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2 / 2)

她舉著燭台進了裡屋,西次間一下子暗了下來,蘇常在跪在地上,在黑暗中摸索著穿上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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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粹宮的燭火漸漸熄了,而同屬東六宮的永和宮門口的燈籠卻仍高高掛著。皇帝走到門口時抬頭看了一眼,問顧問行:“這都什麼時辰了,怎麼還沒熄燈?”

顧問行心裡頭發笑,想皇上這裝模作樣的功夫可是越來越厲害了,身為皇帝的親信,顧問行當然得給皇帝捧場,“奴才不知,也是啊,都這麼晚了還沒歇,難不成是德主子身上不舒服?要不奴才進去瞧瞧?”

皇帝一聽眉頭一擰說:“走,進去瞧瞧。”

顧問行上前去敲門,來開門的是張玉柱,皇帝一邊走一邊問:“朕見門口的燈籠還掛著就過來看看,德嬪歇下了嗎?”

“主子尚未歇,剛奴才去回話的時候主子還在東次間裡。”

皇帝一聽,也沒等張玉柱通傳拔腿便往正殿走,蓁蓁正獨自趴在東次間的炕上寫著什麼,秋華在一旁替她掌燈。這一時猝不及防地見皇帝進來,蓁蓁忙慌慌張張地爬起身衝皇帝行禮。

皇帝見她手裡還拿著筆,雙眼紅腫,這臉立馬就拉下了,半是訓斥半是心疼:“這麼晚了怎麼還在寫字,不早和你說過點燈後就不許弄的麼,傷眼睛得很。”

秋華正想替蓁蓁分辯幾句,皇帝身後的顧問行忍著笑衝她一陣擠眉弄眼的,秋華馬上就回過神,福了一福和顧問行一起退出了屋子,還把殿門都帶上了。

皇帝見蓁蓁不吭聲,奪過她手裡的筆多瞧了幾眼,桌上是泥金抄的佛經,皇帝嫌棄地說:“這什麼鬼畫符,值得你大半夜的點燈寫個沒完。”

蓁蓁把紙筆都奪了回來,她懷著身孕脾氣本來就起伏不定的,皇帝本是一句開玩笑的話,隻是語氣說得略重了,蓁蓁心裡是明白的可還是覺得有些委屈,倔性子上來了不甘示弱地直接懟了回去:“反正也不是給皇上寫的,皇上管臣妾寫的什麼,什麼時候寫。”

皇帝一聽懵了一下,他是九五之尊,後宮裡哪個女人看見他不是低眉順眼百依百順的,臉上一時間就有些不太高興:“那你給誰寫?”

蓁蓁也知道剛才自己語氣衝了些,此時她冷靜下來放軟了聲說:“臣妾想給太皇太後抄一部《金剛經》。”

皇帝聽得她如此說臉色總算緩了。“你的孝心朕會代你向太皇太後說的,你如今懷著身子先顧好自己要緊。”

他攬過蓁蓁的肩,把她輕輕擁在懷裡,蓁蓁靠在皇帝胸口幽幽地歎了口氣。“臣妾知道皇上對臣妾好,可今天臣妾卻覺得太皇太後說的是對的,萬事都要一步一個腳印慢慢來,若是過猶不及隻會惹得流言紛紛。”

她今兒不過受了一道詔書還未正式行冊禮,榮嬪宜嬪這話裡話外就夾棍帶棒的了,其他人還不知道要怎麼看她。她不是怕她們,隻是如今她勢單力薄,要在這後宮站住腳結善總比結怨強。

這話皇帝聽著心裡頭就有些不是滋味。他想著對她好這才不等孩子生下來就先給她晉了嬪,本來以為這是大家都高興的事,怎麼鬨半天他給了她恩典她倒還憂心忡忡起來了。“朕想給什麼旁人能多什麼嘴,你啊說到底就是孕中思慮重,儘想些有的沒的。”

是她想太多麼?不,蓁蓁清楚地知道不是這樣的。她沒有忘記她懷著胤禛寄居在寧壽宮的時候榮嬪和宜嬪來的那次。即便她如今已經晉為德嬪,同她們平起平坐,但不代表她們就真能親如姐妹,從此和和睦睦地相處。

她不怕她們,但要在這後宮生存下去就需要順應這裡的規則活著。

皇帝看她欲言又止便知道自己剛才那番話蓁蓁並沒有聽進去。她如今身子重了,皇帝也不想再同她起爭執。“你好好休息吧,朕明兒再來瞧你。”

皇帝說罷便走了,徒留蓁蓁一人對著這滿桌的泥金和黑紙幽幽地歎了口氣。

皇帝和蓁蓁說了什麼隻有他們兩人知道,可皇帝去了永和宮卻沒有留宿的事卻一時讓眾人側目,這可是從前從來沒有過的事啊。都說高樓易起不易扶,少不得多了無數人看永和宮的笑話,又多了無數人想趁機去占空,隻是這笑話還沒看幾日,乾清宮卻傳來消息:皇帝病了。

