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也是, 都看見了也不知道管束管束她。”
蓁蓁靠在皇帝懷裡乖乖由皇帝摟著她,“榮妃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她從來就是這樣的性子, 要不從前那張氏……”
蓁蓁的話恰然而止, 她偷偷抬眼,皇帝沒說什麼摟著她腰的手卻比方才略略更用力些。蓁蓁心裡冷冷一笑,榮妃還當她是當初那個在寧壽宮忐忑不安的小宮女麼,任她隨意欺負。
“至於三阿哥麼,皇上也彆生他的氣了, 他還是個孩子呢,臣妾小時候闖了禍也想著撒謊蒙混過去。”
皇帝一聽她提胤祉氣就來了, “他這不是撒謊他這是嫁禍, 自己犯的錯竟栽到胤褆頭上, 誣陷說是胤褆弄傷他的。”
蓁蓁纖纖玉指撫了撫皇帝的胸口,“皇上彆生氣了, 三阿哥還小呢。”
“小?”皇帝悶哼了一聲。
蓁蓁不緊不慢地說:“哎,三阿哥也不是故意的,不都說子肖母麼, 三阿哥的性子那是隨了榮姐姐, 他畢竟還是個孩子,皇上若是不放心往後慢慢教導就是了。”
皇帝聽蓁蓁這麼說眉心都擰了起來,蓁蓁見這火已經燒上了就沒再往上澆油了, 她安安靜靜地由皇帝摟著, 過了好一會兒皇帝歎了口氣說:“是啊, 他從前不是這樣的,回宮後在榮妃身邊待得性情也是變了。朕就是怕榮妃胡亂教他才一直到這歲數才接他回宮又讓他早早地去書房讀書就是怕他額娘亂教他些不好的,沒想到還是,哎……”
皇帝說到此抬起蓁蓁的下巴,“你說的子肖母這句是一點沒錯,胤禛和胤祚就像你,倔強,精怪,你啊,感情以為朕不知道你這是故意在給榮妃上眼藥哪。”
蓁蓁一嘟嘴,纖纖食指在皇帝胸口亂畫圈。“臣妾是吃了虧的人,偏偏又不能打又不能罵,在太皇太後和皇太後跟前還要幫著榮姐姐說話,臣妾不憋屈啊。臣妾這不就是知道也就皇上心疼臣妾,臣妾才敢抖著膽子給榮姐姐上眼藥的。”
皇帝捉著她亂動的手說:“怎麼不見你給皇貴妃上眼藥的。”
佟佳氏?
嗬……
蓁蓁心裡一聲冷笑,她咬了咬唇為難地說:“皇上都說臣妾精怪了,皇貴妃一貫賢惠,合宮誰不知道,臣妾哪有這本事給她上眼藥的,臣妾就算說了,皇上還不會信呢。”
皇帝“嗬”一聲笑了出來,“還說不上眼藥的,你這幾句不比上眼藥更重啊。”
蓁蓁頭一撇“哼”了一聲,“有些人把那該做的不該做的事都做了,臣妾說幾句實話抱怨抱怨還不行啊。”
“好了。”皇帝摟著她說,“朕知道你委屈。皇貴妃近來對你是有失偏頗了,朕會敲打她的。她好歹是皇貴妃,又是胤禛的養母,你要心同她貼不到一塊去就算了,但好歹麵子上得過得去。”
皇帝又慣常在佟佳氏的事上打起了太極,不過蓁蓁也懂皇帝,他既然說了回頭會敲打敲打佟佳氏那就不是在隨口敷衍她而是真會這麼做。她現在一時半會兒沒有什麼佟佳氏的把柄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現在有皇帝這句話對她也算是個交代了。
