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著黎諄諄回答, 但她隻是看著他,眸光裡沒有太多情緒,便如此沉默地看著他。
天道也在看她。
他眼底儘是清寂, 如聖潔不可攀的雪山, 似高空隻可觀的明月, 又好似壓抑著什麼。
半晌, 他色淡而薄的唇輕啟:“因為我……”他撐在身側的手抬起,似是在半空中頓了一下,慢慢覆在她烏黑的青絲上, 彎起唇笑了起來:“我希望你記住我。”
“諄諄,我沒有你說的那麼道德高尚。”天道笑著,“我也有私欲。”
他說這話時, 像是在說笑一般。
黎諄諄不知道他口中所謂的私欲是什麼,她似乎應該追問下去, 可她卻什麼都沒問。
他撫過青絲的手掌有些涼, 便如同他這個人一樣清冷。修長的指勾起她鬢間門淩散的碎發, 輕輕彆到耳後。
指尖不慎觸到鬢上的金簪步搖, 那垂下的珠玉搖顫起來。淡淡的光流淌在珠玉上, 如此美麗,如此朦朧。
與珠玉一同顫動的,或許還有他的心。
可珠玉不會一直隨風搖曳。
“回去罷。”久久之後,天道收回了手,“這顆元神,你若不想要,送人也好,毀了也罷,隨你處置。”
他的態度明明隨性, 卻又不容置喙。
黎諄諄握住元神的手掌緊了緊。
這是張淮之的元神。
也是張淮之存在過這世間門唯一的證明。
她怎麼可能向他所說的那樣,將這顆元神隨意處置掉?
而他分明是篤定她不忍心,才會這樣說。
黎諄諄沉默了許久,到底是沒有再提元神的事情。
便如天道所言,假如她沒有將他當做張淮之,那又何必執著於將張淮之的元神還給他。
雖然黎諄諄不準備將元神還給他了,卻也沒有立即離開,她輕聲道:“我心中有一困惑已久,可否請先神為我解惑?”
見天道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她便自顧自說了下去:“班十七說,我通過係統看到的那本書,那是現代的我燈儘油枯死在病床上後,回到此地本該經曆的命運。”
“按照他所言,那本書裡所寫的一切都是真的……”她頓了頓,“也就是說,現代的我經曆了綁架墜樓,在病床上躺了三年之久,硬生生熬到燈儘油枯,才身死回到了這個世界。”
“那麼回到此處後,倘若我沒有被人抹去記憶,還記得現代所發生的一切,我怎會如同書中所描寫的黎殊那般,任由董謠、花危、藹風、蕭彌,黎望……”
黎諄諄嗓聲戛然而止,抿了抿唇:“任由他們欺負,卻絲毫未有還手之意?”
“這不是我的性格,即便我沒有經曆過班十七杜撰出來的九個穿書世界,我也不是任人欺辱的性子。”
“便退一步講,我回來之後被人抹去了記憶,因此不記得現代發生過的事情了。我隻記得自己是黎殊,那董謠的預知夢金手指是怎麼來的?”
“便是再退一步,那些好運的金手指都是班十七賦予給了董謠,若我沒記錯,那本書裡的男主可是淮之哥哥。”
“原書裡寫著,董謠如何救贖了淮之哥哥,他們相愛,相伴,直至淮之哥哥身上的封印破除,他恢複了神力和作為天道的記憶,可他還是愛著董謠。”
黎諄諄看著他:“可先神會愛上她嗎?”
她鋪墊了這麼久,明明是想證明,那本存在於她識海中的原書自相矛盾,並非班十七口中所言“她回到此地本該經曆的命運”。
因為張淮之或許會喜歡董謠,但天道絕不會愛董謠。
不止是董謠,天道本就沒有七情六欲。
他的情.欲早已經剝離出來,便是那曾經被世人當做上古魔種的黎不辭。
可最後一句話問出口,看到天道眸底隱約的笑意,黎諄諄便感覺到自己的話似乎有些歧義——這般問他,便像是自己在與董謠爭風吃醋一般。
她遲疑了一下,正想解釋,他卻先她一步開了口:“書中一切為班十七杜撰,你口中的預知夢是班十七所為,我不會愛董謠,張淮之也不會。”
“為什麼不會……”
黎諄諄幾乎是脫口而出,剛剛說出口便又頓住。
既然天道說了那本書是班十七自己胡亂杜撰出來的虛假命運,她又何必追問下去,非要問一句為什麼。
但話已經問出了口,她此時再慌忙的收回去,倒顯得心虛一般。
這般想著,黎諄諄便壓下那心底冒出的一兩分不自然,語氣儘可能平靜無瀾:“我是說,先神怎麼會覺得淮之哥哥不會喜歡董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