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沉默。
兩人似乎都知道結局,卻遲遲都沒有迎接這個結局的念頭。
琴酒的綠眼睛中盛滿了悲傷,他的嗓音沙啞,不知道是因為幾日未曾飲水,還是因為低落的情緒。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白鳥綠子對上琴酒的眸子,忽然湧起一陣的恐慌,但她還是咬牙克製:“沒有了。”
銀發少年的手指動了動。
那一瞬間,時間好像都變慢了,心中對死亡的恐懼在一瞬間壓倒了一切,棕發少女失聲喊道:“等等!”
琴酒停下了動作。
白鳥綠子哭了出來。
“我真的……我真的好害怕……”棕發少女哽咽道:“我不想死……陣君……阿陣……我真的不想死。”
琴酒咬牙,綠色眼睛裡的情緒劇烈波動,悲傷幾乎要滿溢出來。
“我不想死……我真的真的不想死……”
她近乎哀求的喊道。
大概是之前苦苦克製的情緒一下子決堤,她口中的話語含糊不清,隻能猜個大概——而她此時的訴說,其實隻是為了發泄心中的膽怯。
她沒有辦法。
而在她麵前、曾經在她心中一直很強大的銀發少年,也沒有辦法。
琴酒沉默著看著她哭,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哪怕他心裡很清楚,他們的時間剩的不多了,如果不能在彆人發現之前結束這一切,綠子的犧牲將毫無意義。
棕發少女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她咬牙,抬眸看向琴酒。
此時她的思緒很混亂,眸中充滿著狂亂的恐懼,她近乎語無倫次的開口,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說了什麼
“陣君……你能不能再對我笑一笑……阿陣……你對我笑一下好不好……就笑一笑……”
她一邊哭,一邊哀求。
“你對我笑一笑……”
琴酒眨了眨眼睛,他的胸口很悶,壓得他透不過氣來,此刻隻想大聲喘息,舒緩一下窒息感。
但他還是努力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
琴酒吃力的對白鳥綠子露出一個笑。
銀發少年的脾氣稱不上好,他笑的次數不能說少但也絕對稱不上多,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笑也以冷笑嘲諷威脅等絕對算不上友好的意味居多。
但白鳥綠子是個例外。
他在她麵前真心笑的次數,比在其他人麵前的次數加起來還多。
琴酒以為在她麵前笑,不是一件難事,然而事實卻是,他努力揚起嘴角,勉強才彎出一個弧度。
這幾乎不能算是一個笑,但白鳥綠子見了,卻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一樣,閉上了眼睛。
琴酒無意識的抽動嘴角,努力讓自己的表情不要顯得太猙獰。
他咬牙瞄準了棕發少女的心臟,食指回扣。
“砰——”
在.槍.聲驚雷般炸響的瞬間,自從取的代號以來,殺人時為了確保委托一向不會移開目光的琴酒,仿佛被槍聲嚇到一般,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他到底不忍心看少女死去的模樣。
少年白皙的脖頸上,色澤通透的翡翠平安扣上閃現出瑩瑩綠光。
組織基地外,天光乍曉。
………………………………
那一聲槍響過後,銀發少年才慢慢睜開眼睛。
琴酒的左手保持著開.槍.的姿勢不動,綠寶石一般的眼睛定定盯著少女被鮮血浸染的.屍.體,怔怔發愣。
直到左手因為長時間保持同一姿勢而發麻,才無力垂下。
兩滴淚從他眼中流出,順著麵頰滑下,直直的砸在地上,在刑室暈出兩滴小小的深灰痕跡。
這一瞬間,所有原本被牢牢抑製住的疼痛齊齊湧上大腦。
身上的傷口、多日的疲憊混合著胸口沉悶的苦痛侵蝕著他的理智,一瞬間的撕心裂肺讓琴酒不得不彎下腰。
此前為了支起身體而撐住地麵的右手,因為承受著身體的重量壓迫,指尖的傷口再一次崩裂,血液從五指流出,混雜著刑室地麵的灰,一片血肉模糊。
右臂一軟,整個人再也使不出力氣,狼狽的跌靠在牆上。
琴酒分不清到底是是身體的痛還是心裡的痛更令他難以忍受。
昏沉、無助,就像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雨夜。
明明身處刑室,明明沒有下雨,明明沒有打在身上的雨點,琴酒卻覺得自己身上仿佛感受到了那年身處雨中的冰冷。
遍體生寒。
他靠著牆,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
這一刻,他仿佛又變成了那個雨中的少年,狼狽不堪。
可是這一次,他連白鳥綠子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