蓁蓁委委屈屈地眨了眨眼,“您不是讓臣妾給她麵子嘛,臣妾聽皇上的就是了,臣妾就怕皇貴妃不領這份情。”
皇帝垂下眼,嘴角邊的笑帶了一絲寒意,“你放心,朕保證她不會的。”
蓁蓁聽了皇帝這句抱著心裡才稍稍有了些底。皇帝瞧她臉上雨過天晴的,扶著她的臉剛想吻下去卻被蓁蓁伸出的手給擋住了。蓁蓁無奈地指了指嘴角的傷口:“疼呢。”
皇帝失笑,“這兒疼,總有不疼的地方吧。”說罷抱起蓁蓁踢開裡屋的門走了進去。
說起來今天這本來就不算什麼大事,不過是孩子們玩鬨時候沒留神傷著了,榮妃大驚小怪才把這事鬨得這麼大,大阿哥本來就無錯,皇帝給了他一把新弓算是寬慰了他無辜被冤枉的心情。至於胤祉皇帝也沒責罰他,隻是沒過幾天他就從榮妃宮裡搬了出來和大阿哥一樣住到了阿哥所,明眼人自然都是看出來皇帝這麼做是為什麼了。
榮妃在乾清宮門口哭鬨了一場,皇帝連麵都沒露隻讓太監告訴她以後少見見三阿哥,讓她“彆把孩子教壞了”。此話一出,皇帝雖然麵上不罰榮妃,可傷的卻是她真正的裡子,據說榮妃聽後嚇得眼淚都不敢往下流頭磕得如搗蒜最後被自己的宮人們抬了回去。
正月十五的煙火過後皇帝複朝百姓複市,康熙二十四年才算是真真正正地開始了。
按照往年慣例新年書房第一天開課皇帝都會來考校皇子們的功課,故今兒皇子們也是比平時來得更早一些。大阿哥進門的時候發現胤祉已經在了,兩人自打在慈寧宮那次不歡而散後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過,平日在阿哥所裡也是保持距離互不往來。大阿哥性格豪爽愛憎分明,他是抱定注意了,胤祉若不給他道歉往後他眼裡就沒這人了。他進了書房招呼也不打一聲,隻把一個後腦勺甩給了胤祉。胤祉則是連看都懶得看他眼睛都沒抬一下,他才不稀罕大阿哥,就像他額娘說的,這大阿哥又不是皇後生的卻老仗著比他大在他麵前擺大哥架子,有本事衝太子擺去啊。
這兩人彼此都不說話,屋裡有人也和沒人似的,胤禛和胤祚兩人進來看見兩個黑漆漆的背影的時候不免嚇了一跳。胤祚晃了晃胤禛的手問他:“大阿哥和三哥怎麼都不說話。”
胤禛心裡隱隱約約明白是怎麼回事卻又說不清楚,“彆管他們了,你去年冬天才進的書房所以不知道,新年第一天皇阿瑪會來考校我們功課,之前師傅教的你都溫習過了麼?”
胤祚認真地點點頭。“我每天都會把年前師傅教過的文章讀一遍再寫十張大字。”
胤禛咧嘴一笑,心裡有一點小小的得意。“那你不如我,我每天要寫二十張大字。”自從在寫字上輸給了胤祉胤禛可是私下裡憋了一股勁兒非要越過他去的,每天都苦練二十張大字,就連過年休息的時候也沒停過。
胤祚一臉崇拜地瞧著胤禛:“那我往後每天也要寫二十張大字。”
胤禛心裡可是高興,麵上還故作正經,“光寫還不行,額娘不是同我們說過麼,寫完要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哪個字寫的好,哪個字寫的不好,若是都能看明白了下一回再寫才能寫得更好。你寫完會看嗎?”
