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牌麵默寫, 三份預言答卷。
隻有衛時與其餘不同。
阿波羅廳的天鵝絨長桌猝然由從靜止被擾動, 原本屏息以待的貴族們愕然看向衛時,或驚懼、或猜忌。
巫瑾心思電轉。
如果大佬是反叛者, 完全沒有理由在這個節骨眼露出馬腳, 他至少會避開驗卡, 甚至可以聲稱已經驗過巫瑾卡牌——以主教一晝夜隻能預言一張為由拒絕交卷。
而且3張預言牌——
兩位主教, 一位占星師, 過多了。神卡必然不止預言師一種。還有可能的守衛、女巫、丘比特、換牌者……
長桌頂端,燭光融融照耀。
指針靠向7點30。魏衍麵無表情開口:“投票吧。”
眾人紛紛伸向麵前的羽毛蘸水筆。
巫瑾驀然開口:“等、等等,這張卡牌有蹊蹺——”
明堯握筆的手一停,搖搖腦袋打斷:“小巫啊,咱們是國王陣營, 你這個立場是不是有點歪?”
此時不僅明堯,就連薄傳火都猶豫點了個頭,用眼神向巫瑾隱晦傳遞信息。侍衛長佐伊更是眉頭緊皺,一臉大義淩然,要將巫瑾拉回正途。
樂師無疑是凡爾賽宮最好的辯護人之一。
但樂師的繆斯是紅衣主教衛時,和“昨天”不同,他的辯護出發點變成衛時,必然會被國王陣營猜忌。
魏衍視線掃過長桌,放下蘸水筆:“12點, 我會親自將反叛者投出。”
“在那之前, 請尊重他人的辯護。”
7點35。
十一盞印有波旁鳶尾花的信封送到魏衍手中, 連通國王的信封一起。巫瑾心跳一窒——
衛時9票, 左泊棠1票,棄權2票。貴族長桌上有三分之四的貴族認同大佬為反叛者。
大局初定。
凱撒鬆了口氣,擼起袖子就要把衛時揪出來對峙。
巫瑾趕緊努力把高出半個頭的大佬護的嚴嚴實實。如果凱撒是反叛陣營,很有可能在交卡時就換了張卡牌,讓大佬成為唯一的錯驗者,在這一輪被票選出局——
另一側,井儀隊長麵帶微笑,向巫瑾看來。
左泊棠一定知道什麼。
巫瑾一頓,還有一種可能,左泊棠才是唯一知情者,凱撒在剛開局就被秘密調換卡牌……
7點50。
魏衍簡短開口:“衛主教,半小時後你有發言的權利。”
貴族終於從沉悶氣氛中四散而去,濃鬱的咖啡香氣從門外的甜點台傳來。眼看眾人紛紛湧去,巫瑾連忙拉著大佬走向反側走廊。
窗外正對著遠處的人工湖,漣漣水光上浮著繩索係住的貢多拉,月光揉進水色中被打碎。
巫瑾手心微微汗濕。
8點,還有4小時。而且副本中的時間比實際時間更快,節目組將鐘調快了將近三倍。如果大佬依然保持9票,甚至隻有5票,都會被最終淘汰出局。
巫瑾顯而易見在緊張。
大佬不易自證,自己立場被懷疑,除非能拿出說服全場的證據,否則——
衛時向巫瑾遞了杯咖啡。
小卷毛無精打采,巫瑾心不在焉接過,抬頭小聲道:“我會替你辯護。有其他線索沒……”
衛時搖頭。
巫瑾定定看了他許久,呼出一口氣,隱隱有了猜想。
既然大佬也無法提供信息。巫瑾看左右沒人,挑三揀四提出要求:“行吧,那抱一下!總不能讓我孤軍奮戰,好歹表示一下支持——”
灼熱微苦的氣息瞬間溢入鼻翼,肩膀被壯碩有力的手臂按住,頭頂軟乎乎的發絲在蹭到男人下顎,巫瑾哼了一聲舒適喟歎。
情緒被一秒安撫。
巫瑾:“萬一被投出去了怎麼辦。”
衛時漠然:“那就巴士底獄再戰。”
“……”巫瑾側過臉,趁機在大佬耳邊扔了一句:“你那張牌,我在猜想。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限製越大。”
衛時瞳孔微動,巫瑾已經在攝像機飛來前嗖的鑽出。
少年佯做無事捧起咖啡,又不慎拿錯——
巫瑾背對攝像機控訴做出口型:你沒放糖!
