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堤(2 / 2)

女配她天生福命 沉雲香 16068 字 6個月前

所有人都看著林清薇,她開口說道,“昭昭讀了書,懂得道理多,您看,剛剛不是就把您給說服了嗎?而其她還是有幾分急智的,您看當時落石的事,倘若娘親還是不肯,她還會打滾撒潑求人呢。”

昭昭忙不迭點頭,看著林鶴,說道:“昭昭會很有分寸的,說不定可以幫到爹爹,幫不到爹爹的時候,我也絕對不會生亂!”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林鶴換上官服,柳氏親自給昭昭洗漱。

剩下的丫鬟也都開始忙碌起來,去前麵的縣衙裡把衙役喊起來,讓人去找住在外麵的小吏。去桐花村要把可能決堤的人從屋子裡喊起來,在村裡這個縣令不一定會管作用,就需要儘可能多帶一些人過去。

林鶴和昭昭兩人更快一些,他們兩人收拾妥當之後先行出發,去一趟錢家找他家借馬。

林鶴上了馬,把女兒摟入到懷中,昭昭的腿學著爹爹一樣夾住馬,她是背著坐在馬上的,牢牢抓住爹爹的衣襟。

夜風涼颼颼的,坐在馬上也並不舒服,馬匹顛簸的厲害,昭昭卻一聲不吭。

到了錢家,門房很快就讓人請了何管家出來,聽到了借馬的請求,何管家眼也不眨就吩咐讓人牽馬,把除了寶兒的那匹小馬之外的馬都給牽了出來。

昭昭看著何管家沒有去驚動老太爺,眼睛滴溜溜地轉著,何管家看著她的模樣,忍不住笑著說道,“怎麼,光借馬還不夠,難道還想要借人?”

何管家彆看笑嗬嗬的,昭昭知道他曾經是跟著錢老太爺一起上戰場的,錢家的下人大半都是上過戰場的!昭昭眼睛一亮,立即說道,“何管家,您還可以借人給我爹爹嗎?”

錢老太爺的人要比衙役管用的多,林鶴精神一振對著何管家拱手,行了大禮,而何管家連忙避讓開林鶴的大禮。

“我初到鄖河時間不長,又是一屆書生,若是您能相助在下感激不過。”林鶴沒說昭昭的夢,隻說他聽昭昭在外玩耍,聽聞周旗讓人挖河堤,恐怕導致河堤潰軟,他懂一些星象,心中裝著事,本想要明天在解決,忽然夜裡驚醒,夜觀星象,隻怕寅時要下一場大雨,所以才會連夜就準備趕赴桐花村,免得出水患。

這個理由是林鶴琢磨出來的,雖然還是有些漏洞,大體是可以解釋得通。

何管家聽到了林鶴的話,猶自有些猶豫,林鶴看著他的猶豫神情,忽然想到了自己剛剛也是這般,正色說道:“倘若真的發生了決堤之事,林某怕此生心中難安。”

昭昭也說道:“何管家,隻需要去一趟周家,我爹爹詰問一番就可以知道周家是不是挖了河堤,您帶著人跟我們走一趟可好?若是問出來是真的,您的人借給我爹爹,我們立即去桐花村。倘若河堤鬆了,寅時忽臨大雨,咱們真的得費些功夫讓河邊的村民快快離開屋子。要讓衙役驅趕人出屋子還要費些口舌,錢家的人都是戰場上的英雄,曉得軍令如山的道理。”

林鶴一直知道這領養的孩子聰明,此時更是肯定她原本的出身隻怕占了一個貴字,這種話非得耳濡目染聽人教導才說得出。

林鶴更加慶幸自己帶了昭昭,就像是女兒說的,等會去一趟周家,他詰問一番周旗,就知道有沒有挖河堤。

如果是幾個月以前,林鶴知道自己萬萬沒有識人斷案的本事,要說起來這斷案的本事,也和女兒昭昭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是她通過書肆的掌櫃知道了岑夫子,妻子柳氏要給女兒拜師所以去了岑夫子的家,他才陰差陽錯接手了這王婆家的瓜案;又是通過昭昭,他得了岑薛青的指點,破了第一個案子;有了這案子之後,才有了後來陸陸續續幾十起瑣碎小案,通過這些案子,增長了本事。

