼，最後捏著自己的發梢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對了，峸鴻劍君，你之前說你不能告訴我是如何確認我身份的，那現在可以了嗎？”
峸鴻停頓了一會兒，輕聲道：“是‘意誌’。”
岐南沒太聽懂，有點茫然：“什麼？”
“世間萬物、一切生靈，但凡擁有靈魂，就會擁有自己的意誌。”峸鴻解釋道，“這些意誌就如逸散而出的氣息一般，微弱，但的確存在。當他們產生了什麼強烈的意願，‘意誌’便會隨之逸散而出。”
“一般的生靈無法感知到那些遊離於天地間的微弱意誌，他們之會無意識的覺得自己突然有些煩躁、或者心情突然變得愉悅……這是因為他們的靈魂在偶然間與那些意誌發生了共鳴。”
“而皇天劍門的秘傳，就是讓修士能夠借用這股‘意誌’的力量。”
峸鴻抬眼看向岐南，聲音平靜卻含有一種莫名的力量：“聚沙成塔，滴水為洋，順萬民之意奪造化以逆天命，乃為皇天之道。”
岐南的瞳孔略微收縮。
峸鴻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分開五指插入他的指縫中，與他十指交握。
他用專注的目光看著岐南，眼底是淡淡的笑意：“你的意誌，是我生平僅見的耀眼明珠。”
從初見至今六十五載歲月，念念不忘。
岐南一時間失了聲，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世人皆言皇天劍門監察萬界、恪守本心，為的是獲取“信仰”。
但事實上，皇天之道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猶如凡間帝王，無論是敬重、是畏懼還是憎恨，無論你的意誌是否是針對皇天劍門的……都可以被皇天之道的修士借用。
隻不過，皇天劍門自己在那無數條道路中，選擇了最和平、最正氣的那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