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1 / 2)

斜風的細雨綿綿輕輕落下, 漸漸暈濕了青石板,如墨入宣紙層層染開, 畫得片片深淺色。

雨雖不大卻也趕客,煙雨朦朧的長街上隻餘幾個行人撐著油紙傘匆匆來回,長街上的鋪子生意清冷,或獨自坐著愣神閒得磨油,或站在門口與鄰家鋪子閒扯話頭, 打發時間。

遠處走來一人,一步步踏在漸漸潤濕的青石板上, 並未撐傘步履卻未顯匆忙,在朦朧細雨中走來竟有行雲流水般的灑脫意味。

走得近了那眉眼越發清晰,細雨絲絲落下, 在他的眉眼處凝成細小的水珠,晶瑩剔透, 顯得眉眼越發深遠乾淨,一身尋常衣衫任是穿出了清冷出塵的謫仙氣度, 讓人不敢輕易靠近,便是連多流連一眼都覺褻瀆。

臨近的酒鋪是個女兒家,正坐在外頭愣神,抬頭便見眼前的人走近, 一時間心口微頓。

“請問店家, 太清觀可是往這一處方向去?”

這聲音如清泉石上流, 兼帶細雨微微涼意, 乾淨悅耳, 聞之連呼吸都被輕易奪了去。

酒家姑娘忙站起來,微微探出身子,伸手指向前頭,“公子往這個方向去,出了城門,沿著大地一路走去,便能看見那個道觀了,不過這兩日有會市,城門那處隻能進不能出,看守極嚴,公子可以在這裡落腳,歇息幾日再去。”

“多謝。”

這一聲多謝不偏不倚,那聲音如他人一般冷清,叫人連一絲妄念都不敢生,唯恐牽扯了玷汙之名。

站在鋪子外閒扯話頭的嬸娘見狀止了口,看著人慢慢走遠,“現下的後生可真是俊,隻好好的怎麼要去道觀,難不成要做道士?”

“若是真要去做道士,那實在可惜,這樣的麵皮豈不白白浪費了?”

那酒家姑娘聞言看去,隻見那公子在不遠處停下,似乎在觀望周圍的客棧,身後背著的包袱裡突然伸出一隻小爪子,偷偷摸摸探向一旁的糖葫蘆串,那躲在棚下避雨的貨郎正與攤主聊的熱火朝天,半點沒瞧見。

可距離還是有些遠的,那小奶爪使勁伸著,堪堪就能碰到最頂上的糖葫蘆了,可那公子不過停留一瞬便提步往前走去。

那爪子微微一僵,猛地用力一伸,隻差指甲尖便能將糖葫蘆抓到,可惜伸了半天都沒有指甲,一時氣急敗壞隔著空氣輕輕撓了幾下,包袱裡露出一點點毛茸,炸開了一般蓬鬆,看起來很是惱怒。

她瞧著忍不住莞爾一笑,沒想到這般冷清的人會養這般毛茸茸的暴躁小玩意兒,還背在身上隨處走,真真反差的有趣。

沈修止由著小二領進了客棧的屋裡,隨手將身上的包袱和劍放置在桌案上,走到窗旁靜觀天象片刻,視線又微微下落,看向窗外的長街以及稍遠處的城門。

這客棧位置極好,一切儘收眼底,稍有動靜便能察覺。

他轉身回到桌案旁,卻發現包袱有一處微微鼓起,與剛頭放下時不太一樣。

他視線微微一頓,伸手解開了包袱,果然裡頭除了他日常所需的衣物以外,還窩著一隻大腦袋小玩意兒,隻是包袱裡位置小,被擠得毛發有些扁,耷拉著很是沒精神。

包袱都已然解開了,這毛球還軟綿綿地躺著閉眼裝睡。

沈修止麵上頗有幾許無奈,他先前檢查過包袱才動身的,卻不知這小妖什麼時候鑽進去的,一時揉了揉她的臉,“腦袋上的毛不想要了?”

似玉聞言連忙從他手下一骨碌起身,頂著大腦袋十分警惕地往後縮,小小一隻瞧著很是怕乎乎。

沈修止可沒這麼容易心軟,看著她語氣平平道:“一會兒雨停了你就回家去。”

似玉聞言非常不悅,上前幾步,伸爪踩上他的衣物,抬起大腦袋看向他,“道長,我可以留在你身邊保護你!”

一腳就能碾碎了的玩意兒,還有臉大言不慚說要保護彆人,也不知是不是腦袋太大,裡麵比較空的緣故?

沈修止根本沒打算理她,伸手拎起她放到一旁,拿起自己的衣物放進衣櫃裡,又將劍放在床榻旁,自顧自坐在床榻上打坐調息,任由這炸開的毛球自己好好想明白。

可他實在將這毛球想得太過懂事,都這麼跟了一路了,怎麼可能會因為他的冷臉相待而去思考,她本身就是一隻懶得琢磨的靈怪,否則也不至於擺在門前千年,連一點兒長進都沒有。

似玉見他不理不睬,直坐在桌案上,低頭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想起剛頭的糖葫蘆頗為心有不甘,那玩意兒她看了大半輩子,可一回兒都沒有嘗過,剛頭偏生就差一點點距離!

舔了半晌爪子有些無聊了,她才伸爪拉伸了下身子,從桌案上一躍而下,爬到了沈修止身旁,姿態妖嬈地坐在他身旁,嬌滴滴道:“道長,你還有沒有銀子,給我買串糖葫蘆唄,我往日風吹雨打太陽曬的,日子過地極為苦澀,從來就沒吃過那種紅彤彤的甜玩意兒~”

這姿態做派顯然就是從花娘那處學來的,隻是她這麼一隻大腦袋的小奶獅,擺起來頗為不倫不類。

沈修止低頭見她爪子在屁股和肚皮上來回滑動,自然想到了她包得那艘花船和一群花娘,不由眉梢微揚,“我先頭給你的銀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