何管家被說動,等到牽了馬出來,三人立即去叩周家的大門,下人通傳之後,打著哈欠的周旗出現在三人的麵前。

周旗家是行商的,他自家兄長生意做得大,周旗是小兒子陪在父母膝下,現在周家生意越做越大了,打算從鄖河搬走,這莊子是打算賣掉,賣之前就想著把莊子裡荒地給弄成一等田地,好賣個高價。

周旗自己是不學無術,不過他的哥哥們是生意人,可以說耳提麵命教導他,鄖河縣一不可得罪錢家,二不可得罪縣令老爺。

錢家的管家和縣令老爺一起過來了,周旗哪兒用詰問,問什麼就說什麼,當即承認了自己確實讓下人挖土。

“不過,我可沒讓挖河堤啊,我是讓人挖淤泥,前些日子不是一直下雨嘛,靠著山坳坳處那兒的泥肥,鄉下人都知道,我讓人從那兒挖的。”周旗的膽子小,連連搖頭像是撥浪鼓一樣,“河堤我知道是動不得的,您是從哪兒聽說的?”

林鶴:“我女兒在集市上聽人說的,你家下人可在?”

周旗:“在在,我去把人喊過來。”

剛開始下人不肯承認,周旗見著林鶴詰問了幾句,就抓到了話語之中的漏洞,下人汗如雨下,隻得支支吾吾承認了自己圖省事,讓人晚上的時候偷偷從河堤挖泥。

周旗恨得把下人一踢。

不過挖了河堤在沒出事之前總想著把河堤給修回去就行了,算不得什麼大事。周旗顯然就是這樣覺得,開口對著林鶴說道:“林大人,您看現在已經晚了,明兒一早我就讓人去把河堤給填上,還有您到了鄖河,我們周家也一直沒給您接風……”

林鶴進入到周家的時候都沒有與周旗客套,可以說是雷厲風行,在聽聞了挖了河堤,更沒有心思和周旗討價還價,打斷了周旗的話,“我夜觀星象,寅時會有大雨,你家動了河堤,就有決堤之憂,得讓挖掘下遊的人立即離開屋子。既然是你家挖的,你帶著你家人跟我一起去桐花村,等會讓河邊的人離開屋子,記住了不能耽擱時間,讓所有人立即出來!”

周旗有些傻了眼,他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夜晚,屁·股都沒有挪動,大晚上的跑到桐花村,然後讓人起床離開屋子……

周旗心中不願,乾笑著說道:“林老爺,現在已經很晚了……”

林鶴臉色鐵青,厲聲嗬斥道:“倘若決堤了,這是你家挖的河堤,淹死了人全部都算在你家頭上。”

周旗被這話一驚,縮頭縮腦了起來,語氣弱了三分,“我這就準備馬車……”

