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2 / 2)

這邊每一年收一批新弟子,雪懷其實算是走後門,半路插班過來的,沒趕上正經的那一批。按輩分來說,雪懷的師父蔡藝與慕容金川是一派所出的平輩,而雪懷早於雲錯入學,故而雲錯依然得稱他一聲師兄。

慕容仙門的弟子們曾經給這裡所有的門主和宗主、尊上排過序,排序參照是當他們的弟子的幸福指數。綜合一下,在雪懷的師父蔡藝門下當弟子,幸福指數是最高的。

相應的,最末的排名便是慕容金川這位掌門人。

連自己的親外孫都不放過的人,隻能用“老妖怪”三個字來形容。他輕易不收親傳弟子,一旦收了,便必定是將來頂天立地的大人物,相應的,要通過他的試煉絕非易事,傳聞此前曾有一位天資上佳的人被他收為關門弟子,連最終試煉都通過了,卻敗在了出關的那一刹那——慕容金川窺見他麵上毫不遮掩的狂喜時,隻淡淡道了聲:“功法尚可,心性不足,二十年後再說是我的弟子罷。”

關門弟子的名額因而空缺。慕容金川從此將此人的名字從名單中抹去,絕口不提此人。

後來連雪懷也不曾從他外公口中撬出半點八卦,隻知道唯一的信息——那個前關門弟子是天靈根,集金木水火土的靈根於一身,且每個靈根都天生卓越。

他小時候覺得他外公做法有毛病,並且認認真真地替那個沒見過的人控訴道:“可是姥爺,如果我終於通過了試煉,我肯定也會很開心地笑出來,難道我不能笑嗎?”

慕容金川就摸摸他的頭,低聲道:“小懷,你素來外放從容,自然可以。但性情偏激,眼光短小是平日裡便能看出來的,在此之前,我已經給過他數次機會。”

雲錯的敬師茶是在雨停的第一個早上完成的。

仙師們收束了法力,經過幾天幾夜的狂風暴雨洗禮,以慕容山門為中心的方圓八萬裡地,從此一整年中都將濕潤適宜,四季如春。

聽聞慕容金川將要再收徒,他座下以出師的五個弟子都從五湖四海中趕了回來,這些人有的已經封神封尊,統禦一方,也有人成為名震仙界的隱士俠客,這五人中無一人是天靈根,但都是在各自修行領域登峰造極的人,仙根出眾。

雲錯卻是頭一個流著魔界人的血,靈根不明的候選弟子。

慕容金川與雲錯徹談了一夜,沒人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麼。掌門收關門弟子這種嚴正的場合,縱然雪懷是掌門人的親外孫,依然隻能以低級修煉弟子的身份進來旁聽,並且打打下手,端茶倒水。

“萬流溯源,先驗靈修。”

雲錯跪坐於地,兩邊座上分列眾人,慕容金川居於正中,憑空引出一道淺淡的光華,按在雲錯眉心。

那一刹那,無形的風聲和氣場突然席卷天地,生出了無比逼人的壓迫感——

仿佛被扼住咽喉摁入水中,在場的所有人都毫無防備,生生受了這如同萬軍湧來的威壓,一旁的茶童沒抗住,一口血直接噴了出來!

在座眾人無一不驚,皆緊張地站了起來,盯住雲錯。

而慕容金川臉色青白——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慕容金川本人是化神的修為,在座弟子五人都是渡劫金丹以上的修為,雲錯的修為尚未到底,便能以絕對碾壓的姿態越過在場的所有人。

也即是說,這個不滿十七的少年人,至少已經有了化神以上的修為!

雪懷眼中也有些驚訝之色,但沒表露出來,隻是呷了口茶。

他看不了雲錯的根骨,同理雲錯也看不了他的修為。上輩子的雲錯沒告訴他入過魔,也沒告訴他明確到了多深的修為,雲錯永遠隻在他過來告訴他功法進益時,說:“我跟你一樣的。”

這個大騙子!他心想。

雲錯沒什麼表情,照樣安靜地跪在那裡,隻是窺見有人受了傷,於是伸手用了個小法術,將慕容金川的引靈術壓了下去。

風聲驟散。

他輕聲問:“師尊?”

慕容金川麵色凝重,沒有回應他,反而環顧四周,問他剩下的五個弟子:“目前仙界已知修為最高的人是誰?”

“掌門,應當是從上古至今活下來的浮黎帝君星弈,仙魔同修,仙道修為已到因果不沾,能號令群山萬物;同時魔道修到十五重。”雪懷的一個師兄低聲答道。

因果不沾,即本人跳出生死因果循環之外。

入魔十五重,即越過所有善惡是非。

慕容金川問道:“雲錯,你修到了第幾重?”

雲錯低聲道:“仙魔同修,仙道……因果不沾,魔道……第十六重。”

堂中一時寂靜無聲。

半晌後,才有一個女子顫抖著問道:“你說……什麼?”

雲錯沒有再重複,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沒有必要在這裡天花亂墜。少仙主雲錯的名號他們也都聽說過,知道他素日沉默平穩,也絕非輕浪之輩。

慕容金川當即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出去,我要單獨跟他談一談。”

他的話語是鐵令,眾人都紛紛帶著或驚懼或敬畏的目光看著雲錯,而後紛紛低聲喟歎著走出門去,仿佛打量著一個怪物。

本就是半魔,魔息不清,根骨不定,修為極高也極不穩定,換句話說,這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是個隨時會失控的孽障。除此以外,聽說少仙主的母親早逝,抽花煙抽得瘋瘋癲癲,他便獨自長大,生出一等一的冰冷和邪戾。

更有人提起他們聽聞過的兒時經曆,說到雲錯小時候看人的眼神,便如同看螻蟻蟲豸。

雲錯仍舊麵無表情,無動於衷,仿佛一個沒有心的瓷人。

唯獨雪懷走出去的時候,他動了動,轉頭看著他,眼神中仿佛有一絲無措。

他說:“雪懷,你可以在外麵等一下我嗎?”

雪懷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遲疑了一下,便輕輕地說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