皇帝這一病後宮真跟熱鍋裡的油一樣熱鬨,貴妃自然是不用說,頭一個白日都耗在了乾清宮侍疾,其他的凡是這一年在皇帝麵前掛過號的都輪番去了乾清宮流了眼淚。就這樣鬨了三天,皇帝自己先受不了了,派了翟琳和高德昂分彆去東西六宮傳話說是要“靜養”,閒雜人等一概不許靠近昭仁殿。

永和宮的這道旨意倒不是翟琳和高德昂來傳的,是乾清宮總管大太監顧問行親自來說的,當然蓁蓁連個照麵都沒和他打,就讓秋華打發他走了。

等秋華送了滿麵愁容的顧問行回來,蓁蓁正抱著一個暖爐看著西稍間新送來的黃花梨書架若有所思。皇帝嫌棄原本打的紫檀書架輕浮,折騰了內務府總管海拉遜又去打了黃花梨的送來。

秋華轉述聖旨之後她悶坐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秋華,你說我該去麼?”

“按理,該去。”秋華心裡還惦記著那日皇帝走的時候悶悶不樂的臉。她是過來人,這夫妻兩哪有不起口角不吵架的,就算是皇帝和嬪妃也是一樣的。那天的事不過是一個還沒做好準備,在眾目睽睽之下心慌意亂。另一個嘛,本來是興致高昂地想來“邀寵”的,卻被當頭澆了一盆子冷水敗了興致。

其實兩人沒什麼解不開的結,把話說透這事也就過去了。依她想如今皇帝有疾,蓁蓁打著侍疾的名義去瞧一瞧總算有個台階下,誰知這幾日蓁蓁無動於衷,東西六宮怕隻有永和宮的德嬪連乾清宮的門檻都沒踏進去過。

“那按情哪?”蓁蓁有點求助地問她。

秋華聽她這麼問抿嘴努力不笑出來:“這不是您說了算的嗎?”

蓁蓁抬眼瞧著秋華也笑了:“是了,還是你最了解我。”

蓁蓁月份大了身已顯懷,秋華扶著她往東間走。“那去嗎?”

蓁蓁還是有些猶豫:“顧問行不是說了嗎?皇上要靜養……不要人打擾……”

秋華這下真忍不住笑了:“行,您說了算。”

用完晚膳,秋華在外間和張玉柱打著賭,看蓁蓁到底什麼時候憋不住去乾清宮,正說著,卻見蓁蓁已經自己披了天青色的鬥篷走了出來。

“您這是做什麼,天氣冷,快回去!快回去!”秋華說著就把她往裡屋拉,蓁蓁卻不肯,急急道:“我拿著手爐呢,我不怕冷,你知道的。”

說著她疾步就往外頭走,這方向正是往乾清宮去,秋華還要去攔,張玉柱卻跟上去說:“剛剛你還要賭主子什麼時候去,這都要去了姑姑您是死心眼吧。記得咱們送完主子回來姑姑把欠我的二兩銀子給我。”說著拉著秋華追蓁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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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行瞧見德嬪站在眼前的時候,心裡就差沒朝天大笑三聲了,裡頭這位主子爺脖子都快伸斷了,又非要趕自己去永和宮單獨傳一回旨,可不就為了這一刻嗎?

受了皇帝幾天磋磨的他二話沒說就把德嬪往裡頭引,這德嬪還麵帶猶豫地問:“公公,皇上不是靜養麼,我去會不會……”

顧問行卻哈著腰笑說:“皇上才用了藥,正看書解悶呢。”言下之意,皇上現在悶得很,德嬪娘娘求您行行好,把他老人家哄笑了吧。

蓁蓁哪裡不懂顧問行的意思,隻是這進門前卻又猶豫了,可暖閣的門已經開了,皇帝穿著灰色素紬綿中衣,蓋著被子正躺在暖床上看書。

真瞧見皇帝的時候,蓁蓁不知怎麼一下子那些猶豫的心就都跑光了。她一步就跨進了殿裡,而顧問行這個人精,早就悄悄從旁退了出去,還帶上了所有殿門。兩人四目相對,一時之間兩個人都像呆頭鵝一樣沒說話。

還是皇帝咳嗽了兩聲,蓁蓁才走上前去請安:“給皇上請安。”

皇帝邊咳邊說:“來乾什麼,朕要靜養。”

蓁蓁從旁端了茶水舉到皇帝跟前,皇帝不接:“朕讓你來了嗎?來過病氣嗎?”

蓁蓁端著茶,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眼神躍過茶杯凝視著皇帝問:“皇上真會趕臣妾走?”

皇帝把書一甩“哼”了一聲。

成吧,這一聲哼的,皇帝的頭還沒轉過去呢,蓁蓁放下茶盞轉身就要推門走了。

見人竟然要走,皇帝顧不上自己沒穿鞋,掀了被子就去拉人。“誒誒誒,你乾什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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