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十裡河漢(1 / 2)

天寶伏妖錄 非天夜翔 9157 字 7個月前

洛陽正街上,黃昏時,藥堂臨近關門,隻留下一個坐堂看急診的大夫,鴻俊仔細檢查那病人,發現他的身體已開始漸漸潰爛,經脈內氣極虛。

“治不好的了。”那大夫說,“年輕人,喜好流連花街柳巷,各人命,各人擔,早點家去吧。”

“什麼病?”鴻俊從未見過的這樣的病。

“彆碰他。”大夫見鴻俊診脈手法也像是行醫世家出身,特地囑咐道,“破皮出血,身上有疤的,碰多了就得染上病,看你乾乾淨淨,彆得一身瘡。”

鴻俊看了一眼那大夫,想了想,入藥堂內去抓藥,出來時把那人抱起來,說:“走吧,我給你治。大夫,我把他帶回去試試。”

“彆試了!”大夫還想勸,鴻俊卻已帶著他走了。

這舉動無異於在大夫麵前踢館,但鴻俊一來長得好看,二來言行舉止不像刻意,大夫也就算了。

然而走到一半,鴻俊便想起李景瓏萬一嫌棄怎麼辦?這人雖是自己找回來的性病,卻也罪不至死。但李景瓏肯定要罵他,鴻俊想來想去,十分糾結,若李景瓏讓他彆把人往家裡帶怎麼辦?總不能讓他躺在外頭,說不定還得吵架。

“謝謝……謝謝你。”那人拖著沉重步伐往前走,鴻俊硬著頭皮,把他往洛陽驅魔司裡帶,待會兒怎麼朝李景瓏求情的話他都想好了。

隻見驅魔司外,李景瓏正在徘徊著等他回去,遠遠一瞥,見鴻俊扛著個人,嚇了一跳,說:“怎麼了?”

李景瓏快步上前,將那人攙進去,又朝鴻俊道:“我說怎麼去了這麼久不回來!”

鴻俊支支吾吾,把事情經過說了,孰料李景瓏沒有半句怨言,說:“衣服脫了我看看?”

“臟。”鴻俊說,“你彆碰。”

李景瓏說:“是你彆碰,來,給他擦擦……”

鴻俊十分意外,李景瓏居然沒教訓他,反而為這人擦洗,那人全身皮膚潰爛,稍以毛巾一碰,便痛得大叫起來。

“都快爛光了。”李景瓏說,“怎麼回事?花街柳巷裡染回來的病,也決計沒有這麼狠的。”

鴻俊懷疑地打量李景瓏,說:“你見過?”

“以前神武軍的弟兄,偶有沒錢的。”李景瓏說,“便跟著胡人商隊裡頭帶著的舞姬廝混,也染了一身病,自然見過……你叫什麼名字?”

“文……文瑸。”那男人呻|吟道,“我好癢……”

“彆抓了。”鴻俊製止他自己抓身的動作,去給他調止癢潰爛的藥膏,李景瓏解開那人褲子看,說:“這兒卻是好的,不像啊。”

“像什麼?”鴻俊問。

“倒是像中了什麼毒。”李景瓏沉吟道。

“我也覺得。”鴻俊說,“你摸他的脈,虛得很厲害,身上爛了,也沒有惡臭,反而有股奇怪的氣味。”

李景瓏當兵時略涉跌打、內傷等病症,學了個皮毛,雖不像鴻俊精擅,但大致也是能分辨出來的,他思考片刻,而後朝文瑸問道:“你相好的叫什麼名字?”

“不……不記得了,姑娘們太多……”

文瑸和李景瓏差不多身長,此刻脫光了躺在房裡榻上,一身斑駁破皮不論,身材卻是極好的,肩寬腰健,論俊美,似乎比李景瓏還勝著半分,隻無他眉目間英氣,可見平日裡不缺美人兒,甚至是個姑娘們願意倒貼錢養著的主。

“說清楚。”李景瓏說,“這是救你性命。”

文瑸一身癢得難受得直哼哼,那痛苦更是如螞蟻在骨髓裡爬,說:“在十裡河漢……七天前,見的是香玉……”

“香芋?”鴻俊好奇道。

文瑸見鴻俊調了藥過來,不斷哀求,說:“快……給我,把藥給我……”斷斷續續的,李景瓏聽得嘴角抽搐,鴻俊一臉無奈,隻因那哀求與呻|吟聲,像極了鴻俊在床上叫的“給我”。

