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地底尋蹤(1 / 2)

天寶伏妖錄 非天夜翔 13942 字 6個月前

這時夜幕降臨,李景瓏提議:“在這兒等等看。”於是生起篝火,翻出些乾糧給鴻俊吃,鴻俊一天都沒胃口,蔫蔫的,喝了點溪水便徑自躺下。

“辛苦了。”李景瓏說,“這案子初步認為確實有妖,完了再帶你們好好玩一場。”

鴻俊躺在草甸上,側頭看李景瓏,問:“我下山來長安的路上,每天都是這麼睡的,習慣了。不過,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李景瓏若有所思道:“一個保鏢,突然殺了商隊所有人,就在即將抵達長安前的最後一天,最後居然還自殺了,你不覺得這很不合理麼?”

鴻俊“嗯”了聲,說:“但妖怪沒有親自下手殺人,他到這兒來做什麼呢?”

李景瓏答道:“也許這就是關鍵線索所在。”

鴻俊冥思苦想,這下他想不通了,李景瓏卻說:“回去與他們商量後,也許會有更清晰的結論。想點高興的,你喜歡去哪兒玩?”

“我不去平康裡啦。”鴻俊隨口道。

“上次攔著你,覺得沒意思了?”李景瓏淡淡道。

鴻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鯉魚妖昨天說的話。跟著李景瓏,他既懂吃,又懂玩,每天都有好多新鮮事兒,一直這樣,仿佛人生都隨之快活起來了。

李景瓏:“?”

鴻俊突然指著秋季夜空的繁星,說:“長史,你看星星,多好看。”

李景瓏“嗯”了聲,索性也躺了下來,兩人一同看著星辰。

“我不喜歡秦伍。”李景瓏說,“你是不是有點兒吃醋了?”

鴻俊被這麼一問,心臟突然無來由地猛烈地跳了起來,尷尬道:“沒……有!”

“你看我擔心他。”李景瓏一本正經道,“心裡就不是滋味對罷?”

鴻俊馬上轉身,側躺著,不應聲了。

李景瓏又說:“我與他曾是好友,隻不忍心看他落到如今地步……”說著又眼望星空,出神地說:“雖與你相識不到一月,可你言談舉止,顯然出自仙家。為人處世,更清澈無比,又豈是凡塵中人可比?”

鴻俊聽到李景瓏這麼誇自己,頓時心花怒放,又轉過身來,看著他,說:“是嗎?你誇得我好高興!”

李景瓏樂道:“就當我是哄你罷。”

鴻俊有點困了,迷迷糊糊道:“有時候我看杜韓青、看小伍,就忍不住在想,我要不是在曜……在我那個家裡長大。也許比起他們來說,我會做得更不如吧。所以我占的便宜,也隻是投胎投得好而已。”

“那倒不至於。”李景瓏說,“每個人都有其本性,有些人哪怕一生潦倒落魄,也不屑去做許多事。那天你說,你喜歡長史……”

鴻俊“嗯”了聲,眼皮沉重,倦意襲來,便沒聽見李景瓏後頭說的什麼,李景瓏倒是十分意外,怎麼說睡就睡?伸手搖了搖鴻俊,叫了他一聲,不問應答,隻得作罷。

篝火漸熄,世間陷入一片黑暗。

鴻俊驀然在黑暗裡驚醒了,又是大叫一聲,感覺到身上蓋了衣服,然則還未掙紮,挨著自己的李景瓏卻馬上伸手,按住了他。

李景瓏不知何時挪了過來,與他並肩躺著,兩人身上蓋著他的外袍,挨在一處。

“又做夢了?”李景瓏關切地問道,“怎麼總是做噩夢?”

鴻俊輕輕喘氣,說:“夢見妖怪殺……殺人。”

他夢見了白日間所見那具屍體躲在石頭後不住發抖,一團黑影散發霧氣前來,伸出手,滿地鮮血化作有生命般的蠕蟲飛舞,最後朝著他的手中不斷彙聚。

“彆怕。”李景瓏低聲說,“你是不是對怨氣敏感?今天就想問你了。”

鴻俊“嗯”了聲,感覺到李景瓏的雄健身軀裡,胸膛中傳來有力的心跳,心脈處有一股極淡的昏暗光芒,令他十分向往,他稍稍靠過去了些,被噩夢驚擾的靈魂漸漸安定下來,便再次入睡。

翌日清晨,醒來時什麼也沒有發生。李景瓏再巡視了一圈,載著鴻俊,策馬揚鞭回長安城。到得驅魔司時,三人各自躺在正廳內和衣而睡,顯然是查宗卷查了一整夜。

“昨夜又有新的案子來了。”阿泰睡眼惺忪地說,“命案、妖怪。還有目擊者。”

李景瓏沉吟片刻,而後道:“先將這份案子放著,聽聽我們的調查結果,鴻俊,這次換你說吧。”

“啊?”鴻俊早已忘得差不多了,說,“昨天我先吃了兩碗鹵鵝麵……”

“好啊你們!”阿泰怒道,“我們在驅魔司裡累死累活,你們出去吃好吃的?”

李景瓏當真越描越黑,怒道:“說正題!”

