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是說他不會做錯事,隻是哪怕做錯事,他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很少真的感到如此深刻的內疚。
多年來的刀光劍影,無論是出於故意設計,還是無意為之,他也‘坑’了不少人,而他職業的特殊性導致的後果不僅僅是幾條人命那麼簡單。
但他從來沒有如此真情實感的內疚過。
然而這一次,不過是一個小姑娘遇險,甚至都沒有釀成什麼嚴重後果——居然讓他感到“內疚”?
甚至於……居然需要將這種暴躁感發泄到彆人身上。
馬裡布打量著眼前仿佛刀槍不入的銀發青年,目光微閃。
琴酒到底沒有流露出大多的情緒,他隻是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喉頭卻不受控製的一陣發澀:“是誰讓你來的?”
果然。
馬裡布心想:如果琴酒真的一點都不在乎的話,他怎麼可能直接了當的問出這個問題?
這一刻,仿佛是清楚眼前這個人不是那麼的無懈可擊,他因為先前煞氣與痛苦而一直縈繞不去的恐懼,奇跡般的消弭了不少。
當理智回來的那一刻,他報複性的引導著銀發青年:“是……是朗姆大人。”
你看,連理由都是現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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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理由都是現成的。
先前貝爾摩德的試探,與蘇格蘭的交往,朗姆接手蘇格蘭叛逃的態度,馬裡布朗姆係的代號……一樁樁一件件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太巧合了。
他甚至嘲諷般的想:對他手下人的試探都恰好發生在他出國執行任務的時候……如果不是他提前回來,會發生什麼?
領地被侵入的惱怒與被愚弄的羞憤一齊卷上大腦,以至於銀發青年下意識的忽視了其中的不對勁。
他怎麼敢?
奈奈不夠聰明、不夠有天賦、有時候簡直天真到奇葩,以至於琴酒都時常對她感到恨鐵不成鋼——但是即使這樣,他都沒有這麼打她!
馬裡布怎麼敢?
朗姆怎麼敢?!
“我能幫你作證……”馬裡布在內心飛快的分析著眼前的情形,他不想摻和進組織高層的鬥爭,不過此刻為了保命也彆無他法:“私自殺組織高層成員……哪怕是朗姆……”
“殺組織高層成員?”琴酒打斷了他的話,垂下眼瞼。
“對……我……我可以說,我是被朗姆派過來殺你的……”馬裡布匆忙想著能被琴酒接受的說辭,試圖用利益蠱惑他:“我能幫你作證。”
“你是說,偽證?”琴酒抬眸,好笑的看著眼前這個口不擇言的家夥:“你覺得朗姆會放過你?”
“但你不會讓我死……不是嗎?”馬裡布定定看著眼前的銀發青年,喘著粗氣:“朗姆的權力……太大了——”
“有點意思。”琴酒不鹹不淡的評價,他忽然對朗姆看人的本事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幸災樂禍?
“對了……”不等對方接著勸說,琴酒漫不經心的開口,綠色的瞳孔中翻滾著無人看見的憤怒:“作為對這個計劃的回應——”
還沒等馬裡布欣喜於自己逃過一劫,隻聽見“呲——”的一聲——
他後知後覺的感到大腦緩慢傳遞過來的劇烈疼痛,無聲的瞪大了自己的雙眼,卻連一聲慘叫都發不出來,隻能死死盯著眼前麵不改色的男人。
緩慢的將反手猛然捅入馬裡布太陽穴的鋼筆一點點拔出來,充滿惡意的搗弄以加深他死亡的痛苦,琴酒不動聲色的看著拔除的鋼筆上沾染的白紅交織的雜質。
“我會讓你死的不那麼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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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惋惜的看著手中的鋼筆,筆尖的紅白散發著令人不適的惡臭,一滴血慢騰騰的在筆杆上滾動,然後“啪——”的一聲落在地上,濺起小小的血花。
銀發青年上前一步打開盥洗台的水龍頭,清澈的水匆匆流淌,衝洗著鋼筆上的無垢與他手上已經逐漸乾涸的血跡。
也逐漸平複著他心頭的怒意。
他關上水龍頭。
然而心頭的怒火卻沒有消逝,以一種更加堅定也更加頑固的姿態盤旋於他的大腦,令他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清醒卻不理智的狀態。
一個平時絕不會出現的、近乎於兩敗俱傷的念頭浮現於他的腦海,理智叫囂著拒絕——隻是此刻所謂‘理智’的力量實在太過微弱了。
琴酒不置可否清洗了自己的臉,抬起頭的瞬間,墨綠的眼睛與鏡子中的倒影對視,從彼此的影像中看出了瘋狂。
他咧了咧嘴。
然後從外衣口袋裡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不過幾聲鈴響,手機那頭就傳來了回應。
對麵的人驚訝中夾雜一絲調侃的聲音並沒有給他的內心帶來任何波動。
琴酒平靜而又冷酷的開口,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還有逆反心這種東西——不過此刻稱為報複會更加合適:“海恩,把蘇格蘭這件事通知給黑麥。”
“怎麼啦?你是想讓黑麥動手嗎?這件事不是已經交給芝華士了嗎?”對麵仿佛傳來“哢嚓哢嚓”吃東西的聲響,海恩的聲音輕快。
“是讓他去救蘇格蘭。”芝華士動手,蘇格蘭必死無疑;反倒是作為臥底的赤井秀一能夠帶來一絲轉機。
即使有【劇情】的Fg,但就此刻而言,黑麥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對麵滔滔不絕的家夥瞬間失語,沉默了半晌,他才緩緩的、體現出他作為組織精英之一的認真與冷漠:“琴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琴酒凝視著鏡子中的自己,對麵會給他一個嘲諷般的笑容:“我也知道,你會聽我的。”
“哦?”海恩放下手中的鹹味薯片,目光沉沉的坐直了身子。
“畢竟,我們之後也應該約個時間,聊一聊你的小秘密了。”他輕輕地說,低沉的聲線引起一陣顫栗:“關於席拉的小秘密。”
對麵麵色一沉:“你知道什麼?”
“比你想象得更多,這件事之後我們可以聊一聊。”威脅完對方,琴酒開始理所當然的布置任務:“芝華士喜歡七這個數字,不出意外的話,他會在七點三十五分動手。”
銀發青年掃了一眼自己腕上純黑的江詩丹頓,燈光下名表泛出金屬的光澤:“現在還有不到兩個半小時,抓緊時間。”
手機那頭的海恩默了默,隨後爆出一個單字:“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