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越汐沒跟司徒憲說賈元春的事情, 確切的說, 是沒來得及。因為她被送回祝家了。
司徒憲的登基大典之後，連麵都沒見，她就得到了旨意, 第二天就帶著行李, 以及多出來的幾盆花，一起被送回祝家。
一時間到是引起不少人暗暗議論, 大多數都在說她被新皇厭棄了, 所以才一登基就把她攆了回去。不過，很快這些言論就自動消音了，因為新皇不停的給她送賞賜。
今天送點珍寶首飾，明天送些新奇水果，後天送點貢品……有宮裡有渠道的打聽過, 新皇那裡但凡得到了什麼好東西，頭一份給太上皇, 第二份就往祝家送。有的時候，東西若是少了，那是寧可自己不用, 也要先緊著祝家那位。
都這樣了, 誰還敢說她是被厭棄了？怕不是不認識厭棄這兩個字長什麼樣了。
“所以, 他到底是想做什麼？”荀越汐其實有點懵。把她送回來她能明白，她曾跟司徒憲說過，她不喜歡待在宮裡。以前他沒登基，權力不夠大, 所以不能違背太上皇的意思。現在他有能力了，所以就送她回來。這沒什麼奇怪的，可他這天天送東西是個什麼意思？他一個皇帝，每天忙到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還惦記著給她送東西？這讓她無法不多想！
當然，她這話沒去問彆人，而是獨自一人的時候跟小白在那裡瞎嘀咕。
小白比她更懵的：【要不，老大你直接問？反正以前有什麼事情都是直接問的。】
她到是想的，可她現在想見荀越汐不容易啊。那家夥當了皇帝之後，就再沒偷摸著來過了，難道她要主動的進宮找他？她摸著下巴想了會兒，好像也確實隻有這麼一個辦法了。就是不知道當了皇帝的他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就怕她已經不是她想見就能見的了。
荀越汐找到老太太：“祖母，我想見司……皇上，準備遞個帖子。不知道合不合適？”這是大事，肯定得跟大家長報備一下。
老太太一句都沒多問，笑得一臉菊花開：“自然可以。帖子寫了麼，我讓人這就去跑一趟。”
“還沒。我想先跟祖母商量一下，畢竟那是皇上，萬一不合適呢。”她隻知道命婦們是可以求見後宮的那些貴人的。從來沒聽說過可以求見皇帝的……
老太太道：“有什麼不合適的。行了，你去寫吧。罷了，也彆回去了，就在這裡寫吧。”
荀越汐想想也確實沒必要再跑一趟，便乾脆就在這裡寫了。老太太當即派人將帖子送了出去，當天晚上，老太太就派人給她送了消息過來：“宮裡有消息了，縣主明天就可以進宮。”
等老太太的人離開，荀越汐才摸著下巴：“我怎麼覺得，祖母對我進宮的事有點迫不及待？”
【……好像是有點。老大，是不是在咱們不知道的時候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可我沒監測到啊？】
對小白的監測的能力荀越汐還是信任的，畢竟它也就剩這個能力還能用一用，所以它做的非常到位。既然它說沒有，那肯定就是沒有了。可那種感覺卻還是揮之不去……
“回頭問問。”
第二天一早，她梳洗打扮，帶著已經開了花的一盆牡丹去了皇宮前等侯。
結果剛到，就見劉德已經等在那裡，看到她的馬車便迎了上來：“縣主，您來啦。快裡麵請，皇上早就等著您了。”
進了門，有轎輦侯著。她換到輦上，直接去了養心殿。
養心殿皇帝辦公休息的地方，太上皇這會兒搬到大明宮去了，這裡便成了司徒憲一個人的地盤。
她到時，司徒憲還沒下朝。不過也沒讓她多等，不過一刻鐘左右，司徒憲就回來了。她沒見過他登基以後的形象，此時猛不丁的一看，卻仿似換了個人一般。
高大威嚴，凜然正氣，貴不可言。
她突然發現，她似乎從未認真的看過長大後的他，而這一次，他逆著光走來，卻讓她不得不認真的去看。也因此，第一次發現，司徒憲長得還不錯！也就比無涯子差那麼點。但他的氣質卻又比無涯子那種世外高人的氣質要鋒利的多，也耀眼的多。
“你下朝了？”荀越汐對他依舊升不起下位者對上位者的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她的態度尋常，語氣也與過去並無不同。雖然他的身份變了，可在她這裡，還真沒什麼切身感受。
司徒憲本來繃著的威嚴的臉也瞬間和緩，淺笑著走到她麵前：“什麼時候到的，等急了麼？”
“不急，才一刻鐘。”荀越汐抬著頭看他，第一次發現，他居然比她高出這麼多來。“我才發現，你居然這麼高！”
司徒憲把她的手牽住：“汐兒喜歡高的還是矮的？”
“自然是高的。”男孩子總是要高一些才好。好吧，女孩子也一樣，但女孩子矮了可以說是嬌小玲瓏，男孩子矮了可就沒法看了。
