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想明白了?”
“嗯。”
“那我們開始吧。”
一個龐大的世界構造,是需要無數個板塊的,每一個板塊之中,又會牽扯到具體的事項。
從一寸一寸的骨頭開始,從一點一點的血脈開始,從一個一個的臟器開始,從一塊一塊紅白相間的肉開始,最後附著上皮膚。
一隻邪惡而扭曲的海底巨獸,會用數年才能夠完成。
鄭淮安不會覺得這是一件麻煩的事,他對此樂此不疲。
顧知白開始不把反抗作為自己的目標。
他變得馴服,學會偽裝,對鄭淮安的很多要求言聽計從。
整個的架構花費了數年搭建而成,空殼公司,海外賬戶,技術人才,實驗室,以及背後的保護傘……
他們還需要人,忠心耿耿的人……
一個下著雪的冬夜,顧知白看到了幾位流浪兒在欺負一個小男孩,隨後小男孩的姐姐衝了出來,以一個人之力,向著那些比她大上很多的男孩們奮力反抗。就算是被打,她依然把自己年幼的弟弟護在身下。
人群終於散了,隻剩下那一對姐弟,弟弟哭著說著餓,姐姐不停安慰著他。
顧知白在街對麵,看到了這一切,然後他走過去,把口袋裡的錢抽出來一點點。那個女孩子跟在他身後走了一段,忍不住伸出手,去取他口袋裡的錢。
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抓住了,然後蹲下身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給她買了漢堡,還有一杯可樂,她一邊哭著,一邊和弟弟分著吃完了。
他喜歡這個女孩看向弟弟的眼神,看起來柔軟而又透著堅強。
他因此結識了那對姓戴的姐弟,然後把他們帶到了鄭淮安的麵前。
鄭淮安滿意點頭:“這是不錯的苗子,我們可以進行計劃的最後一步了。”
馬上,人的問題也會得到解決,他們像是找到了最後的一塊魚骨拚圖,開始給那隻成形的怪獸注入靈魂。
顧知白也明確了他的目的,他要把那隻巨獸完成,然後親手肢解它,殺掉它。
他早已經明白,想要更好地對抗,就需要更深地掩蓋自己的目的,他需要增加自己的籌碼,豐滿自己的羽翼,努力尋找身邊可以信任的人。
他開始考慮,什麼是他期待的結果,什麼是他能夠爭取的結果。
他的外殼已經被浸黑,但是一根反骨早就已經埋下。
鄭淮安說他看人從未出錯,那他偏要做那個他看不準的人,他要用這一生來告訴他,他的看法是錯誤的,他不是一個那樣的人。
作為組織裡雙手最為乾淨的人,他的臣服很快換來了結果,鄭淮安把他推到了台前。
一個身家清白,自力更生的富一代,他的談吐和樣貌很快幫他收獲了眾多人的好感。
他開始跟著鄭淮安侵入南城的高層,往來在那些權貴之間。
組織裡的人,都知道他的重要程度,更把他視為鄭淮安的接班人。
鄭淮安還是時不時會帶來關於陸司語的消息,有時候是照片,有時候是一些彆的東西。
有一次,他把顧知白叫到身邊,遞給他一個袋子,裡麵放著陸司語的近期照片,高考成績,還有錄取通知書的複印件。
顧知白拿著那張成績單,陸司語以高於分數線近百分的成績報考了全江警官學校。
原來一晃眼,這麼多年過去了。
他看著陸司語從小學,走過了初中、高中。現在他的司司長大了,照片上的人已經是一個俊秀而青澀的青年,帶著滿滿的少年氣,他再不是那個跟在他身後要零食吃,不停叫著他哥哥的小肉團了。
鄭淮安道:“你這個弟弟,真的是……他選擇法醫專業,不會是想做點什麼吧?”
顧知白不動聲色:“我沒有想到,你會害怕一個法醫。他隻是覺得屍體並不恐怖,這一點,在小時候就已經這樣了。”
在獨處時,顧知白打開了電腦,搜索了全江警官學校,他在新生名錄裡,看到了陸司語的名字,然後他打開了師資介紹頁,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吳青。
顧知白握著鼠標的手一頓,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點燃了一根煙,煙草的味道很快在屋子裡縈繞。
幾年後,全江警官學院不遠處的一家咖啡店內,人並不很多,午後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窗戶照射進來。
顧知白走入了店內,他是借著出差的機會到的這裡,很快還會有幾場應酬和會麵。
他到前台去點了一杯美式咖啡,然後衝著服務員笑著說:“對不起,我的手機快沒電了,能否借你們這裡的充電器充個電?”
小店員啊了一聲,有些惶恐:“不過我們隻有在前台才有插座……”
“沒關係,就放在這裡吧,我等會會過來拿。”顧知白開口道。
“那好,那我就先幫你充下電。”小店員說著話,臉微紅了,低頭接過他的手機。
甩開了監聽器,顧知白拿起了店員衝好的咖啡,走到了一處角落裡,他看上去是孤身一人,從店外的窗戶望進來看不出一點端倪,但是從另一個角度可以看到,背對著他坐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似乎是腿有殘疾,在他的一旁不遠處,停了一個輪椅。
顧知白靠在椅背上,借著舉起咖啡杯的時機輕聲問:“陸司語,最近還好嗎?”
他的身後傳來了吳青的聲音:“還好,他已經在我的安排下,兼修了刑事偵查,等他快要畢業,我就會安排他進入南城市局。”
他們的對話聲淹沒在咖啡店裡的舒緩樂聲中。
“宋城的兒子可靠嗎?”
“是一個能乾又充滿正義感的年輕人。”
顧知白低頭看著手裡的咖啡杯,裡麵的咖啡很濃,透著一股苦香,這麼多年,他已經熟悉了這種味道,甚至覺得加了糖和奶的話,就會變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