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六十七個前男友(2 / 2)

在黎不辭進到私牢裡的第三天夜裡,花悲悄然進到密室裡,通過密音指揮著他的心腹弟子,將黎不辭帶進了刑室。

刑具早已經生鏽了,但這並不妨礙花悲私自動刑。

他渾濁的雙眼緩緩眯起,透過那密室中的窗戶,看到容色狼狽,卻依舊將脊背挺得筆直的黎不辭。

“嗬。”花悲掀起唇冷笑了一聲,他視線一轉,“李江,你將他雙手雙足,釘死在刑椅上。”

刑椅是一塊長長的木板組成,猶如棺材板般長寬,上麵紮著密密麻麻幾寸長的釘子,釘子之間的縫隙中隱約顯出乾涸成褐色的血,想必是上一個受刑之人留下的血漬。

黎諄諄光是瞧著,便覺得頭皮發麻。

得到命令的李江看著黎不辭異色的雙瞳,雙腿忍不住打顫,儘管黎不辭頸上帶著拴魂鏈,身上又被鎖妖繩緊緊捆著,他卻也遲疑著,久久不敢動手。

“李江,若我沒記錯,你修為隻差一點便能突破元嬰期了,但拖了三年多也未能勘破?”花悲不緊不慢道,“我這裡倒是存著些極品的丹藥,想必你服用之後,很快就能元嬰期了。”

這話一出,李江再不猶豫。

他夥同身旁的兩名白衣弟子,一同將黎不辭按倒在刑椅上,先是褪下了黎不辭腳上的踏雲靴,一手按住那白皙的腳背,另一手拿著鐵錘對準腳踝處,重重砸了下去。

李江用出了渾身的力氣,那一錘子下去,黎不辭禁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再硬的腳骨也扛不住鐵錘如此捶打,更何況他身下躺著的刑椅布滿鐵釘。他的腳踝深深嵌進了數根鐵釘中,一絲絲殷紅的血沿著釘子生鏽的邊沿向下慢慢流淌著,直至浸透了刑椅鐵釘間的每一處罅隙。

儘管李江按照花悲的命令這樣做了,他的心跳還是突突猛烈的跳著,連呼吸都急促起來,神色似是不安。

直至李江發現黎不辭並沒有反抗和掙紮,他才吐出一口氣來,舉起鐵錘,又用力砸向黎不辭的另一隻腳踝。

花悲適時提醒李江:“還有他的手。”

李江看著黎不辭身上的鎖妖繩,不禁犯了難:“他的手被鎖妖繩捆住了……”

“捆住了又怎樣?”他冷聲道,“有那拴魂鏈在,他根本無法反抗你,你將那繩子解開了就是。”

花悲讓李江動用私刑,本意就是為了激怒黎不辭。若是黎不辭不掙紮,那便照著死去折磨他,讓他變成瞎子,聾子,再也無法配合黎殊,開口證實自己的清白。

若是黎不辭掙紮反抗了,那便更好了。

最好是將李江和刑室裡的兩個弟子都殺了,那黎不辭殺人的罪名便也坐實了,任由黎殊再怎麼費力去尋找證據,也洗不清黎不辭身上的血債了。

李江猶豫著,不情不願地上前解開了黎不辭身上的鎖妖繩。他動作極為小心翼翼,神情也警惕著,掌心裡緊緊攥著鐵錘,仿佛隻要黎不辭做出任何反擊行為,他便會狠狠掄出那鐵錘。

隻是李江還是低估了黎不辭。

他可以將凶殘至極的鵡鵡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便也可以像是碾死一隻螻蟻那般,輕鬆地致李江於死地。

黎不辭不過是不還手罷了。

他還記著黎殊的話。

黎殊說她相信他,她說讓他等著她。

雖然黎不辭不明白,為什麼她相信他,還要給他戴上拴魂鏈,任由他被這些陌生而可怖的人關在彌漫著腐朽氣息,不見天日的牢房裡。

可既然她這樣說了,他便選擇相信她。

他會等著她,等到她找到證據證明他的清白,等到她親自接他出去。

原本還緊繃著神經的李江,在察覺黎不辭毫無還手之意後,漸漸將緊提起的心臟安置回了原位。

他給身旁的兩個弟子打了個眼色,那兩人便上來幫著他按住了黎不辭的雙臂。

又是重重兩錘砸下去,鐵錘碾碎骨頭的聲音如此清晰。那鐵釘穿透了他的掌心,好似刺破了他血肉裡的筋脈,隻聽見‘噗嗤’一聲,大片大片的血從刺穿掌心的傷口邊沿湧出來,洇開在他的掌紋裡,彙聚成一行行蜿蜒滴淌在刑椅上。

黎不辭額間滲出大顆的冷汗,他疼得肌肉都在抽搐,頸上的青筋道道突顯,卻死死咬著牙,沒有發出什麼喊叫。

花悲倒是沒想到黎不辭這樣能忍,他眯著眼:“天氣甚涼,你將煤炭點燃了,給他暖一暖唇齒。”

