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九是在悄然中過去,三十這一天,便在轟轟烈烈中醒來。
花市裡有個老板，忙到今天才回家。天沒亮便在店門口放了串鞭炮,辭舊迎新。然後，他趕著回家吃團圓飯去了，剩下被驚醒了，忍了半晌才沒罵娘。
要不是大過年的，非得罵他一氣不可。
荀越汐同屬被驚醒的人群，她抱著被子，迷糊了一會兒，決定先起床。
洗漱結束,外麵依舊黑漆漆的。她將電腦打開，放著喜慶的節目,自己開始做早飯。今天是大年三十,哪怕隻有一個人，她也要對自己好一點。
如今是經濟時代，城市裡所有商店幾乎都是全年無休,大年三十或是大年初一，依舊開門，而且客人比平時大概還要多一點。
生活在城市裡人的沒辦法像農村那樣屯大量的食物，而且他們更喜歡新鮮的食材。而商家的一切都以滿足客人的需求為目標。所以，雖然她之前才打包了行李回了老家，然後又急急的回來了，她這裡也依舊應有儘有。
吃完過份早的早飯,外麵天終於開始泛白。隔壁的老爺子也起了身，放著太極拳的音樂在店門口打拳。
這是他的日常節目，荀越汐每天都能看到。不過今天，他不是一個人，還有他的孫子。這孫子是昨天就到了，來接老爺子回去過年。
等到天完全亮了，隔壁的店門鎖了起來，老爺子跟著他孫子回去了。
荀越汐抱著電腦，看著不知哪一年的春晚小品，笑得前合後仰。厲霆就是這個時候來的，拎著一推東西，有吃有喝有玩的。他站在店外，看著裡麵的人，明明笑得合不攏嘴，可他心卻糾起來的疼。
“汐汐。”
荀越汐視線從屏幕轉向他，抹了一下笑出來的淚，才問道：“你怎麼來了？”大年三十的，還這麼早！
“爺爺讓我來請你過去玩。”
“……？”荀越汐怔了一下，才笑道：“等過段時間吧。”
厲霆將東西擺好，走到她身邊，輕道：“汐汐，中午去我爺爺那裡，除了爺爺就我跟你，沒彆人。他們的團圓飯，晚上才開始。”
“不太合適。”
“沒什麼不合適的。”厲霆輕勸：“就一糟老頭子，還是你的迷弟來著。你是不知道，你給我的那株蘭花，現在被他當寶貝，我們這些孫子都得靠後……現在知道你一個人在這裡過年，連早飯都沒讓我吃，就把我攆出來接你了。你要是不去，他肯定得拿拐棍揍我。”
“你太虧張了。”荀越汐才不信。但雖然話有些誇張，可事應該不全是假的。中午可能沒有太多的人，
“我一點沒誇張，還給自己留了麵子呢。”厲霆又往她身邊湊過來點：“你看我這手，之前擋老爺子的拐棍擋的，看看，到現在還紅著呢！”
彆說，他的手還真泛著紅：“那我去準備個禮物。”
“還用什麼禮物啊，你去了就夠他高興的了。”
禮物是一盆花，一盆寒蘭變異種，本來不到開花的時候，她單獨去了後麵一趟，等再出來，它就開花了。等她抱著花出來，厲霆眉就皺了起來：“你這可是大手筆。”
“我沒彆的，就隻有花。”
“還有茶葉。”厲霆道：“你之前送給他們幾個的茶葉，這兩天可引起不小的轟動。”老爺子們的那輩人，一輩子殫精竭慮的過來了，到老了反而修身養性起來，沒事喝喝茶，看看花，下下棋……他們這樣的人，就算是修身養性那也得要最好的啊。所以啊，名花名茶，一個個跟追星似的。
荀越汐這茶隻要出去，那是擋也擋住的。除非你藏著不喝，不然隻要一泡出來，那香味能傳出去老遠。第一個就是白落的那份，他家就是做茶生意的，一家子就沒有不識茶的，結果那點茶他自己就泡了一回，就被搶光了。
“他這會兒後悔死了，說早知道就忍兩天，等過了年，回他自己住處再泡。”
“看著吧，回頭他肯定又要來找你。”厲霆提醒她道：“你手緊著點，彆再給他了。”
荀越汐點頭：“要也沒有了。”她統共就那麼點，之前當禮物，一下子送出去了。換了身衣服，將蘭花裝好，放到車裡：“走吧。”厲老爺子家住得挺遠，這會兒路上車少，一路不停，愣是開了二十多分鐘。
老爺子住的彆墅，也勉強說是依山傍水吧。山隻是個不太高的土丘，水是人工挖的的小湖。彆墅在小湖邊上不遠，極大一院子。“老爺子迷信，建這宅子時候非要請風水先生。最後挖湖的土正好且來堆這土坡……”
迷信不迷信的不說，風光是真的好。山上種了一片梅花，正對著大路，這會兒正是盛開之際。由遠及近，一直都能看到那一片豔色。
“老爺子附庸風雅，那山上梅蘭竹菊都有，土坡頂上還有個小竹屋。夏天的時候白天上去納涼，就是蚊蟲多。”說到最後，又是一臉嫌棄。一準兒是被蚊蟲咬過！
