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覺醒來的時候, 奈奈還是有點昏沉沉的, 她眯著眼睛半夢半醒的懵了一會, 才隱約有回魂的意識。
對著白茫茫的天花板發了約莫有十來分鐘的呆,奈奈慢條斯理的用手肘撐著自己坐起來, 下一秒就聽見了門鎖被打開的聲音。
黑發姑娘聞聲望去, 銀發少年的身影便露了出來, 她瞅了自家男朋友三秒, 露出一個清淺的微笑。
這微笑暈染著碧色眸光中的波紋, 使得奈奈綠瑩瑩清澄澄的眸子也含著粼粼笑。
雅治沒想到她已經醒了, 愣了三秒,才開口輕聲道:“怎麼不多睡一會?”
銀發少年放下網球包, 身姿挺秀如初春白楊, 另一隻手提著外賣餐盒,剛剛運動完的麵頰上還殘存著的汗珠, 白皙秀致的腕子上也沾著點點晶瑩。
“已經睡了夠久了。”奈奈的聲音裡隱約還帶著少許倦怠, 思及她眼瞼下方存在感極強的黑眼圈,怎麼看這話的可信度也得大打折扣。
這些天她算是得到了難得的休息時間——不用接委托、不用分析案件、也不用去聽課。
更何況還幾天還是驚心動魄的生死一劫,怎麼說都應該放鬆下來,才算張弛有度。
然而她卻放鬆不下來。
頭腦中像是有一根弦,繃得緊緊地, 不至於斷, 卻一圈一圈纏在身上、束在皮肉上、縛在的骨血中, 切割出條理分明的白嫩肉質, 與絲線施與的壓力下滲出詭豔的血珠。
這些日子很清閒, 這場清閒在無所事事的情境下逐漸演化為一種茫然的空,於是她就在‘空’中發呆,時常在想著自己的安危、他人的安危。
提心吊膽。
最近的睡眠質量都不怎麼樣,夜晚常常被噩夢驚醒——然而她又不想吵醒雅治,於是隻能睜著眼睛於極幽靜的黑暗中走神。
每當這時,奈奈仰著頭看天花板的空,沉浸在自己空茫的思緒中,頭腦中一片亂碼,就算是程序運轉時的一個又一個‘ERROR’提示,紅屏滿目。
然後就更加睡不著了。
若不是這樣,她也不需要睡午覺。
雅治不清楚她到底在擔心什麼,卻對她的狀態略知一二,並十分不滿。
“你這樣遲早要垮下去的。”他單手將外賣餐盒放在書桌上,轉頭看著女朋友略顯單薄憔悴的模樣,略略加重了語氣:“耳朵是不想要啦?”
奈奈抿唇,下意識的用手碰了碰右耳的耳垂。
在醫院的時候已經確證過了,她的右耳暫時聽力失常,雖然還不至於說聾了,但也好不到哪裡去。
目前正在治療中,然而到底能恢複成什麼樣,還得看治療的進度如何。
這段時間奈奈下意識的不去想這件事情,說逃避也好、說懦弱也罷,對於一個年輕姑娘來說,這種事情的打擊還是挺大的。
但現實就是現實,不是你不去想,就不存在的。
綠色的瞳孔黯淡了幾秒,奈奈勉強勾了下嘴角,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轉化了話題:“你買了什麼?”
雅治眨了下眼睛,“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奈奈想了想,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於是掀開被子,打算去拿自己的外套。
仁王在她掀開被子的一瞬間扭開了頭,急匆匆的丟下一句‘我去洗臉’就三兩步走進了洗手間。
奈奈眨了眨眼睛,喉間溢出一點笑聲。
其實真的不用那麼急,她想:我的睡衣好好穿在身上呀。
自打‘被迫’同居以來,雖然作為男女朋友交往幾年,但少年男女顯然對這份親密有些不適應。
奈奈住進雅治宿舍之後,後者就將唯一的床讓給了她,自己打了地鋪,對於一些隱私也顯得相當避諱。
還是那句話,當你陷入困境時,看到有一個跟你同樣處境乃至更深一籌的人,心情會莫名好轉一些——大概是一種彆人跟我一樣倒黴,我至少沒有他那麼倒黴的……慶幸。
這句話換到如今的場景,也同樣說得通:雖然奈奈也覺得很尷尬,但當她看到雅治比她更尷尬的時候……莫名就覺得尷尬的情緒消散了不少。
——甚至還有種好笑的感覺。
奈奈一邊起床換衣服,一邊對自己這種心態表示唾棄。然後慢騰騰的用梳子梳了下頭發,讓它看起來不像是一頭亂毛,再戴上被她放置一邊的假發,點了滴眼藥水閉上了眼睛。
清涼的感覺在眼球處打著轉,奈奈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振作起來。
這當中的用時不長,等到仁王收拾完自己走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家女朋友正對著鏡子戴黑色美瞳。
他站在一旁等奈奈完工,然後走上前問道:“今天也要變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