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公子,荀姑娘，莊主有請。”
一進合芳齋,掌櫃的就迎了上來。
荀越汐有點吃驚，雖在她確實知道西門吹雪就在合芳齋，但她並沒準備真的在這裡見到他。畢竟西門吹雪還有個毛病，比劍之前有個儀式,這種情況下,能不見閒雜人等自然是不見閒雜人等的好。
結果他們才剛過來，他居然就主動要見他們了。
“請掌櫃的帶路。”花滿樓到是淡定,直接就跟了上去。荀越汐無法,隻得也跟了上去。
到了後院,不但西門吹雪在,陸小鳳也在。
荀越汐便懷疑,也許想見他們的並不是西門吹雪,而是陸小鳳。
陸小鳳的那些緞帶已經不見了,聽他說了才知道，那些緞帶並不是他送出去的,而是被他的好朋友司空摘星給偷了去。那本就是一個偷,一個大偷，偷了他的東西一點也不奇怪。
花滿樓笑道：“那麼,我猜你一定忘記了，你自己如果要去看他們的比劍，也是需要緞帶的。”
陸小鳳如遭雷擊，猛的跳了起來,衝了出去。
花滿樓笑得更加開懷，荀越汐則觀察著西門吹雪。
一年時間未見，這個人的劍道又進了一步，隻是似乎也更冷了。他修的本是無情道，他的境界越是高深，便越是無情。而一個人的道並不那麼容易改，他本又是一個堅定的人，更不會輕易就改變自己的道。
“恭喜。”她突然開口。
西門吹雪抬頭看她：“若是今晚過後我還活著，可否一戰。”
荀越汐點頭：“自然可以。”
他便低頭，繼續拭他的劍去了。
跟花滿樓從合芳齋出來時，他的手裡拎著好幾包點心，那是答應給他的小侄子的。
京城的氣息越發緊繃，來來去去的看到的竟大多都是佩著武器的江湖人，到是尋常百姓不易見。
皇帝會很不高興的。荀越汐心裡想著，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樂見這樣的場景。
平南王的所謂謀反像一個笑話，滿朝文武也不是擺設，她不覺得皇帝會對此一無所知。葉孤城那麼聰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可他明明知道的，卻還是在繼續這件事，隻怕從一開始，他就準備赴死了。畢竟，她覺得葉孤城如果想擺脫平南王府，並不太難。所以，他在找死。
可荀越汐覺得，沒有人會想死。哪怕是葉孤城或是西門吹雪，他們也許不懼死亡，可以坦然的麵對死亡。可他們絕不會自己主動去找死……可葉孤城偏偏卻這麼做了。這讓她覺得古怪，她總覺得，也許有什麼是劇情裡並沒有描寫出來的，也是陸小鳳並沒有查出來的。
“我們去見葉孤城。”荀越汐突的道。
“好。”花滿樓對她的話一點都不反駁，也沒問為什麼。“可我們應該去哪裡找他？”
“跟我來。”她雖然不知道葉孤城在哪裡，可她有小白。
花滿樓非常體貼的什麼都沒問，沒問為什麼她會知道葉孤城在哪裡。也沒問她明明沒來過京城，為什麼對這裡道路那麼熟。他隻是跟著，偶爾看到路邊有趣的東西，還問她要不要。
葉孤城在京城有自己的宅院，他平日出行排場可不小，而飛仙島也有錢有勢的很，在這裡置辦一處宅院對他可不難。
“葉孤城。”
葉孤城同樣在拭劍，對於今晚的決鬥，他同樣重視。因為他知道，這將是他人生最後一次比劍，是他精挑萬選，最重視的對手。所以他必須沉下心來，哪怕最後一刻死去，在那一刻之前他都會全力以赴。那是對他的對手的尊重，也是對他的劍的尊重。
“荀姑娘？”葉孤城看到她時有一絲意外，畢竟早在一年前，這兩人就失蹤了。
花滿樓失蹤他並不在意，江湖上每年總會失蹤一些人。可荀越汐的失蹤卻讓他遺憾，畢竟這也是一位不錯的對手。
“你要死了。”荀越汐拉著花滿樓坐在他的對麵：“所以你來這裡找死？”
之前沒發現，但大概因為今天是他人生最後一天，有些事情便掩藏不住了。雖然他看起來並沒什麼不同，可荀越汐是誰啊？她可是有著強大的精神力，平時一直都收攏著，以免精神力不小心碰觸到彆人，探查到不該看的東西。