“那就好。”司徒憲彎著嘴角，將人帶到屋裡，太監送了茶水點心，便全退到殿外去了。“汐兒真是狠心，居然這麼久才來看我！”還以為她把他忘記了呢！
荀越汐無語的瞅他，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哀怨？
再說了，又沒什麼事，她好好的看他乾什麼？不過，對上他那眼神，她就把這話給咽下去了。總覺得說了不好，“對了，我給你帶了盆花，我之前養的那些牡丹全都開了，有一盆居然是魏紫，就給你留著了。”
司徒憲眼見著高興了起來：“汐兒想著我，真好。”
荀越汐皺眉，是她錯覺麼？怎麼總覺得他今天說的每句話都怪怪的。“你喜歡就好。”
“喜歡的。”
“……你還好吧？”腦子沒壞吧？
“還好，就是每天累的很。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永遠處理不完的政事，每天還要抓緊時間學習，還要空出時間來練功……”幸好他學了武，練了內力。不然真未必能撐得下來。不過這麼長時間，這些事其實也理順了，處理起來可以算得上是遊刃有餘了。所以沒他嘴上說的那麼辛苦，但這不妨礙他這麼說。
“真是辛苦你了。”荀越汐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無幸災樂禍的道：“而你還要繼續辛苦，可能要辛苦一輩子。”當皇帝又不能休假，更不能偷懶，因為他偷的懶很可能就是百姓來買單。曆來都是昏君好做，他不想被罵昏君，那這輩子都得兢兢業業。
“那汐兒，你可願意陪我一輩子？”
“哈啊？！”荀越汐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自己聽錯了，她有些茫然的看著他：“我剛才，好像聽到什麼不得了的話了？”
【老大，沒有啊，司徒憲問你願不願陪他一輩子啊！】
“汐兒，你可願意陪我一輩子？”司徒憲又重複了一遍，他的眼裡全是認真和緊張。
荀越汐這下聽清楚了，畢竟連著小白重複的那邊，這句話可是出現了三遍呢。可是，陪他一輩子？什麼意思？她又不是劉德……不對，她甩了甩頭，“什麼意思？”
“做我的皇後啊，這樣我們就成了夫妻，汐兒就可以一直陪著我，陪我一輩子。可好？”司徒憲伸出手，將她放在桌上的手握住。
皇後？荀越汐有點傻眼。腦子裡嗡嗡的，也不知道想到了哪裡。不管是同意還是拒絕，這念頭就沒進她腦子裡。
司徒憲也不逼她，而是繼續道：“當年，父王大概知道他不會成事，所以，就讓親信將我送走。可沒想到，當父王失敗的消息傳來，那人將消息瞞著我，卻轉身想將我出賣。我發覺不對，偷偷跑了，期間受了重傷，流落到善堂後麵的巷子裡。那時……你大概已經忘記了，那時明明你的食物也沒多少，卻傻呼呼的將僅有的食物偷偷給我。自己卻連著餓了好幾頓，被婆婆發現。婆婆不讓你將食物給我，你就哭，哭得婆婆沒辦法，隻能將僅有食物分成三份，這才救了我的性命。”
荀越汐皺著眉回想，還真是沒有這樣的記憶。她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認錯人了。但到底是解了一惑，難怪當年他在婆婆去世之後會照顧原身。
她的表情太過明顯，司徒憲一眼就看出來了。隻是笑了笑，救命之恩這樣的大事，他怎麼可能認錯？
“後來我本想找辦法聯係父王，卻處處受挫。沒想到我就離開幾天，婆婆就死了。你一個孩子待在那裡，又如何生存？我那時想著，我父王若是成事，定會派人來尋我。若是失敗，我此時聯係怕是落入虎口。便進了善堂，想著無論如何，要報你的救命之恩。卻沒想到……那善堂管事那般可惡，竟將我賣到那樣的地方。”
“我本以為，我熬不過那一劫，當時想著，也許我命中該死，所以一次又一次的陷入死境。可後來我也才知道，我命中該遇著汐兒你這個貴人，一次又一次，救我性命。”
不知何時，他已離開之前的位置，坐到她身邊：“汐兒，你救了我兩次。不隻救了我性命，還給了我新生。如此大恩我無以為報，隻有以身相許了。”
“後來那次，是姥姥。”荀越汐輕道。而第一次，她完全不知道。
司徒憲輕笑，當初他是信了這話十成十的，可這兩年他便有些不信了。在他擁有人手之後，曾去探尋過，可這世間根本就沒有那麼一個人，更沒有什麼逍遙派。估且就算是有，是奇人異士，他的人找不到罷。那也不重要。反正他隻知道，他是她背出那狼窩，他學的一身本事，是她教的。
“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這世間其他人於我，都是可用可棄可賞可罰之人。唯有汐兒，是我所想所念所信所愛之人，與旁人皆是不同的。”
“你真的沒認錯人？”荀越汐腦子裡的混亂被她全都丟到一邊，現在隻順著他的話走。
“自然不會。”
“可我全不記得。”
“不記得也沒關係，隻要汐兒信我就好。”