荀越汐聽著輕笑！
車子到彆墅前麵，確實是安安靜靜的，沒什麼人。
等他們下車，到是有個管家迎了出來。“張伯，這是汐汐給爺爺的禮物，您可小心著點。”
張伯跟著老爺子這麼多年，蘭花好不好的一眼就看出來了。透過那箱子看到裡麵的花，立刻就慎重起來。看越汐的目光也越發慎重：“少爺和越汐小姐放心，我一定小心。”拎著箱子跟在兩人後麵，走得特彆穩。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熟悉的茶香。
荀越汐看了一眼厲霆，看來她送他的那茶，全讓他送來給老爺子了。
“爺爺，我跟汐汐來了。”
“我在茶室。”老爺子有個大嗓門，人不在，聲音卻傳了過來。
兩人又到茶室，茶室的牆是玻璃透明的，朝南一片陽光，朝北，正好看到土坡上的風景。
“越汐，你快來看看，我這茶怎麼樣？配不配得上你這新茶？”
荀越汐驚訝，卻坐到了他對麵，輕嗅了嗅：“這裡極好。”又看了看牆上：“還缺一盆好花，一幅好畫，一架好琴。”
“哎呀，我就說少點什麼嘛，讓你這麼一說，果然就是少了這兩樣。”然後就對著外麵大叫：“小張，小張。”
厲霆往荀越汐邊上一坐：“爺爺彆叫了，汐汐今天可給你帶了盆好花過來，至於好畫我回頭給你找來。琴暫時是沒有的，有了也沒人會彈，您朋友回頭可得笑話您。”
聽到好花，老爺子眼睛就亮起來了。正好張伯端著花盆進來，老爺子的注意力就全落到那花上了，不管是孫子還是越汐，全都丟到一邊去了。
厲霆見老爺子沒空理他們，乾脆帶著她到處看看。那片梅花自然沒錯過，之後又去看了蘭竹菊，除了竹，其他的都修了自動式的暖房：“到了季節，這暖房的牆可以直接收掉，這樣就也是露天的了。等到了季節，咱們再來看。”不過，這東西對旁人大概還算不錯，可在她眼裡，估計也就隻是普通了。她雖然賣的都是普通綠植花木，可她卻是見過真正的極品的。這裡這些栽在外麵的，都隻是普通品種。
“好啊。”荀越汐想的不多，隻是覺得，在喧鬨的城市裡，有這麼一個風景如花的地方，讓人看了心情都跟著變好了。而且，老爺子人也挺有意思。
轉了一圈回到茶室，老爺子的注意力終於從花上移開了。
“越汐啊，這是什麼品種？”
“新品種，還沒名字。”
“沒名字？”老爺子眼睛一亮：“那我給取個名字，你看怎麼樣？”
“當然可以。”荀越汐過手的花太多，要是個個都起名字還真得費些心思。所以，對於這個她半點也不在意。
“這花像是美人在手掌上起舞，你看叫飛燕怎麼樣？”老爺子心裡早有腹稿，想也不想直接說了出來。
“那就叫飛燕。”反正就這一株，這一株已後肯定也在老爺子的花房裡，愛叫什麼叫什麼吧。
老爺子是真愛花，說起來頭頭是道。某些方麵比越汐知道的還多，比如哪一屆的花展，展出了什麼花，拍賣了多高的價，被誰得了去之類的。這些東西得特彆關注這方麵事的人才知道，荀越種花賣花，可那些她還真沒關注過。
她隻要知道大概的價格，然後賣花就行。她定價的時候，也隻是找到大概數據，定個中等價就行。高位的花少，買家也少。而那少有的買家沒門路也沒本事把花送到人家麵前。所以，她從來不爭這個。
現在聽老爺子說了這麼多，到是讓她漲了回見識。
中午飯果然就三個人，十分豐盛的一頓飯，統共就三人，卻做了十八個菜，有涼有熱，有炒有燉。飯後半個小時，她就起身告辭了。老爺子給包了個紅包：“彆跟老頭子見外，你送老頭子一份大禮，老頭子也不能小氣。壓歲錢這會兒給是早了點，可明天家裡家裡肯定亂糟糟的，爺爺就不請你來了。以後有空沒事來陪陪我老頭子就行……”然後又對厲霆擺了擺手：“行了，你小子快帶越汐回去。晚上也不用回來了，看見你們就頭疼！”
可以說非常的區彆對待了！厲霆到是挺高興，笑眯眯的帶著越汐就走了。
等到人走了，張伯才問老爺子：“老爺很喜歡越小姐！”
“是個好丫頭。”貧窮富貴的在他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眼裡沒什麼區彆，他老人家一輩子，風光過，也落魄過，還有什麼看不透的？重要點是小丫頭心正。
“隻是要過大夫人那關怕是不容易。”
