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1 / 2)

他就那樣低著頭, 望著他的眼睛,有些著急的樣子, 那裡頭有一點雪懷看不懂的焦慮和急切。

就好像……眼前人會溜走一樣。

雪懷一時語塞。

在眾人看來, 這的確是一樁已經談成的婚事,即便隻有他們兩個人心知是怎麼回事, 但他拖拖拉拉到現在,已經很不像樣了。

說是吊著人家, 也不為過。

他知道上輩子的婚書是給他的了,至於那句“護法無能”, 他也可以理解為他那時在地府中, 道聽途說時錯信了。他上輩子毀在“偏聽”二字上, 似乎除了最後那段時間的彼此不理解,也沒什麼地方可怨雲錯的。

是他選擇的追隨他。一輩子過去, 重來一回, 既然沒有對不起, 那麼便恩怨兩消。

他是喜歡過他的,這輩子有這麼多事情已經不同了, 他是否應該抓住這個機會呢?

去……試一試, 和上輩子喜歡過的人,好好地在一起?

他想了一會兒後,仍覺得理不出什麼頭緒。他向來不是優柔寡斷的人, 可在這件事上已經再三遲疑。

雲錯動了動, 在雪懷前幾日給他鋪的床榻上坐下了, 而後脫下外袍, 仔仔細細疊好,順勢躺進去,用被子把自己裹住,露出一雙沉靜的眼睛去看他。

……還有點可愛。

雪懷:“……”

雪懷說:“不行。我還沒想好,你再給我一點時間考慮。”

他看雲錯又要說話的意思,沒好氣地道:“不許反對,你現在說一個字,我就多考慮一個月。”

雲錯真的不說話了,他點了點頭,連呼吸聲都很輕小。雪懷為自己小小的任性得逞而感到有些得意,剛要從雲錯身邊跨過去時,恰逢跟他生著悶氣的饕餮鬼見到他來,為了表示自己堅決不跟雪懷睡在一起的堅貞,它“嗖”地一聲就從床上衝了下來,直直地要往門外奔去。

這一衝,直接把雪懷絆了一下,眼看著就要摔下去,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一邊的櫃子,卻沒想到睡在地上的雲錯也下意識地起身拽了他一把,修長的手握住他的腳踝,把他扯得生生倒退幾步,撲通一聲就往後倒去,緊跟著被接入了一個溫暖的懷裡。

雲錯方才怕他摔倒時便已經坐了起來。雪懷隻覺得背後很暖和,也很堅實——那是雲錯的胸膛。

綿長的呼吸聲響在耳畔。

被雲錯的手握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起初以為是他的手太燙,因為雲錯這個人向來帶著那樣的灼人溫度,後來才知道是自己的腳扭了。

他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雲錯指尖閃出一道潔白的光華,輕輕按在他的腳踝上,慢慢揉著。

他揉得很認真,也是心無旁騖的模樣,可指尖擦過細膩的肌膚,往上麵擦出紅暈時,總覺得有幾分旖旎。

他又聽見雲錯的心跳聲,砰砰,砰砰。

雪懷憋了半天後,問道:“你是故意的罷?”

雲錯疑惑道:“嗯?”

雪懷小聲嘀咕:“是不是你教壞了小饕……”

饕餮鬼躲在屋外聽著牆角,百無聊賴地扒了扒門框。少年人清亮的聲音也慢慢低下去,最後被打斷。

是雲錯低沉的聲音:“我不是故意的。”

雪懷訕訕的:“哦。”說著,他便要掙紮著起身,剛離開一點,卻又被拽了回去。

“……這才是。”

他聽見雲錯說。

這一刹那,雲錯突然動了動,從坐姿變為跪姿,伸出雙手,將雪懷圈在了懷裡,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這是個極其大膽的動作,但他就是存心的,故意的,要來試探他欺負他,趁他沒有防備的時候過來招惹。

這是他的續命法,是他此生唯一舌尖舔蜜的辦法。雪懷能要他的命,就算什麼都不做,單單是這樣抱著他,便已經能讓他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快要炸開了。

他磕磕巴巴地問:“我故意想抱著你,你會生氣嗎?如果不生氣,是不是也不是,特彆討厭?”