“路上有泥,馬車隻怕不好走,得騎馬。”何管家提醒周旗。

林鶴這個書生扮演黑臉,烏沉沉的眸子盯得周旗縮頭縮腦;而何管家則是唱·紅臉,笑眯眯地好似十分體貼,讓周旗忙不迭點頭,下意識按著兩人吩咐去做。

晚上緊急情況用人何管家還是做得了主,既然桐花村的河堤真的被挖了,他就讓人和林鶴走一趟。

周旗家裡養的馬不如錢家多,一共結成了二十一匹馬,一行人往桐花村去。

這個時候就更顯得錢家的人有用,他們是戰場上的老手,夜間在泥濘路上騎馬也猶如平地。

錢家人領路在最前麵,讓後麵的人好走了不少,起碼不用擔心馬蹄踏空,從馬上摔下來摔斷脖子。

不過對縣城的衙役,還有周旗老爺來說,這並沒有強多少,明明已經入了夏,這晚上的冷風嗖嗖的,大晚上騎馬又冷又難受,感覺雙腿之間要被磨得沒有知覺,整個人也要顛散架了。

周旗心中埋怨著林鶴的脾氣古怪,這會兒哪兒有星,還要說夜觀星象要下雨,距離寅正也就隻有一刻鐘了,可沒有一丁點的雨水,如果真的那麼緊急,擔心桐花村出事,又為什麼摟著他家小姑娘來到村裡,一想到林鶴的行事風格,周旗就翻了一個白眼。

緋色披風把昭昭裹得嚴嚴實實,這個顏色是柳氏挑選的,女兒要跟著丈夫一起到村裡,這種顏色搶眼,一眼就可以看到小姑娘在哪兒。

差不多寅正時分見著了石拱橋。林鶴先前就吩咐在這裡停下,所有人都停下了。

衙役們還有周家人從馬背上翻身而下的時候,覺得腦子都還在顛簸。

漆黑的夜裡,瀾江浪湧奔騰,林鶴偶爾看到了銀光閃過,就知道這石拱橋下浪湧奔騰的厲害。

林鶴跳下了馬,從懷中掏出了火折子,點燃了淋了桐油的柴火,明亮的光讓不少人都晃了眼。

林鶴其實也到了強弩之末,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倒下,除了昭之外,所有人包括何管家都還在遲疑,對決堤之事抱有僥幸的想法,就像是昭昭說得那個故事,這種事不能有任何的僥幸。

忍著兩隻腿的疼痛,林鶴走到了橋邊,用柴火轉了轉,讓人看到橋根處是完好的。

周旗一邊捶著腿,一邊說道,“林大人,那邊才是桐花村。”言下之意,他們家挖的是那邊。

“我知道,是讓你們看看,這邊橋墩是好的,那邊要是被挖過了,這橋等會要讓人守著,不能走。”

“啊!”周旗本想要說什麼,見著火光一閃,林鶴的表情難看,他就什麼都不敢說了。

林鶴吩咐:“不要騎馬了,分成兩隊過去。”

等到了桐花村那邊的橋墩,所有人見著基石被衝得亂七八糟,就著火光看著那石拱橋,現在誰也不覺得這橋安穩,看著波濤洶湧的瀾江,很多人都覺得下一刻這石拱橋就會轟然崩塌。

“我的娘啊……”周旗的心在滴血,光是要修築河堤,他家就要出不少錢,這橋也是他家責任了,家裡那個莊子賣出去的錢,估計全部要賠在這裡,還不得縣令老爺的好。

他當時乾嘛要把薄田弄成一等良田,真的是吃力不討好,血虧!

林鶴沒有理會周旗,點出了六個衙役,“三個人在橋那邊守著,三個人在這邊守著,務必不能讓人經過。”

“是。”

林鶴話音剛落,所有人幾乎在同時感覺到發梢濕了,不約而同抬起頭,蒙蒙細雨落在了臉上。

開始下雨了。

林鶴捏著昭昭的手一緊,父女同時想到了那些話:

“明天寅正兩刻會開始下雨,雨剛開始細細綿綿,潤了被挖掘掉的泥土,讓它們鬆散起來,大半個時辰之後,雨水會直接變得特彆大,瀾江的水麵越來越高,然後就會泛濫衝毀了河堤。”

給他們時間不多了。

其他人也想著林鶴說過的話,尤其是周旗,他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他還在想著根本就沒有星子,這都已經是寅時了沒有下雨,沒想到下起來了毛毛細雨。

火焰在細雨中搖曳了一下,林鶴的聲音在顫抖,“聽著,等會我讓你們行動了之後,不會再次解釋,你們的任務就是,把屋子裡的人給我拽出來,不管是生病、有孩子,還是家裡有老人,在河邊的通通給拽出來!”

