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哦,有件事忘了跟你說,”薑忘叫住他:“你媽媽先前寫信過來,問可不可以過來過年。”
“不帶妹妹,也不帶那個叔叔,隻有她一個人過來過年。”
彭星望愣了下,抱著書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因為我嗎?”他揚了個笑,很懂事道:“不用的,我跟爸爸一起過年就好啦,媽媽沒必要特意過來。”
薑忘沒想到他會回避,本來還以為小孩會很高興的一口答應,搖搖頭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媽媽在身體恢複期,需要跟妹妹分開一會兒,讓她慢慢學會獨立,剛好也可以過來陪陪我們,就小住一個月。”
“你不想見到她嗎?”
彭星望看向季臨秋,露出求助的表情,過了會兒才小聲道:“我有點害怕。”
季臨秋走過去抱他:“是不是很久沒看到媽媽了,覺得不適應?”
小孩子點點頭,又搖搖頭,把臉埋在季臨秋懷裡不說話了。
薑忘語氣有些急:“你不想看到媽媽嗎?”
季臨秋拍拍小孩兒的背,示意薑忘先不要問,一手拿過書和本子把星望帶回房間,許久沒有出來。
薑忘突然沒法理解幼年的自己,又不能立刻找季臨秋問為什麼,隻能一個人去小花園裡透氣。
他每次胸悶的時候都想抽煙,但有時候都摸到煙盒了,也還
是放回去,說好了戒煙就一直戒下去。
他很想看到杜文娟。
這一點和彭星望無關,是他自己的感情。
薑忘在回到虹城之前,一度把觸摸親情的開關掩埋在荒漠般的空白心境裡。
後來再度見到彭家輝,見到杜文娟,一點點與他們熟悉認識,不斷靠近,才像是一個人又躍進那片荒漠裡,潛泳一般找到開關的位置。
真想再碰一下。再感覺一會兒。
他從前最怕過年。
平時公司一派忙碌,也很少有誰的家屬過來探望。
到了過年,所有人突然就有了歸處,每個人都會不住討論自家的年夜飯,以及發愁今天該去誰家裡過年。
自工作起,他便沒法參與這個話題,甚至都記不清小時候吃過年夜飯沒有。
可是……可是現在終於有機會了,彭星望,你為什麼會躲著她呢?
薑忘一個人坐在秋千裡晃來晃去,連路燈都沒有打開,像是泡在黑暗裡的一棵浮藻。
他望著遠處燈火明滅的街市,又覺得胸口悶。
柵欄響了一聲,季臨秋推開門走過來,坐到另一個秋千上。
“想姐姐了?”
薑忘沒說話,過了很久才道:“我居然比他還急。”
“真幼稚。”
季臨秋笑了一下,也順著他的目光往遠處看。
“你知不知道,以前在虹城的時候,有好多人羨慕你。”
“他們覺得你很有能力,很會做生意,甚至吃飯時把你當做話題,可以聊很久。”
薑忘不是很想聽這種對比,想要開口讓他彆再往後說。
“可是我那時候就覺得,你很寂寞。”
他怔住,像是沒有聽清季臨秋說的話。
“你……再說一次?”
“我那時候看到你,總覺得,你很寂寞。”季臨秋望向他:“像是一個人站在繁華街道裡,每個人都有來有去,想著買東西挑衣服,逛累了就回家。”
“可你站在街道中央,不知道該買什麼,也不知道該回哪裡。”
他那時候還沒有開始喜歡他。
卻好像遇到同類一樣,在所有人都羨慕欽佩的時候,隻覺得這個人好孤單。
“聊這個好像會顯得很矯情,”季臨秋自嘲道:“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不過,星望說他其實也很想見到媽媽,願意和她一起過年。”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麼了。”
薑忘還停留在剛才那幾句話裡,皺眉想笑,又沒有笑出來。
“你是這樣看我嗎?”
季臨秋看向他,揚眸道:“看對了嗎?”
薑忘離開秋千走向他,和小孩一樣把臉埋進他的肩窩裡,很久都沒說話。
有一瞬的脆弱被暴露出來,又被信任的人小心安放,不讓它受傷害。
“季老師,再抱一會兒。”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在難過。”
他們落入夜色晚風深處,兩個人一站一坐,不再說話。
又好像什麼都說了,一切都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