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澤說完這些後, 擦乾淨眼淚，往門口走，走之前還掃了一圈醫院裡的吃瓜群眾。
“拍什麼拍, 這戲還好看嗎？”
這帶著譏諷的眼神看得人心頭發毛, 拍照片的人連忙把手機收起來, 裝作若無其事的到處亂瞟。
顧星澤走之後,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孟淮澤身上。
這時候一位護士站了出來, 她走到孟淮澤身邊。
“我是負責照顧孟老先生的護士, 這個是孟老先生要我交給您的。”
遞過來的是一個信封，孟淮澤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護士懇切道：“我不懂你們父子間的恩怨, 在照顧他的這段期間，常常聽到他在夢中喊你的名字，喊著喊著就哭起來。或許他犯了錯, 你可以不原諒他, 但是作為兒子, 你父親的遺言你還是看一下吧。”
孟淮澤僵硬地接過信封。
拆開。
字跡確實是孟希河的沒錯，他的字就跟他的名字一樣娟秀好看。很小的時候，孟淮澤崇拜父親一手好字，還曾偷偷到他書房裡拿了臨摹。
寄吾兒：
小澤，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爸爸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我是個混蛋, 不用任何人說我都知道。
是我沒能抵得住誘惑, 害了你媽媽也害了你, 明明你媽媽的死當年也有蹊蹺的地方, 但是因為內心的恐懼，我選擇了忽略。
報應遲早會來，隻是早晚問題。
從你揭開真相的那刻開始，我的人生已經完了。
我和你媽媽相愛過，婚後卻因價值觀不合常常吵架，你媽媽是個純粹的理想主義，她不能容許我和其他女性有任何的接觸，哪怕隻是簡單的喝酒、握手、擁抱。
我的幾任女秘書都被她趕走，一些我生意上曲意逢迎的女客戶或者女合作夥伴，她都不能容忍。
曾經我好不容易得到一個品牌在亞太區的代理權，但因為你媽媽知道那個品牌負責人喜歡我，就大鬨一場，逼的對方與我們取消合作。
其實我與那位小姐什麼都沒有，我隻是利用她對我的欣賞更快的拿到代理權，陪她在國內玩了一個禮拜。
當時公司所有人為這件事忙得焦頭爛額，好不容易拿下後，卻因為女人的嫉妒心給攪黃。
那次之後，我就很少回家。
再後來，我就遇到了顧秋蓮。
我曾經以為我遇到的是愛情，她溫柔又善解人意，從來不會反對我的任何決定，也不會乾涉我的所有行為。
於是我瞞著你媽媽，偷偷在外麵與她有了一個家。
但我沒有想到，就是這個在我眼中接近於完美的女人，卻是個殘忍的殺人凶手。
而最可怕的是，我與她同床共枕二十年都沒有發現她的偽裝。
你媽媽去世後我忙於工作，把你交給她照顧。後來你性格越來越古怪我還以為是你的問題，現在想來，那個女人能對星子下殺人，對你又能好到哪裡去。
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所以隻要是你想要的東西，爸爸都會給你。
公司也好，我的命也好。
都給你。
孩子，這個世界上你厭惡的人都已經得到了報應，放下仇恨吧，你該是……安寧又幸福的。
爸爸沒資格說愛你，隻能說對不起。
……
孟淮澤沉默地看著信封，他臉上表情本來就少，現在更是沉寂到可怕。
護士說：“他死之前日子過得挺苦的，打電話給醫院的是他的房東，原因是他喝酒喝到胃出血。房東告訴我們，他沒什麼錢，不動產全都給了兩個兒子。銀行存款全都捐了。留下一點現金租了個五十平米的小房子，整天什麼都不乾，隻喝酒。那個地方住的全都是小流氓，誰都認不出來他是誰，看他天天有錢買酒喝就把他的錢都搶了還揍了他一頓。”
“我看到他的時候，都不敢想象他是電視上那個意氣風發的商界傳奇孟希河，實在是太邋遢狼狽了。”
孟淮澤居高臨下的看著躺著的男人，他突然彎下腰，表情看上去沒什麼變化，但你仔細看，會發現他身體都在發抖。
“誰要你的命了，你毀了媽媽毀了我，就想一死了之？孟希河，你怎麼這麼自私。”
他的手用力握住床邊的鋼棍，手背青筋暴起。
“我不會原諒你，絕對不會。”
*
孟淮澤從醫院回來後，整個人都變得異常沉默。
陸寧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他。
公司裡的事情他全部的都交給了下屬，他就把自己關在家裡，待在房間裡不出來，沒有人能叫得動他。包括陸寧。
因為擔心他，這些天林家的人都天天往孟淮澤家的公寓裡跑。
林知遇看了他這個樣子，吐槽道：“這就叫一夜回到解放前？”
“什麼……”陸寧問。
林知遇：“哦忘記你小時候的事情都不記得了。他不是第一次這樣，小時候剛來咱們家那會也這樣的。”
“那要怎麼辦？”陸寧看著他這樣子，又心疼又著急。
林知遇：“你問我們怎麼辦？以前可是你帶他走出來的，辦法可能隻有你自己知道。”
他說著轉頭看向孟淮澤屋內。
“不過你也彆擔心，至少他現在還是願意理人，願意吃飯的，比以前好太多了。”
“哥，我是不是好沒用，小時候能做到的事情，現在卻做不到了。”小知陌可以牽著他的手帶他走出來，但是她卻沒有辦法，孟淮澤雖然理她，但是從孟希河死後那天起，他就再也沒出過家門。公司裡壓了一堆重要的事情等他去決策，他都置之不理。
林知遇：“那時候你也是花了很久才做到的，現在他爸爸去世，就算是他恨的人，但總歸是他的親生父親，都沒來得及看最後一眼就去了。他總歸需要時間去接受。”
晚飯的時候，陸寧端著飯去房間找他。
“今天媽媽做的都是你愛吃的菜，你可要多吃一點。”
孟淮澤看了一眼豐富的菜肴：“寧寧，我自己可以的，不要麻煩阿姨。”
“你自己可以，那你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算怎麼回事？我們不管你你吃什麼，外賣？還是泡麵？”
“吃什麼都無所謂。”孟淮澤靠著床說道。
陸寧：“你胃不好，能不能不要任性。”
孟淮澤聽她的話開始吃東西，為了不讓陸寧擔心，他把她送過來的東西都吃下去。
陸聽安做的菜品很多，就算量少加在一起也是兩三個人的分量。陸寧看到孟淮澤機器似得把食物往嘴裡送，放在嘴裡隨意咬兩口就咽下去。
也不知道是在折磨誰。
“彆吃了。”最後陸寧實在是看不下去，從他手裡搶回飯盒蓋上。
孟淮澤就這麼看著她，看了很久，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陸寧知道他這個狀態能跟她說話已經是萬幸。
除了她以外任何人進來，孟淮澤都很少搭理，陸聽安來了他可能會理一下，其餘的人在孟淮澤眼中都成了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