“我去十裡河漢看看。”李景瓏說。

鴻俊怎麼能讓李景瓏自己去?當即上了藥,快步跟出來,李景瓏笑道:“生怕我把持不住?我又不……”

“我好好奇哦。”鴻俊抬手,勾著李景瓏過來,搭他的肩膀,煞有介事地與他一起出去。

李景瓏先是打聽了十裡河漢的去處,都讓他往天津橋後走,見人多圍在洞前便進去,聽得鴻俊一頭霧水。然則兩人過了天津橋,到得橋後,便見不少人等在一個洞口外,那洞口看著也稀鬆平常,外頭掛著一塊匾,上書“十裡河漢”。

李景瓏:“……”

鴻俊:“……”

這兒怎麼跟個墓似的?鴻俊正探頭往裡看,周遭有不少浪蕩子說:“嘿喲——來來來,今兒不逛了,你叫什麼名字?小郎君?咱們喝酒去吧!”

李景瓏的臉瞬間一沉,鴻俊生怕他要動手揍人,低聲道:“查案,查案要緊。”說著也不認真看,便拖著李景瓏進去。”

洞內一片漆黑,遠遠地傳來樂聲與放肆的大笑聲,李景瓏也十分詫異,洛陽的青樓居然全在地下!聽聞武曌在位之時,極厭惡這門生意,是以清查洛陽。於是不少人便從地上轉到地底,其時十裡河漢原址乃是前朝煬帝所主持開掘的大運河一段,地下渠寬敞通風,最終尚未啟用,煬帝便被絞死,最後留下了這廢渠。

再走一小段,前方便變得明亮起來,鴻俊“哇”的一聲,正如每一個初入此地的少年般,險些被晃得睜不開眼。

十裡河漢中竟是一條地下長街,兩側紛有木製樓宇嵌在街中,紅燈金光,如同夢境。此地陽光不到,長明燈火更是無日無夜,兩道則聚集了不少人,喝酒的、**的、鋪著攤子看跳舞的,簡直有如集市。

隻是一個宏大的嫖宿集市。

店鋪林立,從入口處排到了十裡河漢儘頭,看那繁華程度,隻怕今夜光是客人就湧了上萬進來,左側乃是中原小樓,右側則是胡人的帳幕,更有在地上鋪著厚厚的、寬闊的西域地毯,堆滿枕頭,漢人按著胡姬,直接就在毯上行事。

鴻俊從未看過這麼富有衝擊性的場麵,險些頭暈目眩,心想還好沒讓李景瓏自己來。李景瓏平日裡哪怕去個流鶯春曉,亦是風雅之地,何時這麼直接地撞入了回歸獸性的銷金窟裡?

“呀!小郎君!”

不少胡姬一見鴻俊,馬上簇擁過來,鴻俊瞬間躲到李景瓏身後,頗有點戰戰兢兢。李景瓏臉色一變,勉強裝出一副風流得意的模樣,朝一名胡姬問:“香玉姑娘在不在?”

孰料眾女隻是給了他一個白眼,紛紛散了。

李景瓏說:“怎麼?這人有不妥?”

“你有病啊。”一胡姬笑著說,“這麼多姑娘,誰知道香玉是哪個?”

鴻俊哈哈大笑,隻得作罷,李景瓏居然也有被搶白的時候,他隻得帶著鴻俊,沿街走去。

“你看,他們都挑挑揀揀的。”李景瓏朝鴻俊說,“注意你的眼神,彆太好奇,當作逛街就行。”

鴻俊勉強道:“行。”

兩人竭力不讓人看出自己像外地人,經過一名肥胖胡商攤位時,那胡商突然“喝”了一聲,把鴻俊嚇了一跳,胡商便哈哈大笑,笑得全身肥肉亂顫,其身邊數名濃妝豔抹的胡姬,腳上拴了鈴鐺,快步過來,伸手拉李景瓏與鴻俊,李景瓏忙不迭擺手,慌忙按那女孩手腕,這才掙脫了。

再一路過去,鴻俊則不住往街道左邊漢人區打量,突然一側有人朝他吹口哨,轉頭望時,見是名高大瘦削、打著赤膊的胡人男子,臉上帶著紅暈,讓他想起了莫日根。

那胡人男子朝他招手,示意他過去,李景瓏則在旁打聽,鴻俊便跟了去,朝那胡人說:“我打聽個人……”

胡人男子帶著鴻俊進帳,問:“你是漢人?”

鴻俊點頭,男子說:“我是室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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