胤祚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胤禛一臉認真教他:“那你往後記得看知道了嘛。”
此時皇帝和師傅們進書房了,胤禛給了他一個“回頭再說”的表情,兩人各自回自己位子上坐好。
皇子們年齡不同學業進度不同,皇帝考校的題目自然也不一樣。皇帝先考的是太子和大阿哥,要兩人以《論語》裡“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這句寫一篇文章,給胤祉和胤禛的題目是以“元宵”、“寒梅”為題各寫兩首七律。
做詩快些,一刻鐘後胤祉胤禛就交了。皇帝先讓師傅們看過然後自己再看,最後君臣們的結論都是一樣的,論工整和妙句胤祉更勝一籌,但胤禛的那首《寒梅》卻作得氣勢磅礴,以一個虛歲不過八歲的孩子來說甚為難得。
皇帝嘴上沒說,心裡卻對胤禛的詩暗暗驚訝,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小兒嬌寵,胤禛是除了太子外他頭一個親自養在身邊的兒子,本以為會是個軟綿的性格,不想骨子裡卻有這樣的氣魄實在是難得。
到底是他的皇子——皇帝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對自己的兒子都是十二萬分的得意和驕傲。
王熙說:“皇上,臣等覺得三阿哥、四阿哥的這兩篇七律都能評上等。”
皇帝也是同意的,他把兩個孩子叫到他跟前說:“兩篇七律師傅們都給了上等考評,你倆今年也要勤勉努力。”
胤祉和胤禛得了褒獎都十分開心,齊聲聲地說:“兒臣謹遵皇阿瑪教導。”
皇帝記得剛才瞧胤禛寫的那篇詩的時候他的字跡規整了不少,已經說得上是像模像樣了,他慈愛地摸了摸胤禛的頭,“字有長進,看來這些日子下的功夫沒白費。皇阿瑪回頭讓顧問行拿幾本字帖給你。”
胤禛高興極了,跪下叩謝說:“兒臣謝皇阿瑪。”
胤祉撇了撇嘴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我寫的比老四好皇阿瑪不誇我反倒誇他,難怪額娘老說皇阿瑪偏心眼。
皇帝和師傅們評完三阿哥和四阿哥的七律那邊太子和大阿哥的文章也寫好了。太子啟蒙比彆的皇子都早,除了在書房隨眾皇子一起念書外皇帝還請幾位太傅還在毓慶宮額外給太子講經史子集,太子的功課一向都是眾皇子裡最好的。今兒這篇文章也是,寫得是洋洋灑灑,措辭既華麗又不失懇切。相比大阿哥的就遜色不少,隻能算得上是中規中矩了。最後太子得了上等,大阿哥得了中等,皇帝對兩人卻都給予了褒獎,尤其大阿哥不擅文章能做成這樣也是看得出花心思了。
大阿哥也知道自己文章比不上太子能得皇帝褒獎已經是心滿意足,高興地受了。太子麵上自然也是高興的,心裡卻腹誹著也不知道皇阿瑪誇大阿哥做什麼,文章完全及不上他的。
哥哥們都考完了,最後輪到兩個小不點了。胤祺本來就是進書房最晚的,先前宜妃也沒給他啟蒙底子本來就差兄弟們一大截,加之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功課素來是兄弟們裡墊底,這會兒緊張都寫到了臉上,好像生怕彆人看不出來。皇帝對他招了招手,說:“胤祺,你是哥哥,你先來。”
胤祺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緊張的感覺讓他氣都快喘不上來了。
王熙說:“五阿哥,今日考題是背誦《學而》。”
“是。”胤祺向皇帝及眾師傅們一拜便從‘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開始背了。這《學而》是《論語》的開篇,不算長,師傅們也教了好幾遍了,胤祺雖說尚不能一氣嗬成,但磕磕絆絆著總算是背下來了。他進書房和兄弟們一起念書也不過一個月的功夫,皇帝見他能把整篇都背下來也是滿意了,給了一個中等的考評。胤祺眼淚汪汪,不是難過而是高興的,但總算把這一關過了。
論到胤祚了,王熙知道他強記便想讓他背誦一篇長篇的《先進》,他還沒說話,皇帝在旁插了一句:“胤祚,皇阿瑪說上句,你背下句,一共十句,全背對了皇阿瑪給你上等,背錯一句中等,錯兩句下等。明白了嗎?”
“是。”
王熙心想,皇帝這是知道六阿哥強記故意要考他,順著背容易像這樣一句跳一句的反而難。
顧問行要去拿一卷《論語》來,皇帝擺了擺手,這一部《論語》他從念書開始念,至今幾乎每隔幾天就要翻一翻看一看,早已爛熟於心了。而書房裡幾位師傅們也都是進士出身,《論語》自然是各個爛熟於胸。
這一對父子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便開始了一問一答。
“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
“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征之矣。”
“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