李江似是被花悲的話嚇到了,他吞咽著唾液,小心翼翼道:“可是……”

花悲沒等李江‘可是’完,冷著嗓音問道:“李江,你是在憐憫一個滅世魔種嗎?”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李江連忙否定,這頂高帽子實在太大,他自然是不敢認了,“我這便去做。”

私牢裡見不到陽光,日夜陰寒,他們夜裡也要守在私牢裡看守黎不辭,便早早備了些炭火,準備等到夜裡用。

卻不想,竟是提前用上了。

李江將火盆和煤炭提了進來,點燃煤炭後,拿著掛在牆上的鐵夾子扒拉了兩下。

炭火燃起,不時在空氣中發出劈啪的聲響,沒過多久,那煤炭便完全點燃了,烏黑的煤炭隱隱泛著紅。

李江用鐵夾子夾住煤炭,遲疑了一瞬,還是走向黎不辭,朝著身旁守著的兩個弟子揮了揮手:“拿鎖妖繩將他捆在刑椅上,你們扒開他的嘴皮。”

那兩人聽得也是一愣:“師兄,你要做什麼?”

“你說做什麼?”李江抬起腿往其中一人身上踹了一腳,沒好氣道,“我也是聽命行事,你們麻利些!”

一句‘聽命行事’將這兩人也唬住了,他們按照李江所言,將黎不辭的身體和刑椅捆在一起,猶豫著伸出手,一人一邊扒開了黎不辭的唇。

看到這裡,黎諄諄已是有些不忍心再繼續看下去了。

大抵是有了先前的經驗,李江夾著泛紅的煤炭,沒怎麼糾結,徑直按在了黎不辭的唇齒間。

昏暗的刑室中終於響起了含糊聽不清的慘叫,那聲音伴隨著‘滋滋啦啦’的燒焦味,空中頓時隱約升起幾縷白煙。

明明下此毒手的人是李江,他卻不敢將視線停留在黎不辭臉上,他哆嗦著手臂,沒敢停留太久,又夾起煤炭扔回了火盆裡。

花悲透過那扇密室裡的小窗,看了黎不辭許久,見他仍是沒有要反抗的意思,不由嗤笑了一聲:“剩下的煤炭也不要浪費了,便倒在他身上罷。”

“此人極其凶惡殘忍,你們可要好好招呼他,讓他為自己造下的殺孽贖罪。”

花悲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沒有繼續在密室中觀察黎不辭受刑,隻丟下一句似是而非的命令,便起身離開了密室。

也正是這句話,撫平了李江心中的罪惡感——黎不辭本就是上古魔種,又殘害了無辜百姓的性命,不管用怎樣的酷刑,那都是他罪有應得!

李江看著消散在空氣中的淡淡白煙,咬了咬牙,用鐵夾子夾起火盆裡燒得通紅的煤炭,一塊一塊往黎不辭身上丟著。

那鮮紅的顏色很快融化了黎不辭身上的白衣,與他的血肉粘黏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肉被燙熟的氣息,又糊又焦。

黎不辭卻再也喊叫不出聲了,他的嘴唇血肉模糊,被煤炭燒得粘連在一起。彆說是張嘴,隻單單是身體發抖時不慎蠕動了唇瓣,便已是疼得撕心裂肺了。

很快,他就被那蔓延在身體各處,難以忍受的疼痛折磨得昏厥過去。

嗅到空氣中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李江厭惡地掩住鼻子,打開刑室的門,招呼著另外兩名白衣弟子出去了。

至於那灑了黎不辭一身的滾燙煤炭,李江並不準備取下來,一個個夾下來總要浪費時間,便留在他身上也無妨。

待到那刑室裡隻剩下黎不辭一人,黎諄諄還是禁不住看了他一眼。

炭火還在燃著,燒得他皮肉不時發出‘滋滋’的響聲,那通紅的炭火光在漆黑無光的刑室內,明明滅滅。

一縷縷白煙嫋嫋升起,又漸漸消散。

黎不辭被釘在刑椅上一動不動,猶如死屍。他渾身似乎沒有一塊好肉了,鮮紅的濃水沿著刑椅的罅隙慢慢淌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

那聲音仿佛被無限放大,於死寂無聲的刑室內,愈來愈響,震耳發聵。

黎諄諄忽然覺得有些窒悶和煩躁。

她喉嚨中湧動著酸澀的呼吸,可明明她隻是一個旁觀者,一個窺探著黎不辭前半生的旁觀者。

她並不是容易共情的性子,若不然她便不會為了完成任務,徘徊於南宮導和張淮之之間,看著他們為她付出一切卻無動於衷。

黎諄諄也並未參與黎不辭的人生,她隻是猶如看電影般,旁觀著他和黎殊在院子裡的點點滴滴,感受著來自與他們師徒二人身上的溫情。

僅僅如此而已。

但不知為何,看到黎不辭被如此對待,她的心臟真真切切在抽痛著,像是被人狠狠用重石砸了一下。

這一夜似乎變得極為漫長。

黎不辭整整昏厥了一宿,待到翌日,花悲又來訪了密室。

李江便提起一桶冷水潑在了黎不辭身上,將他硬生生激醒了。煤炭早已熄滅,但它在黎不辭身上留下了一處處凹凸不平的燒傷,他白皙的皮膚不再平滑,像是一張被攥皺的紙。

“燒些丹砂來,灌到他耳朵裡。”花悲欣賞著他的傑作,半晌後,緩緩道,“那隻紅眼睛也礙眼的很,一並灌了罷。”

