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務府三日前就派人來請示綺佳重新裝飾坤寧宮一事。本朝自先帝順治爺的兩位皇後開始至故仁孝皇後為止,坤寧宮的冬偏殿都是皇後的寢所。故依著這般舊例,內務府啟奏是否要重修東偏殿,不想綺佳卻令他們重修西偏殿。話遞回內務府的時候上至總管大臣,下至堂倌主事各個都是一頭霧水,卻也沒一個人敢去問。
“先皇後之處,臣妾還是想多多保留些,來日也好給太子一個念想之處。”綺佳睡下眼睛道。她為什麼選了西偏殿,個中緣由隻能永永遠遠地埋在她的心底了。
皇帝怔忡片刻方才緩緩說:“倒是朕疏忽了,前些日子保成在慈寧宮問起自己額娘,朕一時間都答不上話。不過朕是覺得,你日後也是保成嫡母,你文學道義皆通,他年幼頑皮,朕國事繁忙不能顧全一萬,還要仰仗皇後在後宮多規勸指點。”
綺佳並不願多提先皇後之事,更是一直避開太子之事,皇帝提的直白,她隻能自己先岔開話題:“說起新修坤寧宮,臣妾倒想起來選秀的事大體定了,皇上三選可要親自去瞧一瞧?”
“朕不去了。”皇帝略鬆了鬆肩頸,往坤寧宮外頭走去,春日漸暖,紫禁城的空氣裡已略有了一絲悶熱,撩動著宮裡憋悶的人,“你賢惠得體,佟氏和納蘭氏也妥帖,朕信你們就是了。”
綺佳微微一笑,從來端莊的人倒生出了一絲打趣皇帝的心:“皇上也不擔心我們幾個給您挑些無鹽女?”
皇帝哈哈一笑,眼神往坤寧宮裡一掠:“不會,你挑的人朕哪有看不上的。”
這日,綺佳和佟氏、納蘭氏並坐在禦花園的絳雪軒,綺佳坐在上座,蓁蓁在一旁請打著團扇。三人正對著手中的冊子對著外頭三選的秀女,佟氏瞧了一會兒便摔了簿子像是要躲懶耍賴一般:“不看了不看了,都看第三回了,腦仁都看疼了。”
納蘭氏咯咯一笑:“貴妃娘娘這時候就不乾了,趕明還有更多的事兒可怎麼辦。”
綺佳在旁不動聲色地瞧著她,心中暗歎納蘭氏不愧是明珠教出來的,皇帝定下佟氏為貴妃時,他與綺佳都覺著皇長子的生母納蘭氏或許會有些吃心,沒想著到現在是半分也沒露出來。
“姐姐莫取笑我了,我是真看不下去了,這三四五六的不就這麼些事麼,二位姐姐做主,再讓老祖宗點頭,也就是了,我不過是那個瞎湊熱鬨的,有這功夫還不如回去好好養養。”
佟氏生的弱,一到時氣轉變總免不了身體有些病痛,這絳雪軒在初夏已略有些悶熱,她不過待了半日,已是半頭細汗。
“皇上前幾日還說哪,來了個新的太醫給你調理的不錯。你可彆私藏著,回頭引薦給我瞧瞧。”
“姐姐瞎說,我哪有私藏,張太醫來日給我請完脈立馬送到姐姐宮裡。”佟氏拿著帕子抿了抿額頭的薄汗,“要說私藏,姐姐才最會私藏哪,我瞧姐姐最近手裡帕子靈氣十足,是不是江南抄來的好東西皇上都送給皇後娘娘了呀?”
綺佳低頭瞧了瞧自己的帕子,塞進了佟氏手中:“這是我身邊的蓁蓁秀的,哪是什麼江南來的,她最近看宋詞看得多,就秀了這麼幾條梅花帕子,得了你這麼誇,看來是秀得不錯。”
佟氏鋪開帕子多端詳了兩眼,隻見白色雲錦上繡著紅白絲線相摻的梅花,雲錦上用白線本是顯不出色的,偏偏紅絲蹌的正好,梅花若隱若現,而梅花孤寒繡在帕子上未免清冷,加秀一首詞既不破壞梅花高潔之姿,又不顯得繡帕空落,“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
佟氏眉心一動,把帕子塞回綺佳手中,“好詞,姐姐說蓁蓁秀的,可是身邊這個年紀小的宮女?”
佟氏秀指一點正朝著蓁蓁,蓁蓁立馬放下扇子欲跪下請安,倒是佟氏先止住了她:“彆動不動跪呀跪的,我隻是和你主子話家常罷了,弄得你一跪我都不好意思往下說了。”
說著兩手托起蓁蓁,細細上下打量,嗪笑對綺佳道:“姐姐好眼光,如此標致的宮女,我承乾宮中就已經挑不出了,再比上這繡工、這情思,滿宮裡都比不上姐姐會養人了。”
綺佳淡淡一笑:“妹妹又瞎說。”
納蘭氏瞧著坐一旁也合上了冊子,問身旁宮女討了薄荷膏揉了揉太陽穴:“佟妹妹說得其實也是,這連著三回了我瞧著也頭疼,皇後姐姐做主定下便是了。已經圈的先皇後之妹,自然是位列上等的,其餘的佼佼者自然是盛京來的兩個了,隻是不知道是都錄了還是選其一就是了。”
綺佳點了點頭:“辛苦了你們兩了,盛京那兩位老祖宗已經吩咐了,姐姐活潑,妹妹沉靜,一對姐妹花,剛好給宮裡添添色彩。都是關外來的,據說騎射也都俱佳,老祖宗和皇額娘聽聞都很是高興。”
納蘭氏頷首:“我滿洲舊俗,女子內能持家治田,外能騎馬涉獵,我瞧著兩人也不失教養,能都入宮自是她們的幸事。倒是這位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