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1 / 2)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到底有多難呢?

紀安寧體會特彆深刻。

她曾經住在窗明幾亮的房子裡,自己的臥室裡有全套的少女風家具,裝飾得像公主的香閨。

她也曾經一直都是身穿當季新款的衣服和鞋子,肯德基想吃就隨便吃。

所以當外婆帶著她搬到了老城區一間租來的小平房裡的時候,她望著隻有一扇扁平高窗,根本看不到外麵的狹小房間,非常茫然。

她們隻租了這麼一間小屋。它是這個院子裡後搭出來的違建。

電線明晃晃的從屋簷下拉過去,亂糟糟的一大團。下大雨的時候院子裡會積水,踩著磚頭走過去,也很容易把鞋子打濕。

隔壁的叔叔下晚班回來,在院子門口被搶劫的人一棍子打昏,不僅被搶了錢包,連羽絨服都被剝走了。他昏倒在院門外,凍了一整夜。要不是天亮的時候,被早起的老奶奶發現,差點就要凍死在那裡了。

由奢入儉的過程,充滿了無法對外人道的苦和澀。

好在,慢慢的也習慣了。

不去吃好吃的就不會饞了。不去穿新衣服就會想要打扮了。錢能不花就不花,攢在手裡心裡才踏實。

貧窮就這樣綁架了她,甚至生出了斯德哥爾摩。

然後有一天她就遇到了這個有錢的大少爺。

他給她買手機買電腦買衣服買化妝品,買包包買首飾想帶她去玩好玩的地方吃好吃的東西。

他的目的就是想喚醒她的物質**,讓她因為屈從於物欲而屈從於他。

紀安寧視他為惡魔。

重活這一世,雖然紀安寧接受了聞裕的人,卻依然不接受聞裕的錢。真相恰如聞裕所說,她的確就是在為將來做準備。

在交往中保持自己的應有的消費水平,即便將來聞裕厭膩了跟她分手了,她也不用再嘗一次由雲端摔倒泥地上的疼痛。

聞裕沒想到今天會發現紀安寧的這個心思。她原來一直都不認為他們會長久。

聞裕自認對她掏心掏肺,卻被紀安寧氣得肝兒疼。

紀安寧歎了口氣,說;“那不是很正常的嗎?”

大學裡談戀愛分手都太正常。今天跟男朋友分手了,室友們陪著喝一場,哭一場。下個月就交上了隔壁係的新男友。

前男友和前女友在學校裡偶遇,假裝看不到對方擦肩而過,不也都很正常嗎?

校園裡的情況的確是這樣。

聞裕沒法告訴紀安寧,他都為紀安寧做了什麼,都費了哪些心思。他做的那些,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能做到的。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講著正確無比的道理,又不能反駁。

這回不止是肝兒疼,聞裕覺得心啊肺啊什麼的都一起疼了。

聞大少爺忍了又忍,生生把一口老血咽了回去。他咬牙說:“彆跟我說這些扯犢子的事!彆人是彆人,跟咱們倆有什麼關係!你老實說,外婆這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是一個那麼講道理、腦子拎得清的人,怎麼到了外婆這件事上,卻突然變得毫無道理可講?莫名其妙的執拗了起來呢?

紀安寧沉默了一下,問:“聞裕,你的親人裡有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能拋棄的人嗎?就什麼情況下都得跟他/她在一起的那樣的人?”

聞裕翻了個大白眼,說:“沒有!”

都這麼大的成年人了,有誰不能離開誰啊?

但他忽然頓了頓,說:“要非要說有的話,那就是我老爸吧。”

聞裕覺得他沒有什麼離不開的人,他都成年了,能自己一個人活得好好的。

但是聞國安則不然。他年紀大了,而且聞裕對他太重要了,聞國安在他身上寄予了太深的期望。

並不是他離不開聞國安,是聞國安離不開他。他隻是心疼老父親而已。嘖,他可真是個大孝子!

“看,你也有。”紀安寧說,“我跟外婆,是絕不會分開的。”

關於養老院的這場談話,幾乎可以說得上是不歡而散。

在關上大門之前,紀安寧忽然喊住聞裕,對他說:“外婆不是我的負累,我從來沒把外婆當作過累贅。”

聞裕站在門外看著她,眼神裡有濃濃的不讚同。

紀安寧關上了門。

她洗漱完畢,回到臥室,鑽進了被窩裡。

黑暗中聽著外婆那不穩定的時重時輕的呼吸,她悄悄的把手伸進外婆的被窩兒裡,握住了外婆的手。

外婆在睡夢中忽然翻了個身,伸出一條手臂摟住她,還輕拍了兩下。

“寧寧彆怕,外婆在呢。”老人閉著眼睛囈語,“……不分開。”

從前在那夏天漏雨,冬天沒有暖氣的小平房裡,外婆就是這樣把她摟在懷裡,告訴她:“寧寧彆怕,外婆在呢,我們永遠不分開。”

外婆從來不是紀安寧的負累,外婆是紀安寧的支撐,兩輩子都是。

除了死亡,誰也不能把她們分開。

平安夜這種會讓年輕人嗨翻天的日子,對聞國安這樣的老人來說,沒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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