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2 / 2)

他身為有頭有臉的一大邪修,對靈氣的波動很是敏感;但是周圍除了剛剛那道攔下他的禁製之外,再也沒有任何靈氣波動的跡象。也就是說,這人僅僅憑著一身的護體罡氣,就能夠把他那些實打實吃過人、染過血的蠱蟲給嚇得動彈不得,隻能遵從生物的本能開始裝死!

張柏瑞的心裡已經有了決斷,卻還是努力地從牙縫裡擠出問句來:“你、你是什麼人?”

他目光一瞥之下,卻隻能看見半片雪色的衣角,竟是當場就被這股駭人的氣勢逼得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隻是張柏瑞不愧是通緝榜上赫赫有名的邪修。

平常的邪修到了這個地步之後,一般都隻會想著逃命了,實在逃不掉再轉身一戰;但是張柏瑞在發現對麵人的修為非常高、甚至高到了自己難以輕鬆逃脫的地步之後,就再也不想著逃命了,直接就掏出了全部的家底,打算在這裡跟這位正道修士拚個你死我活!

無數糾纏在一起、扭動著身體的蠱蟲刹那間體積暴漲,把他整個人都包裹在了裡麵,隻剩一顆人類的頭留在外麵了,看上去駭人得很。

黑色的邪氣夾雜著細小的蠱蟲從張柏瑞渾身上下每一塊皮膚裡飛速流瀉而出,沒過多久,他本人就變成了一具乾屍,隻有頭部還勉強維持著人類的模樣,對著那邊隻能看的見模模糊糊的一個身影的修士怒吼道:

“血祭——!”

這是邪修們最後的一層家底:

當他們以全身修為、全部的性命作為祭品之後,引爆血肉,刹那間便能功力大增。隻要正道修士們沾到了隨便一點兒他們此刻飛濺開來的血肉和邪氣,修為低一些的便會當場斃命;哪怕修為足夠高,也無法抵擋得住邪氣的侵襲,很長一段時間內,便從此和廢人無疑了。

然而張柏瑞預料中的同歸於儘、能拉著死一個是一個的情景並沒有出現。

不僅如此,甚至連他想要連累著地麵上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沉浸在柴米油鹽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人們一起去死的場麵,也終究未能變成現實。

他拚儘全力使出的最後的血祭,明明剛剛爆發開來的時候威力無窮,是正常的血祭的模樣;可還沒來得及碰到麵前之人的衣角呢,就被淨化了個徹底,宛如泥牛入海,再無蹤跡。

——在他徹底陷入某個最壞的猜想終於成真了的恐慌之時,一道雪亮的劍光衝天而起。

如春風化雨般溫柔,又如凜冬初雪般寒涼。

這道劍氣刹那間在九天之上擴散開來,彆說是張柏瑞原本試圖血祭自爆而產生的這點邪氣了,甚至天地間的濁氣都為之一清。

在蕩滌了這一片原本濃鬱得化不開、可眼下比清水還要清的邪氣之後,這道劍氣去勢未止,一劍餘震千餘裡,赫然便是隻有正道中人才能做得出來的大手筆:

在靈氣匱乏的當下,還有誰會將渾身的靈氣修為儘數灌注進來,揮出這一劍,隻為了阻止一名邪修的血祭,為了從這場血祭中保護普通人?

那幫隻想鑽進錢眼裡的風水師做不到,督查組的家夥們又有心無力,各門各派的掌門人能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不錯了。細細算來,能做到這點的怕也隻有——

葉家家主,山海主人。

整個s市、甚至連帶著周邊的地區,無數人在此刻隻感覺莫名精神一振,瞬息間神清氣爽,五感通明。不少感覺更靈敏一些的人抬頭一看,覺得天空似乎真的更藍了些,卻無論如何也察覺不出這是什麼緣故來,隻能安慰自己,這不過是心理作用罷了。

一劍分清濁,一劍定正邪。

在此等靈氣蕩滌之下,所有在其庇護範圍內的普通人,都要廣受其恩澤,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再也不必擔心邪魔外道的侵擾了;而趁著這段時間,特彆督查組隻要全力出動,便能將所有邪修都一網打儘。

張柏瑞在被靈氣逼得渾身劇痛不止的時候,隻來得及聽見了最後一句話,便徹底陷入黑暗中了。哪怕有了許君命的幫助,他也還是最終沒能跑掉,果然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我是來送你上黃泉路的人。”

張柏瑞心有不甘,還在試圖鼓動唇舌,來動搖葉楠的信念呢。他是個老邪修,見過的世麵多,自然看得出葉楠這一劍揮出之後會有怎樣的後遺症:

“山海主人!這一劍揮出,你隻怕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與常人無異了,你就不怕我的徒子徒孫上門來找你麻煩?蠱師的厲害你也不是不知道,日日夜夜鑽心剜骨噬體之痛,你真的覺得自己受得了麼?你要是現在放了我,咱們就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誰都不招惹誰,豈不更好!”

