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 180 章(2 / 2)

她說得篤定全然不似當年未嫁的嬌羞懵懂小女,蓁蓁也放下心來隻囑咐她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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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入夏時節病了一場,這病的根源還是年初大喪時落下的,另一邊則是心病。明珠革退,他支持的靳輔也一敗塗地下獄問罪,可黃河不會因為河總下獄而不泛濫,夏季來臨後黃河依然水患不絕,朝上為了中河是否該開,堤壩是否該築吵得不可開交。

五月時,在太皇太後喪中就被告的明珠黨羽湖廣巡撫張汧案定案,這案子拖延多時錯綜複雜,張汧依附明珠更依附徐乾學,而徐乾學先依附明珠再倒向索額圖、高士奇反擊明珠,張汧定案後除了供出明珠還咬了徐乾學、陳廷敬等人一口,讓徐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最終釀成了滿朝眾臣“都是貪官”的鬨劇。

黨爭之複雜儘在兩案之中,皇帝每天都在看臣工爭吵詆毀賴賬和陪臣工“唱戲痛心詰問”中煎熬,終於從上火出一嘴泡變成了熬不住氣病了。

往年病中皇帝還會明喻內閣處置政務,這回卻躲在暢春園仍命內閣奏本照送,每天在養病的佩文齋裡唉聲歎氣,天天帶著一副天下對不住自己的喪氣苦瓜臉。

蓁蓁入內看他時抱著胤禎,不知道小家夥是不是感受到了皇阿瑪的怒氣怨氣,一入屋子就嚎啕大哭。

“啪”得一聲,皇帝把折子摔在桌上爆吼道:“你哭什麼哭!朕還沒哭呐!”

蓁蓁嗷嗷得哄著兒子,責備地看了皇帝一眼,“萬歲爺不痛快拿孩子撒氣乾什麼呀!”

皇帝理虧也不反駁,隻好伸手想要抱抱兒子,哪知胤禎根本不領情揪著額娘的領子埋在她胸前不轉頭。皇帝見他埋的位置心裡老大不樂意站起來雙手提溜起兒子交給乳母說:“帶走,趕緊帶走,這混世魔王哭得朕腦袋疼!”

蓁蓁看胤禎哭得臉都漲紅心疼地就要跟出去,皇帝拍著桌子大吼道:“朕讓你走了嗎!這一個兩個還當不當朕是皇帝了?”

蓁蓁心裡長歎,這萬歲爺又耍脾氣了,這群大臣啊,能不能給皇帝老兒點安生日子,也好給她消停幾天。

她回到皇帝身後取了薄荷腦油抹在指尖揉在他太陽穴處,“彆氣了,就是跟孩子撒氣也沒用嘛……”

“你知道朕氣點什麼嗎?”

“不知道,朝上的事兒我問了也不懂是不是?”蓁蓁替他抹完又取了絹扇替他扇風。

皇帝一把抓過她手腕困她在膝頭,將腦袋伏在剛才胤禎伏過的位置抱怨道:“朕是氣他們一個兩個都把朕當槍使,河工的人不想治河,學政的人不想治學,各個隻顧著排除異己,爭權奪利。”

“那您也不能拿兒子撒氣吧?他又沒拿您當槍使。”

皇帝噗嗤一笑,“那不一定,胤禎太能鬨了,生下來到現在比誰能哭,這樣比起來老四當年都算個安靜孩子,就這樣長大了還不知道怎麼氣朕。”

見皇帝總算笑出聲蓁蓁才鬆一口氣,“彆氣了,您看氣得一嘴泡也沒法好好用膳,臣妾釀的荷花露也不敢請您喝。”

“算了吧,你肯定拉著惠妃先喝了。”皇帝擰了下她的後腰憤憤不平,“不管了不管了,下個月朕出塞行獵去,讓他們吵吵去吧。”

“嗯。您也好幾年沒能好好去了,見見達爾汗親王他們能高興些吧。”

皇帝問:“你不去?”

“孩子還小呢,再說北邊不安定,您不是要去商議軍務嗎?臣妾不方便去。”

“懂事。”皇帝點點她鼻子。

蓁蓁捂著鼻子問:“懂事不好嗎?”

皇帝撥開她手吻了吻她的紅唇說:“太懂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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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噶爾在北邊咄咄逼人,戰事遲早要起,聯合漠南蒙古諸部就顯得格外重要,於是皇帝七月後扔下那群吵個沒完的臣子巡幸蒙古。臨走前蓁蓁向皇帝討得了能去進香的聖旨,如今惠妃掌宮她出宮不用過承乾宮更為便宜。

這日清晨她來到碧雲寺,還未入廂房就聽見一聲貓叫,回頭一瞧卻是曾經熟悉的黃小仙。她又驚又喜追上去喊道:“黃小仙,他在哪?”