丹砂就是煉丹所用的一種材料,若是經過加熱燒煉,便會變成人們熟知的水銀。

此時的李江,麵對花悲近乎殘忍的命令,已是顯得從容不迫了許多。他不再質疑追問什麼,隻按照命令讓白衣弟子去尋丹砂了。

黎不辭到底不是普通人,這樣嚴重的燒傷放在尋常人身上,早就挨不過去一命嗚呼了。但他的身體似乎擁有超強的修複能力,一夜過去,身上的燒傷已是結出了淡淡的血痂。

他平日一頓飯不吃都要餓得饑腸轆轆,如今被關押在私牢裡,前前後後卻是有四日未曾進食了。

他的嘴唇又黏又乾澀,口腔內灌滿了濃重的鐵鏽味,似是被曬乾的池塘,連一絲唾液都分泌不出了。

黎不辭此時卻也顧不得吃不吃飯了,他的每一寸皮膚都灼痛著,像是要將他活生生撕裂扯爛。

可他疼也叫不出來,時間仿佛被拉得極為漫長,每一時,每一分對於黎不辭而言,都如同一個世紀般,煎熬又難耐。

黎不辭本以為他不會比此刻更痛苦了。

直至李江取來了燒沸的丹砂,將那滾燙如熔漿的液體灌進了他的耳中。水銀沒過他的耳道,沿著耳垂淌到頸上,他幾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全然被刀割,被火灼般的劇痛吞沒。

黎不辭生生疼出了眼淚,喉嚨裡隱約發出嘶啞的嗚咽,從血糊糊的唇縫中發出的倒氣聲越發微弱。

師父,救救我。

他不由一遍遍在心頭念著。

可他的痛苦並不會因為他的祈禱而結束,李江緊接著又將燒沸的水銀倒進了他赤紅色的眼瞳中。

黎不辭的身體抽搐著,眼瞳連帶著眼周圍的皮膚被水銀燙得一片血紅,釘在刑椅上的手足不住哆嗦著,他本能地弓起脊背,卻並不能緩解半分他的疼痛。

他額間滲著大片血紅的冷汗,渾身都像是被血水浸泡過一遍,臟汙不堪。

黎不辭又疼暈了過去。

花悲看著黎不辭狼狽的模樣,滿意地笑了出來。天官也快要來了,憑著黎不辭現在這般又聾又瞎的樣子,隻要再割了他的舌頭,他便再也無法自證清白。

聽說黎殊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已是尋到了鵡鵡的蹤跡。

屆時花悲隻需要趕在天官來之前,處理乾淨鵡鵡的存在,任憑黎殊說破了天,也休想拖花危下水,洗清黎不辭身上的汙點。

花悲笑了笑,撂下了最後的命令:“李江,割了他的舌頭,這幾日好好看守著他。等天官來了,我便將提升修為的極品丹藥拿給你。”

李江一聽這話,頓時應道:“是,我這便去割。”

花悲走後,李江便取來了彎刃的匕首。黎不辭昏了過去,唇瓣又被煤炭燙得粘黏在一起,他索性用刀刃割開了那粘連起來的唇。

趁著鮮血直流之際,李江側過刀刃撬開黎不辭緊閉的牙關,手起刀落,利索地割斷了他的半截舌頭。

做完這一切,李江哼著曲兒,將割下來的舌頭隨手扔進了火盆裡,轉身離開了刑室。

大抵是黎不辭傷得太重,這一次他足足昏厥了兩天兩夜。

待他再睜開眼時,那隻熾焰般鮮紅的眼瞳已是睜不開了,隻能虛虛掀起另一隻幸存的黑眸,神色迷茫地看著漆黑的刑室。

師父,他的師父……還沒有來。

黎不辭又闔上了眼。

頸上的拴魂鏈冰涼,他好似想起了黎殊輕撫他臉頰的時候。她的動作溫柔,指腹微涼卻又殘存著獨屬於她的氣息,一下一下撫摸他的頰邊。

緊接著,黎殊便將手掌落在了他頸上,用這條本應該栓妖魔的鏈子,束住了他的頸。

或許,此時承受的所有苦難,便是他沉溺於黎殊溫柔的代價。

她說她相信他。

可她真的相信他嗎?

她說讓他等著她。

可他真的還能等到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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