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響起, 副本內部瞬間被熾烈的頂光灼燒,極寒轉成融融春日,恍惚如同天國降臨。
巫瑾握住步/槍的手臂猛然收緊, 翻身出棺, 堪堪與斜刺裡飛來的子彈擦肩而過。
牌麵中,號角吹響是救贖;副本內,卻無疑是新一輪戰爭的開始。
散落在副本中央的棺材迫使原本相距甚遠的選手聚到一起,環境艱巨還能勉強和平相處, 而等極寒解除——白刃戰一觸即發。
巫瑾呼吸急促,在更換掩體的一瞬迅速將周圍情勢收入眼中。
還能站起來的約莫有19位選手, 場地內還散落著8、9個銀白色救生艙。
從剛才的槍聲推斷, 多半都出自一人手筆。
巫瑾微微一頓。
二十米外那位詭異的練習生完全不能以常理揣摩。
他不僅比自己更早預判了安全區的出現,還在所有人慌不擇路的時候化身人形炮台, 用一柄基礎步/槍打出了大狙的點射水準。
如果有選擇,巫瑾絕不會在比賽初期和他對上。
但二十米的距離——已經遠遠越過了警戒範圍的閾值。
五分鐘前,打自兩人從相反方向潛入, 湊巧做出相同預判, 湊巧選中同一安全區, 又湊巧同時鋪開火力,就注定了他們將在這片棺材林立的修羅地獄之中戰到不死不休。
對麵,槍口驟然開火。
巫瑾的腰腹收緊到了極致, 他一個翻滾與子彈錯開, 接著飛速亮出槍膛!
就算對麵手速300APM超神, 也會被節目組的初始武器裝備所限。克洛森秀為選手配備的武器類似毛/瑟/步/槍, 射速過慢,10秒8發。
也就是說在未來的1.25秒內,這片安全區將完全是巫瑾主場。
他眼神微眯,斷然向剛才亮起的方向狙去。
準心落空。
巫瑾一頓,毫不戀戰向後躲避。一秒稍縱即逝,對麵再次狙來。
原本準備貓腰向右後閃避的巫瑾堪堪一停,右膝一熱慌亂向左邊伏去。
第三輪、第四輪。
如果說幾分鐘前巫瑾尚有一搏之力,此時已是近乎陷入死局。
老式步/槍在多次開火之後,兩人的射速都減緩到1.8秒/發,危機反而更加凝重。
巫瑾的大腦一片空白,無論自己如何預判,對麵的每一次點射都會迫使他改變策略。他甚至有種隱約錯覺,對手比起開槍,更像是在落子下棋——
而自己則淪為被黑龍凶狠圍剿的白棋,在對弈之中退無可退,隻差一步就陷入死局。
這不科學!
巫瑾近乎被逼到絕路,心中警鈴大作。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巧合,自己的全部思路都在對方掌控之中。甚至在號角吹響之前,兩人每一步的預判、選擇都精準扣合。
這一領悟讓他瞬間毛骨悚然,渾身血液沸騰,如果兩人是隊友——
可惜,他們現在是對手。
副本光線再一次昏暗。
巫瑾微微抬頭,半空中的天使塑像已是五官模糊,在黑暗裡靜靜凝視腳下的一切,溫度再次降低到冰點。
如果他繼續與對麵硬拚——火力壓製下,他將沒有任何可能躲入安全區。
黑暗中,少年低下下巴,汗水幾乎在防護服上結了冰,隨著體力近乎透支的閃避動作而硬茬茬發出聲響。
合起的雙眼再度睜開,卻是比之前還要明亮。琥珀色瞳孔印出幾不可見的光,視線低端冷冽發亮。他隻剩下一種選擇。
不能退,隻能進。
如果對方的目的是迫使他無法進入麵前這口棺材——那他就挾持火力衝出去,去搶對麵的棺材。
巫瑾不再對槍。躲在掩體後迅速靜心、裝彈,在即將一腳跨出之前忽然驟停。兩張卡牌被他飛速抽出,悄無聲息地塞進掩體下的細縫中。
他的勝算並不高,如果卡牌被對麵奪走——任何優勢都將會成為佐伊他們晉級的壓力。
右腕終端顯示,存活244人。
此時副本已再次接近零下20攝氏度,不少選手已經在向棺材躲去,後腳跟來的便是攫住機會的槍聲,驟然間,副本中轟轟烈烈響成了一片。
就是現在。
巫瑾毫不猶豫地從掩體後衝出,像是被逼急了的兔子,三兩下就要蹦過去咬人。
步/槍就卡在他的右手與臂彎之間,凍得發紅的右指的按住扳機,視野裡瑩瑩發亮的棺材乍然出現,繼而是終於冒頭的對手——
槍聲悍然響起。
三發子彈硬生生被巫瑾打出了自/動/步/槍連擊的氣勢,膛管燒灼到燙手。巫瑾一個矮身已是向棺材摸去。
對麵沒有反應!
巫瑾眼睛一亮,扒拉著棺材板就要蠻橫擠入,撲通一聲臉朝下掉進去,溫熱的棺壁像是寒冬中的暖爐將身體解凍——
“叩叩”兩聲。
巫瑾一僵。敲擊聲自右側傳來,讓他再次如墜冰窖。他趴在裡麵一動不敢動,右側是剛才對手出現的方向,可自己明明已經狙中——
棺材右側。
衛時放下槍,揚眉看向在棺材裡興奮撲棱的巫瑾。
剛才還被迫的急了,張牙舞爪想要咬人,沒想一個假動作就被騙得警惕心全無,恨不得立刻在棺材裡築個窩,把兔子毛都蹭得暖烘烘的。
估計是被凍得狠了。
衛時又敲了兩下棺材。
臉朝下的巫瑾終於抬頭,呆呆循著方向看去,神色之糾結,像是猶豫著要不要給大灰狼開門的小白兔,然而他很快反應過來,棺材板還在地上放著——
想不想開門是其次,這裡壓根兒就沒有門。
巫瑾倒吸一口涼氣,小心翼翼抱住槍,緩緩、緩緩的向右看去。
布滿槍繭的手就撐在他的右側,指節寬大、粗糙,似乎安全區外的極寒於它無半點影響。
站在他麵前的男人微微低頭,熟稔的氣息將巫瑾僵硬的脊背撫平,原本瑟瑟發抖的小卷毛忽然雀躍,蓬鬆翹起——
蘿卜槍“碰”的一聲掉到了棺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