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忘盯著電視看,半晌道:“世界杯?”
“看球得買彩票,”老頭兒不客氣道:“沒座兒了,站著吧。”
彭星望怯生生地往街道外看,也不知道這會兒自己該不該跑。
薑忘不愛看球。
他興趣少到離譜,這些年活得自閉。
剛工作那幾年,出租屋客廳裡有個投屏,合租室友周末閒著沒事就看球不說,還把早幾年的比賽翻出來反反複複的咂麼。
薑忘偶爾會接對方遞的酒,那位興高采烈的侃,他在旁邊半睡半醒地喝。
偶爾球進了,客廳暴喝一聲響到樓下都聽得見,薑忘會睡眼惺忪地抿口酒看會兒屏幕,再靠著沙發昏沉睡去。
老頭兒打定主意想趕他們走,沒想到社會青年掏出一遝票子來。
瞧著有好幾百,不知道怎麼都給破成了散錢。
薑忘數了一百八遞給他。
“波蘭對厄瓜多爾,買零比二。”
老頭將信將疑看他一眼,把張張五十二十的錢都用驗鈔機刷了一遍,慢吞吞地開了張票。
旁邊有躲著老婆看球的中年男人笑起來。
“你買厄瓜多爾啊?”
“去年友誼賽波蘭三比零,年輕人,想賭冷門也彆這麼玩。”
“茹拉夫斯基進攻賊他媽牛逼,”旁邊人笑著撣煙:“聽我的,滿倉波蘭不虧。”
彭星望找了個小板凳坐好,沒一會兒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兩個小時以後,男人把嶄新的五百元收進兜裡,彎腰給小朋友彈了個腦瓜崩。
“嗷!”彭星望伸手護腦袋:“疼的!”
“喝汽水嗎。”薑忘看著像在提問,手已經把人家冰櫃拉開了:“什麼味兒的?”
彭星望很警覺:“我不喝。”
薑忘我行我素拿了兩瓶北冰洋。
老板一邊給他們開瓶蓋,一邊閒著沒事打探消息。
“這小孩是你兒子啊?”
“怎麼可能。”薑忘嘴角一勾:“我生不出這麼呆的。”
中午兩人回到學校裡,去教務處校服白鞋紅領巾小黃帽一套買齊。
付錢的時候有同班同學認出彭星望來,然後一臉好奇地仰脖子看薑忘。
“望仔,他是你誰啊?”
彭星望喊得又脆又亮。
“我大哥!”
薑忘莫名氣壓更低。
老師先前就在煩這孩子家裡什麼錢都不交的事兒,瞧見終於有人肯料理了也鬆一口氣,兩三下把合身衣服拿出來。
小朋友眼睛亮亮地抱著衣服,衝去洗手間換好了又衝出來,拉著薑忘衣角笑得傻乎乎。
“好看嗎!”
薑忘心想就這個泥狗子配色能好看到哪裡去,眯著眼很不情願地點點頭。
彭星望笑容變得更加燦爛,蹦躂著就想要融入其他泥狗子色小學生裡:“我去上課啦?!”
薑忘剛一抬頭,目光忽然頓住。
走廊另一頭有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瘦削單薄,右手腕上帶了塊白玉,眉眼清朗似夏夜月。
時間流速像是忽然放慢,薑忘往前走了一步,像時隔二十多年終於回校看望老師的學生。
那人看見彭星望穿了新校服,笑著摸了摸小孩的頭誇他好看,牽起手帶他回班上課。
男人站在遙遠的另一頭,望著他的落影如潮水般褪下台階,怔了許久,半晌才看向自己懷裡始終抱著的舊外套。
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