鴻俊便憑著記憶詳述經過,說到吐了的時候,眾人連著鯉魚妖便異口同聲道:“活該!”最後提及平河梁,眾人都是眉頭深鎖,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問話。這次換李景瓏答,他極有條理地把前因後果解釋清楚了,又朝鴻俊說:“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鴻俊沒想起來。莫日根卻先說道:“前三樁不一定是妖怪,但最後一樁,一定有蹊蹺。”

“你將秦伍也算進去了。”李景瓏說。

“這四樁案子之間,總覺得有某個共同點嗎?”阿泰喃喃道。

“共同點是大理寺都破不了嗎?”裘永思說。

眾人:“……”

裘永思擺手,樂道:“與血有關。”

鴻俊:“對哦。”

“除了逃出城的大夫算是線索斷了。”李景瓏沉聲道,“餘下的案子,不管是作案現場,還是犯案手段,都異常激烈。”

“這不能構成相似點。”莫日根皺眉道,“命案總是鮮血遍地的。”

李景瓏又說:“凶人都在某一刻喪失了理智。”

裘永思:“人在憤怒上頭時,都會做出衝動的事情,被心魔驅使時……”

“心魔。”李景瓏直截了當地點出了裘永思說出的那個詞。

眾人複又沉默,

“隻有秦伍是這樣吧?”鴻俊說,“畢竟咱們還沒見過其他的凶手。”

李景瓏提醒道:“那名自殺的保鏢。”

鴻俊馬上想起來了,自殺者的表情,還是他自己發現的端倪。

“得去找殺妻案的鐵匠。”莫日根說,“若與秦伍相似,說不定就有問題了。”

“鐵匠的鄰居平日裡應該是認識他的吧?”阿泰問。

“宗卷上有,是個老實人。”李景瓏示意阿泰自己看。

話題圍繞鐵匠時,鴻俊突然想起來了,掏出在鐵匠家找到的那塊半月形鐵片,說:“我總覺得這個……”

“等等!”裘永思馬上傾身,側過來飛快地拈了過去,拿在手中,頓時呼吸急促。

“這是什麼法寶?”鴻俊問。見到這鐵片時,他就感覺到上麵仿佛有股極淡的妖氣,卻說不清是來自何處。五人中裘永思最是見多識廣,既認得智慧劍,說不定也知道這東西的來曆。

“這不是法寶。”裘永思喃喃道,“這是一片鱗……”

翌日午後,獄卒帶驅魔司諸人與大理寺文書連浩,進到牢獄最深處。

“都審過了,供認不諱。隻提到下手殺人時,自己中邪了。”連浩讓獄卒以鑰匙打開牢門,放他們進去。

凶手藏身陰暗角落裡,乃是一名五十來歲的鐵匠,畏畏縮縮,披頭散發,滿嘴囈語,已神誌不清。

李景瓏輕輕碰了下他,那鐵匠瞬間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吼道:“鬼——!鬼!”

莫日根單膝跪地,到得那鐵匠麵前,觀察他的神色。

“看見了什麼?”莫日根問道,“不要害怕,告訴我們。”

鐵匠不住發抖,五官痙攣扭曲,喉嚨中咯咯作響,什麼也沒交代。李景瓏眉頭深鎖,朝鴻俊望了一眼,兩人心照不宣,都想起了那名屠殺了整個商隊的保鏢,臨死時的表情。

“鬼、鬼……”鐵匠翻來覆去,隻會說這一句。

眾人離開牢房時,鴻俊不經意一瞥,發現另一間牢房裡關押著秦伍。秦伍身穿死囚服,戴著手銬腳鐐,躺在鋪著稻草的地上睡著了。

鐵鏈聲響,獄卒開鎖,鴻俊進去拍醒秦伍,秦伍驀然已成驚弓之鳥,一把狠狠抓住鴻俊手腕。

“救我……救我……”秦伍顫聲道,“我不該那麼做……我錯了……”

鴻俊皺眉道:“小伍,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秦伍眼中充滿惶恐,已快哭出來,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有個影子,一直跟著我……我不想動手的……救救我……”

牢門外眾人神色都是一凜。

“說清楚點。”李景瓏進入牢房,跪在秦伍身前,打量他的表情。

秦伍戰戰兢兢道:“殺了他們以後,一個影子,進來了……”

鴻俊頓時一震,李景瓏卻問道:“影子長什麼樣子?”

秦伍搖頭,哀求道:“我不知道,沒仔細看,我逃了,我不敢再待下去……”

那一夜,秦伍在手刃仇人全家之後,仍未從嗜血的瘋狂中平複,卻感覺到四處席卷起陰風,血液如同有生命一般,在地麵彙聚為蠕蟲,四處爬動。刹那間震驚、瘋狂被恐懼取代,是以提著劍,跌跌撞撞地一路逃了出來。

“是幻覺吧。”連浩皺眉道,“不少殺人犯在犯案之後,都有些神誌不清,冷靜的反而很少。”

鴻俊想起那天見到的冷靜的秦伍,與如今殺人之後,眼前慌張的他簡直是判若兩人,這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前後兩者對應上。

當夜,一抹上弦秋月朗照,眾人在九曲橋前停下腳步,俱沉默不語。

鴻俊手指間將那片龍鱗翻來翻去,從食指翻到中指再翻到無名指,又依次翻回食指。

“手彆割了。”莫日根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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