鬼使神差地,雪懷說:“還好。”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話的時候,雪懷也感覺到自己麵上有些發熱。

但他不打算改口,他的性子素來就是這樣,是怎樣便怎樣,再彆扭下去就真成矯情了。

雲錯一僵,問他:“什麼?我剛剛沒聽清,雪懷。”

雪懷還算鎮定:“我說還好,你抱人挺舒服的。”

他挑起眼,回頭瞥他,眼裡帶著一點散漫和玩味。像隻貓,因為慵懶成性,也貪戀溫暖,故而能給它溫暖的懷抱,它們便願意窩在某個人的膝上,舒展毛皮任由擼動。

這是挑釁,也算是某種縱容。

雲錯在這一刹那甚至都不敢動了——連呼吸和眨眼都仿佛會驚走懷裡的人,是他偷來的短暫平和。

他甚至不敢去問雪懷這代表什麼,能不能當真,還是隻是頑劣心起時的一次心血來潮。

他就這樣半跪在他身後,把他以全然占有的姿態擁入懷中,靜靜地聽彼此的心跳。時至傍晚,西斜的太陽正飛快地沉下去,帶走滿室亮堂,房內次第由昏黃與橘黃熏染。

饕餮鬼已經窩在門邊睡著了。

雪懷說:“好了,讓我起來吧。”

雲錯說:“好。”可是沒有要動的意思,雪懷便隻能費力地把他的手臂從自己腰上扒拉下來,給他塞回被子裡。

他看著雲錯。雲錯立刻意識到什麼似的,一聲不吭地裹緊被子,那意思是就是他要睡覺了。

他都要睡覺了,雪懷應該沒那麼狠心,再趕他走吧?

雪懷哭笑不得:“這還沒上月亮,你就睡下了?起來起來,吃飯。要睡也回去睡,一會兒我要修習功課的,吵得很。”他去扯雲錯的手臂,把人抓了起來,雲錯卻仿佛個八爪魚一樣,又要撲倒他身上,把他抱個滿懷。

雲錯低聲道:“雪懷哥……”

雪懷沒好氣:“姓雲的,你給我適可而止一點。”

他分明不及他高,卻一本正經地踮腳用手指去點他的眉心,抵著他推到牆邊,張牙舞爪的模樣,偏生還帶著點清淡的笑意。那樣子反倒是在調戲他,而非是被他輕薄了。

那樣親近、坦然的姿態,是這輩子的他從未得到過的,那一刹那,狂喜席卷了雲錯的四肢百骸,讓他手足無措,讓他驚詫無言,以往陰霾一掃而空。好半天後,他才意識到雪懷在跟他說話。

連白天那股逼上心頭,讓他戰栗的恐懼和不安都消散了。

雪懷瞅他:“喂,你在聽嗎?我不想去飯堂吃飯了,我們是讓青鳥買飯回來,還是你想做飯?”

雲錯趕緊道:“我來做飯。你想吃點什麼,雪懷?”

雪懷想了想:“隨意罷。我不太挑的,也吃不太多,你主要做你自己的就是了。”

他們修士學員的暖閣中設施齊全,每個弟子房中都有個小廚房,隻不過雪懷這邊的從來沒動過。他雪家少主十指不沾陽春水,唯一會做的家務就是收拾自己的房間,因為他從來不允許饕餮之外的任何人動自己的東西。

理所當然,食材沒有,鍋碗瓢盆沒有,調料也沒有。

雪懷道:“這好辦。”他找出一張紙遞給雲錯,要他把需要的東西寫在紙上,而後和二十個金瓜子一起放入了錦囊中,掛在了饕餮鬼的脖子上:“小饕乖,去山下的商戶把東西買回來。”

饕餮鬼不情不願、委委屈屈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