男人微微揚眉。
巫瑾趕緊把自己的咖啡搶回來,一麵眯眼分析遊戲模型。腦海中窸窣翻過米勒山穀狼人,貴族12人標準局,最常見的是4狼4神4民角色分配,任何角色的輕微變動都會影響陣營平衡。同時出現3位預言師,在卡牌遊戲中幾乎能稱之為模型濫用,功能效率低下,角色定位混亂,尤其是——
8點20。清脆鈴聲自阿波羅廳傳來。
巫瑾最後看了眼大佬。
男人揉了揉少年劉海零碎的腦門兒:“你想做的就去做,不論結果。”
8點半。
中場休息結束,眾人齊刷刷看向巫瑾衛時。見巫瑾目光掃來,明堯趕緊不甘示弱護著隊長。
魏衍:“如果你想反駁另一位紅衣主教,現在就可以開始。”
巫瑾搖頭。
貴族長桌上12人神態各異。薄傳火為了維護洛林騎士,不得不反投衛時,魏衍皇後處於國王陣營,隻想要找出真正的反叛者。凱撒目前隻知道瞎打,但眾人對凱撒的信任遠遠比對左泊棠、大佬的要多——
保住大佬的突破口不在於凱撒是不是狼,而在於削減答卷對大佬的影響。
巫瑾看向年輕的太陽王:“我要反駁的是占星師。”
長桌一片嘩然,占星師的答卷與左泊棠、凱撒相同,且占星師本身不在貴族之列,巫瑾是要浪費寶貴的辯護機會反駁一個投票之外的選手……
占星師一愣,皺眉看向巫瑾。
巫瑾語速飛快:“占星師一共4人,昨晚被反叛者剿滅的有3人。昨晚之前,沒有一位占星師自爆身份。就連國王、王後都不知道占星師的預言驗卡能力。那麼反叛者是怎麼知道的?”
“還是說,4位占星師中有一位就是反叛者本身。”
“如果是,那麼最大的可能不是他被‘其他反叛者淘汰’,而是就站在我們的麵前。就在現在。”
長桌鴉雀無聲,十幾雙眼睛嗖的從巫瑾移向占星師。
象征辯護計時的沙漏輕聲流淌。
巫瑾扣著時間:“當然,一切假設的前提是‘占星師是預言者’。那麼截止現在,我們至少有3位預言者存在。”
“假設他們都是國王陣營,人數足以破壞遊戲平衡。一旦他們中有人不是——”
巫瑾語氣並不迫人,在簡單翻模之後語速放緩,像在敘述某個故事。
“如果我是反叛者,我會想,該怎樣以最小代價打贏這一局。”
“很不幸,抽中貴族席位的都是常駐於A等級的練習生,國王甚至不可戰勝——”巫瑾笑眯眯看向魏衍:“那麼作為反叛者,策略將會非常直白。比起費勁心力在夜晚武鬥淘汰選手,不如靠國王陣營‘自發’把肱股之臣投出去。”
“更不幸的是,昨晚我已經損失了一位‘貴族’。要知道隻有貴族才能進入投票席,影響選票走向。那麼這一次,我選擇保護僅有的貴族。第二夜,被我送入阿波羅廳的臥底,最好能不占用貴族位。”
“我需要一個能讓他進入阿波羅廳、並引導投票的非貴族身份。”
“比如預言師。”
“至於他究竟能不能預言——”
沙漏趨於流儘,巫瑾最後開口:“當一種卡牌類彆被淘汰完畢,剩下的唯一僅存者,可以給自己安插任何身份,可以宣稱是預言師,是女巫,甚至是國王影衛。畢竟,被淘汰的同僚無法反駁。”
“神卡不夠,可以造神。”
巫瑾向魏衍微微點頭。視線越過一張張愕然的臉龐。
“兩種情況皆有可能。我尊重每一張選票的決策,”巫瑾說道:“我隻想陳述一點,如果‘多數答案’無法被證明正確,少數服從多數並非明智選擇。”
9點,第二輪投票開始。
長桌上顯見的有人開始猶豫,直到選票結果出來——
衛時7票,左泊棠1票,棄權4票。
距離十二點還差3個小時,巫瑾多拉出來兩票棄權票微乎其微,少年看向投票板,肩膀微沉。
中場休息間隙,神色微鬱的占星師走向左泊棠,巫瑾和薇拉短暫交流。魏衍沒有禁止任何拉票行為,僅在下一輪辯護前提醒。等到12點,一位貴族的卡牌必須上交給節目組。
9點半,占星師反駁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