“你葉家世代鎮守山海古卷,與一乾大妖為伴久了,就真的一點也不羨慕我們隨心而行的快活?若你有心轉投我邪修一路,不管你最後選擇何門何派,我等定尊你為座上賓!豪車豪宅,美衣華服,金銀珠寶,珍饈美人,你要什麼沒有,何苦要在正道裡風餐露宿,做個——”

葉楠歎了口氣,將張柏瑞一劍穿心,誠懇道: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肯定想說,‘做個節衣縮食緊巴巴的窮鬼’。”

張柏瑞從胸腔裡發出一陣氣音,笑道:

“葉家家主,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你……挺可憐的。”

“你們正道百年前究竟乾了什麼,我這個半截身子已經入土了的老頭子不清楚;但是至少我知道,眼下的太平盛世,絕對跟你們脫不開乾係。”

“多麼諷刺啊,不管你出過多少力,為他們做過多少事情,他們永遠都不知道;甚至連眼下的三千繁華裡,你也分不到一杯羹。”

“你看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們,她們想買什麼就可以買什麼,把自己打扮得多精致,多好看呢?你卻連住的地方都還沒完全定下,連收的卦錢都不能在手裡留存太多。用你們自己的話來說是怎麼說的來著?哦,對了,要遭天譴。”

“你閉關前也隻有十九歲吧?看看現在的你的同齡人,她們想怎麼玩耍就怎麼玩耍,可以隨心所欲談地和心愛之人談戀愛,你卻隻能在追殺我們的時候抓緊時間緩一口氣,百年前你的身邊就沒有人,沒想到百年之後你還是獨身一人!”

葉楠怔了怔。

她沒有動心,她也沒有被說服。正道中人從來如此,所作所為所犧牲,從來都無人知曉,也不必有人知曉,但求無愧於心,便足以大笑三千場了。

她隻是下意識地覺得什麼地方不對,想要反駁而已:

不管是百年前還是百年後,甚至隻要輪回尚存,隻要魂魄不散,她就永遠都不是獨身一人。

張柏瑞剛想趁機逃命——是的沒錯,他終於想明白了,那個可以把普通修士們炸得少說也要丟掉半條命的血祭在葉楠的麵前真是屁用也沒有,還不如趕緊逃命來的實在——可是他剛一動,就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被這把劍釘死在了半空中,分毫也動彈不得了!

他這才反應了過來,好像不管什麼人、不管何門何派的記載裡,都沒提到過“山海主人擅長用劍”這麼一說,因為“山海主人”這四個字,似乎從來都是和山海古卷捆綁在一起的。

百年後的修行中人們一提起葉楠的名字,提起她由於善用山海古卷而得到的這個名號,就都會想起那本破破爛爛的古書,還有寄居在書裡的那些對她言聽計從的大妖們。

要是有人再消息靈通一點的話,就會糾正一下大家的看法,告訴他們,葉家家主其實在符咒一道上也精通得很。不過這種事情想一想也就能明白了,畢竟要常年抱著本書嘛,隻有一隻手能動,肯定不能舞刀弄槍,這樣一來,符咒當然便是最好的候選攻擊手段。

——然而傳承斷絕、曆史攔腰折斷之下,再無人能夠知曉,當年剛剛接任葉家家主的葉楠,曾手持長劍身先士卒,率七隻上古大妖,以一當百攻入血魔老巢的浴血英姿。

彆看正道們現在都把“山海主人”四個大字當成金字招牌,邪修們一聽見這個名號就像是聽到了勾魂鈴一樣震悚,可真要問起來的話,隻怕他們對葉家家主的了解,隻不過是在時光的浪潮衝刷下,剩下的一丁點事跡而已。

可隻是這一丁點的事跡,也足以讓他們頂禮膜拜了。

眼看張柏瑞還想垂死掙紮呢,葉楠半垂著眼,又把手中長劍往他胸口裡送了送,終於讓他成功地進入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狀態:

“你跟我說這些沒用,因為我早就習慣了。”

她的這把劍不是有型之劍,而是直接用靈氣凝聚起來的。

因為葉家向來以武證道,百年前的葉楠又靠著滅殺妖鬼邪修聞名,連帶著她都能夠自由化用一切妖氣、邪氣和靈氣,隻不過化用之後的靈氣隻會格外寒涼,就好像是將刀槍劍戟的氣息都熔鑄了進來似的:

金戈之氣,向來寒涼又鋒銳。

張柏瑞被一劍穿心之後竟然維持在了半死不活的狀態下,已經變成了乾屍的他還在不停地縮水,等到最後葉楠把他給拎到特彆督查組之後,他本人隻剩原來的三分之一的大小都不到了。

這一幕搞得所有還沉浸在“許君命身負重傷、蠱師張柏瑞逃離成功”的凝重氣氛裡的特彆督查組成員完全目瞪口呆,隻能看著葉楠把張柏瑞一路拎進了專門設置的暫時關押重犯的地方,麵麵相覷:

就在這短短的十幾分鐘裡發生了什麼?!這麼大起大落的讓人有點受不了啊,葉家主你能不能乾啥事兒之前先跟我們打個報告說一聲!

等葉楠一出來,他們就委婉地向葉楠傳達了“大佬你乾啥之前先知會我們一聲,我們就算沒法幫到你好歹也可以先做好準備嘛”的意向,沒想到葉楠真的點了點頭,讚同道:

“是個好主意,那麼現在我要休假了。”

特彆督查組:???大佬你行動力真的不用這麼強的,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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