周家的人麵麵相覷,錢家的人利落地應諾了。

周旗看著林鶴料事如神,連忙說道,“都聽林大人的,人命要緊,可都記住了啊!”

昭昭把爹爹的手捏得更緊一些,林鶴低頭,看著他家小姑娘衝著他笑,露出了彆急的神色。

林鶴想著,他確實還有一點時間,他的語氣放得舒緩,河邊人住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石拱橋附近,留下三個人現在就去把人給拽出來。其他上下遊的人家喊來了村長,帶著村長騎馬走一圈就可以把人都給拎出來。

這對桐花村而言,是個特殊的日子。

村長從暖和的被窩被人撈起來,哆哆嗦嗦被人撈在馬上,要不是冒穿官服是砍頭大罪,他覺得這群人是土匪,而不是官員,他才聽小河村的人說,林鶴林大人是個很文氣的縣令老爺,這可文氣在哪裡呢?

這樣的下雨天把人給拽出暖和的屋子,村長可彆替心裡頭有多彆扭了,吳家的老娘年齡大了,因為丈夫去世哭得眼睛都半瞎了,這會兒迷茫地掉眼淚,也被人驅趕出屋子,村長能做得就是不看他們。

桐花村的村長也注意到了昭昭,淋著雨的昭昭這會兒看不出玉雪可愛,她的口中含著薑片,覺得身上不發熱了,就把之前的那片嚼碎吐出來,再換一片含著,這是昭昭按照醫書想的辦法,每個人身上都帶著薑片,用這樣的方式在微雨之中驅寒。

在雞飛狗跳,痛罵哭嚎聲中,來到了最後一戶人家。

他家漢子是獵戶,生得精壯還獨自打死過一隻野豬,那獵戶脾氣大,被強行綁了到村中,等到稍微鬆散了繩子,操起一把鋤頭就衝著林鶴揮舞,要不是有何管家,差點給削到了林鶴。這讓村長膽戰心驚地同時,也忍不住對著唯一可以說話的小姑娘說道,“你說,你這爹是作孽啊,好多人都要淋病了。還把你給帶著。”

昭昭本來小手捏成了拳頭,看著何管家擋住了攻擊,小拳頭才鬆開,對著村長大聲說道:“我爹爹是為了救人,瀾江這裡要決堤的!”

此時天已經朦朧亮了,眾人看著說話的童稚聲音,發現是裹著紅色披風的昭昭,眾人的目光裡帶著仇視,隻是還沒來得及說話,嘩啦啦就是雨點猛打瓦片的聲音,這是綿綿細雨驟然之間就轉成了大暴雨。

雨大風大,風吹得太過於猛烈,旁邊的屋子是用的草頂,一下子就被掀飛了,裡麵的人發出了驚呼聲,隻能夠到這個屋子裡擠一擠。

周旗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在下這樣大雨的時候,他腿軟得不行,林大人的話真的應驗了,他甚至覺得下一瞬就有可能瀾江決堤。

村裡人也忽然噤了聲,麵麵相覷起來。

這麼大的雨,河堤又被周家人偷挖了,要決堤還真有可能。

遠處傳來了轟隆的聲音,因為天已經微亮,所有人都看到了瀾江衝毀了河堤,銀白的巨浪吞噬推平了一切,不知道是誰家養的豬崽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下一刻聲音就泯滅不見,顯然是被卷入到了瀾江裡。

周旗在看到了決堤之後,軟了的雙腿直接跪下,跪下之後忽然打了一個激靈,衝著林鶴重重磕頭,這屋子裡少說也有五十餘人,若是都在決堤的一瞬間被衝走了,他老娘修得那些佛全部都是煙消雲散,幾十條的人命就背負在他們周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當當當~三合一的更新,明天更新前,本章留言通通發紅包啦^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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