信，她自然是信的。可這也不表示她就要做他的皇後啊！是了，她的腦子終於轉回來了。皇後不好當，皇帝在前朝忙成狗，皇後在後宮也不得閒。誠然，她到也未必怕這個，這些年在祝府受到的教導和熏陶不是假的。但是，有一點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那就是她絕不與人共夫。
當皇帝的應該不會隻有一個女人吧？哪怕給她天下女子最尊貴的後位，可如果他在她之外還有其他女人，那她肯定是不樂意的。
所以，她下意識的搖頭：“我還是不做皇後的好。”
司徒憲臉色就是一變，“為何？汐兒有心怡之人？所以不願嫁我？”
荀越汐搖頭：“那到是沒有，隻是我大概是受不了我的夫君有我之外的女人的。哪怕是皇帝呢，我肯定也接受不了。你也知道我的本事，倘若真有那麼一天，我定是要鬨得天翻地覆。可皇後乃是女子典範，我若是鬨起來，到時天下人指責不說，你也難做。”
話說回來，說到嫁人這件事，她似乎也沒什麼想法。許是真的在這個世界久了，受到的教育所致，下意識的覺得，女子到了年齡就該嫁人？相夫教子？
一時間，她又恍惚起來。
司徒憲卻是笑了起來，她沒有心怡之人便好。至於其他：“汐兒難道不知？早在皇祖父要給我賜婚的時候我便說過，這一生隻會娶一人麼？”
荀越汐剛發散的思維又被拉了回來：“還有這事？”
司徒憲伸手將她抱住：“自然有。否則這麼些年，我早到娶妻年紀，為何一直不曾娶妻，也不曾訂婚？”
“為何？”
“自然是想等你長大啊！”就是可惜，她現在也還沒長大。哪怕說到婚嫁之事，她臉上也無半分羞怯，顯見是還不曾開竅。可他卻已經等不了了，哪怕她沒開竅，亦要將她冠上他的姓，讓她成為他的皇後。
“啊！”荀越汐驚訝極了。她這會兒才十三歲，那他是等了多少年？她才多大點，他就對她有了這種心思？
“汐兒，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也不能無後。你做我的皇後可好？”
荀越汐緩緩的就把眉皺了起來：“你真的隻會有一個皇後，不會再有什麼妃子，侍妾之類的？”
“不會。”有了這世間最好的，其他人又怎麼可能還看得入眼？
“那……我想想。”她幾輩子的人生裡，就沒考慮過婚嫁的事情。現在他猛不丁給她發個大招，她有些措手不及。還得好好考慮考慮。
“好，汐兒可以慢慢想。隻是也答應我，彆想太久，可好？”
荀越汐點了點頭，這是大事，確實要好好想，也得快點想。
司徒憲不再緊追不舍，將話題轉開。說著說著，不知怎麼說到賈家。然後荀越汐突然就想到賈元春來，想起她當初說的事來。
“對了，你登基那日，賈元春來找我了。”
“賈元春？”司徒憲不可能記得一個宮女。
“唔，她讓我跟你說，她想當你的妃子來著。”荀越汐皺了皺眉，當初聽著沒什麼，可如今再想，心裡便覺得不痛快了。
司徒憲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心裡覺得高興。雖然還沒開竅，可在他把話挑明之後，她其實已經將他劃為她的了，起了獨占欲，這便是好事。
“我會查清楚，這事你不用擔心。”
荀越汐便也不再想她。想了想，似乎該說的都說了，至於最開始想問的，還用問麼。他送那麼多東西，肯定就是想讓她做他的皇後啊！他既然想娶她，當然要送禮物，討她歡心嘍！
回來的路上，荀越汐便一直在想要不要當皇後這個問題。路上想，回到家裡還在想。
在此之前，她其實根本沒意識到自己還要嫁人這件事。但當司徒憲提起時，她便意識到，她對嫁人這件事，並不排斥。
不管是受環境影響，還是她自己就這麼想的，她覺得如果有一天祝家給她說親，隻要對象符合她的要求，她應該不會拒絕。女人麼，總是要嫁人的！沒錯，她已經接受了這樣的思想。
至於愛情……這個世界都是盲婚啞嫁，所以這東西她還真沒想過。
上輩子到是看到了愛情，李秋水和無涯子。可兩個都是渣，將她對愛情的所有美好想象破壞殆儘。所以，她還真沒有愛情至上的想法。婚姻就是婚姻，兩個人，兩個家庭的組合。從陌生到熟悉，有愛情固然美好，沒有隻要能彼此負責餘生，不背叛，不傷害，那也不錯。
至於婚姻之後的生活問題，她反而不在意。她有能力，清貧富貴對她影響不大，自己就能把日子過好。所以，男人到底什麼樣子，她也不是特彆重視。
所以，如果司徒憲真的能做到他說的，這一生隻她一個人，那其實也是嫁得的。
至於皇後這個位置，她也沒太大想法。在她看來，皇後和皇帝一樣，就是個職業而已。頂多就是背負的東西更多些，要求更高些。當然，也是有好處的。那就是如果她當了皇後，以後可以不用跟任何人行禮了。你說皇帝？她現在見著司徒憲，也沒行過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