黃小仙湊到她腳邊蹭了幾下,“喵喵”幾聲似乎是問她安好,蓁蓁伸手撓了撓它腦袋說:“他好嗎?好嗎?”

黃小仙還是“喵”了一下,腦袋似乎點了點,突然聽到院子外有個童聲學起一聲貓叫,黃小仙跐溜一下飛奔出去。蓁蓁追了出去,直到在一處塔林看見一個背影,小沙彌抱著黃小仙和他對著學貓叫快步離去,蓁蓁捂著嘴險險才沒有哭出聲。

似乎是高了許多,聲音也粗了一些,隻是瞧著有些病懨懨。秋華攙扶著她含淚提醒:“走吧,咱們還有事兒,我們知道他好就好。”

蓁蓁點點頭快步回到和妹妹約好的地方,這處便是住持留給恭王常寧的安全之所,她讓秋華借來又讓珍珍扮成辛者庫婦人辦事。現下裡麵關著的就是小佟佳夫人常用的那位大夫。

她入內坐在一扇絹絲屏風後,老郎中倒也不懼,他捋著花白的胡子一臉倨傲地說:“貴人有事直說,老夫什麼手段沒見過,隻要給錢什麼都行。”

這倒是個實誠人,蓁蓁在屏風後笑了,朝一旁的珍珍點點頭。珍珍於是問:“有沒有方子能讓不孕之人有孕?”

“有。”老郎中“嘁”了一聲不屑道,“隻要夫人給錢就行。”

珍珍的一個家仆打開一盒裝了百兩黃金的木盒,老郎中瞥了一眼說:“要有孕得給我千金。”

“你也太貪了些吧?”

“夫人是宮中貴人,宮中貴人我也伺候過,千金給過,萬金也給過。”

老郎中還是一臉倨傲說得不慌不忙,珍珍臉色卻變了,她自問沒有紕漏這老大夫是如何認出她,尤其是姐姐的身份的?

蓁蓁則一直在透過素絹細瞧此人,隻聽老郎中繼續說:“得了貴子,夫人可得感謝老夫。”

“貴子”二字突然驚起了蓁蓁長埋心底的一段記憶,她“刷”得一下站起來繞過屏風站在了老大夫麵前。已經過去十餘年了,可眼前的人倨傲如當年,老郎中一抬頭似乎也想起了往事,他忽然嗬嗬一笑,“竟然是你。”

“竟然是你。”蓁蓁合掌笑了起來,無儘感歎,“老先生南城的生意還不夠好嗎?”

老郎中給了她一個白眼,“您家夫人當年對您不夠好嗎?您怎麼還是生了貴子,做了貴人。”

“你放肆!”珍珍在屏風後嗬道,蓁蓁抬手製止了她。

眼前這人雖然胡須頭發俱白,但是神態相貌卻變化不大,正是蓁蓁當年與綺佳在南城偷逛那次預言過綺佳無子的無禮老郎中。現如今想來,他當時無一句錯了,還真是不出世的高手。

“先生說的是,我家夫人不孕,我也生了貴子。”蓁蓁嗪笑說,“我且問先生,您說伺候過宮中貴人,可是把千金的生子方子賣給了誰。”

“我這人隻好財,給財我便給方子,其餘我都不管。”老頭一臉無所謂倒讓蓁蓁佩服他的“厚顏無恥”。

“以血胎換子這樣的惡方你也敢賣?就不怕折壽嗎?”

老郎中臉色閃了一下,隨即昂著頭說:“我給的就是坐胎藥,哪有什麼折壽的東西!”

可他剛剛的眼色沒能逃過蓁蓁也沒能逃過屏風後的珍珍,蓁蓁見他推脫絲毫不急,她繞回屏風後坐下朝妹妹頷首。珍珍穩坐渾水一灘的國公府哪裡是吃素的,她用輕快的口氣問道:“老先生這是不肯說實話了?”

“我這就是實話!”老郎中啐了一口,“你們要麼給錢要麼放我走,就是皇親國戚也不能在天子腳下誅殺良民!”

“良民?你要知道你做的事情要是捅出去,那是滿門抄斬的!”

老郎中嗬嗬一笑,“你少威脅我,我就一看病的,京城多少人我都治過,這年頭看病還犯了你們滿清哪條律例不成?”

“老先生從前明來是見慣生死的啊!”珍珍口氣慢悠悠像浮在空中,她嘖嘖了兩聲說,“看來是我不敬,對著先生這樣的人竟然不拿點真家夥當見麵禮。”

她拍了拍手,隻聽廂房內的一扇碧紗櫥後響起了一聲青年男子的慘叫,老郎中突然變了臉色,“你!你們!”

珍珍笑問:“怎麼了?先生是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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