想到大兒媳婦，老爺子搖了搖頭。“人啊，越是沒什麼，越是在乎什麼。”大夫人跟其丈夫厲達遠兩人也是典型的灰姑娘和王子式愛情，厲達遠厲家的大少爺，大夫人季林月家說是中醫世家，可就財力上說，隻能算是小康。跟厲家比，自然是門不當戶不對。可兩人感情好，厲家也沒人在乎這個。可沒想到，厲家不在乎，季林月自己心裡卻放不下。等到兒子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一天到晚把門當戶對掛在嘴邊。
“不過啊，霆少爺可不會是聽話的人。”
老爺子笑了：“這小子，比我年輕的時候還強點。”
……
大年三十晚上，厲霆賴在越汐這裡不走。早早就把手機關了機，說要陪她守夜，一起看春晚。
“那咱們晚上包餃子。”包餃子的材料是下午回來的時候在超市買的，回來自己調餡和麵。
“好啊！”厲霆連忙擼起袖子過來幫忙。可惜想得挺好，做起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自己身上弄得一團糟，最後包出來的餃子還是歪歪斜斜，入水就散。
下鍋的時候，荀越汐放了一個就放棄了，把他包的全都放一邊，煎了出來。
零點，厲霆終於開了會兒手機，一連串的提示音響了好幾分鐘才結束。他什麼也沒看，群發了個拜年信息，就又關機了。
“汐汐，我去放鞭炮。”
“一起，還有幾個煙花，咱們也炸一炸。”哪怕隻有一個人，該有的也是有的，就是不那麼多，也沒太重視。
五分鐘，全部搞定，兩人又回來。厲霆不提回家，荀越汐想了想，也不趕了。拉著他玩遊戲，玩到天亮，一起吃過飯，拜了年，才讓他回去。
大年初一，他無論如何都得回去。
他這一去便一直忙，到是時不時的發個消息，可人卻一直沒空。
荀越汐這會兒到是挺忙，這幾天天天往花圃跑，花圃不大，原來給她看花圃的是前任老板的親戚。換老板的時候，她問了對方，說願意留下來繼續乾，待遇還跟從前一樣。可這才過年呢，對方就要走。
人家要走，也留不住。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剛說了要走，這就立碼要走了。她這裡好說歹說，也就答應再晚三天。三天之內，她得找到人來頂替對方，不然這花圃就得荒廢。
大年初五，荀越汐坐在花圃外的土樁子上，給季妹打電話。
“季姐，你之前不招人的時候那些個人資料還在麼？有沒有現在還沒活乾的人？”
“有啊，你也知道，他們那個群體，找到合適的工作可不容易。”
“我這裡需要幾個人，你幫我挑幾個。主要就是養花種花，沒這方麵的技能沒關係，學就行，主要是人品好，還要會開車能送貨。”
“吃苦耐勞唄，行，你要幾個，我這就給你聯係。”季妹直接就應下了，連工資待遇都沒問。
“六個吧。”原來做的這個就兩個，夫妻倆。但人家是熟手，自然事半功倍。如今她先要六個，除了接手這夫妻倆的工作外，還準備再包點地，用來育茶苗。“人最好快點過來，我這花圃的人急著走。最好兩天之內就到……”
厲霆他們的茶園前期都準備好了，就等著茶苗到位了。
包地到是方便，如今已經不流行小農經濟了，出去乾點什麼都比種地強，大量的土地都空閒著。就近原則，她找的就是她花圃邊上的那塊地。隻要找到人，價錢合適，立刻就能簽合同。
這會兒正過年，找到地主很容易。但就這樣容易，等到一切解決，也還是用了兩天時間。
季妹介紹的人先到了兩個，之前那兩人一看人來了，什麼也沒交待，就這麼走了。還是小白監控之後才知道，原來他們是被人挖了角，有人出了高薪讓他們過去。
雖然聽了挺不痛快，她也沒想過要對這兩人做什麼。隻是在給後來的這些人開工資時，開得就比較高了。一來拿的就是老熟工的工資，等過兩月再看著漲吧。
“先試用，你要是覺得他們還行，就留下來。”季妹親自開車送他們過來的。都是老兵退的伍，一個走路有些跛，一個少了根手指頭。退伍的時間應該有些久了，身上的那股子兵氣淡了不少。
“您看中的人，肯定沒問題。”至少人品肯定是過關的。至於彆的，這裡基本上都是體力勞動，隻要技術指導方麵到位，沒有任何難度。
“試用還是要試用的，你相信我是一回，可這工作是工作，咱們得公私分明。”
荀越汐就笑：“行，公私分明。”
技術支援她直接找的白落。
他家本來就有種茶的老茶農，這方麵是專業的。至於店裡賣的這些盆植……她找隔壁老爺子借人就行。老爺子雖然也做這個生意，可人家不靠這個生活，做這個純粹就是興趣。
等到人員都安排好，她的小店終於可以重新開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