可這回她一進來就將葉孤城棎查了個遍，最後發現，他確實快死了。
葉孤城的身體很奇怪，他的身體所有細胞都處在一種爆發的狀態。以她的見識，這應該是某種藥物起的效果。但這種爆發並不能長久，基本上維持一段時間之後，就會快速消退，然後失去生機。
讓她疑惑的是，葉孤城雖然處於那種狀態，卻並沒有使他變得更強大。真要說的話，此時的他才是正常狀態的他。換句話說，他本來處於一種頻死狀態，但用藥物維持著身體機能，使身體處理最巔峰狀態。
葉孤城顯然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所以他給自己安排了這樣一場死亡。
“皇帝答應了你什麼？”荀越汐突的問道。
葉孤城看著她，突的笑了一下：“保全飛仙島。”
難怪。所以葉孤城跟著南王他們玩笑似的造反，是替皇帝將南王一脈從暗處引到明處來。最後再成全他自己一場戰鬥，然後如絢爛的煙花一般，璀璨之後消逝。
花滿樓歎了一聲：“葉城主大義。”
葉孤城卻又恢複了之前的平靜，無所謂大義，那不過是他的責任罷了。
……
九月十五晚，荀越汐跟花滿樓兩人拿著緞帶進了宮。天上明月如玉盤，清暉撒滿大地。
西門吹雪來得早一些，一身白衣，靜立在屋頂上，等著他的對手。
葉孤城來了，荀越汐自然知道那是假的，可旁人並不知道，一個個屏氣凝息。
但很快，這短暫的鬨劇就過去，西門吹雪和陸小鳳一起飛快掠往禦書房。
“要去看看嗎？”荀越汐問花滿樓。
“不必，有陸小鳳在。”他相信陸小鳳，何況他已見過葉孤城，知道這一切本就不需擔心。
果然，不過幾息的時間，一行人又回來了，隻是多了一個真正的葉孤城。
接著便是劍氣衝天，龍吟虎嘯。
一劍西來，天外飛仙。果然世所罕見，可這也注定將成為絕唱，再不複見。
葉孤城終於如他所願的死了，死得轟轟烈烈，也死得成為經久不衰的經典。
“可惜。”花滿樓歎了一聲。
“不過求仁得仁。”葉孤城本就活不了了。而最後這一戰，也了了他最後的夙願。
“我既可惜葉孤城的死，也可惜西門吹雪失去了一個對手。”
這到也是，沒有了葉孤城的西門吹雪，在他的劍道上注定是孤獨的。沒有人能再與他比肩，也沒有人跟他走同一條道。不過，西門吹雪並不是怕寂寞的人。否則，他就不會選擇這條路了。
離開皇宮，他們又去了合芳齋。西門吹雪將葉孤城帶到了這裡，這裡有事先備好的棺木。不隻葉孤城，西門吹雪也是抱著必死之心而去的。但不管誰生誰死，這副棺木總是能用得上的。
可西門吹雪並沒有想到，最後用到的是葉孤城。
畢竟葉孤城比他大了將近十歲，也就是說，他比他練劍的時間多出十年。而對方的天賦並不弱於他，在劍道的境界上也比他更高。所以，他是抱著自己死的決心去的。
西門吹雪輕聲道：“他本不該死。”
“他本就要死了。”荀越汐拿了三柱香，為葉孤城送上他死後的第二柱香，“他的身體出了問題，本就命不長久。謀反亦是為皇帝辦事，而死在你的劍下，更是他最好的歸宿。”
所以，他不必替他遺憾。
在她之後，花滿樓亦為葉孤城點了三柱香。
陸小鳳走了進來：“皇上答應替葉孤城保密，他的身上永遠都不會有汙點。”
西門吹雪卻隻看著荀越汐：“他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我不知道，我見到他的時候已經晚了。”他服過了藥，完全改變了身體的情況。誰也看不出來他的身體有問題。
西門吹雪不再說話，隻是靜靜的守著他的知已，他已死去的劍道上的知己。
陸小鳳又道：“孫秀青在合芳齋外麵。”
可惜西門吹雪仿似沒聽到，這個名字再不能引動他的心。
天剛亮，西門吹雪就帶著葉孤城的屍體，還有他的劍離開了京城。陸小鳳並沒有送的更遠，因為他知道，西門吹雪並不希望他現在去送。
“西門吹雪更冷了。”他身上的人氣越來越淡薄了。可他又並不是真的神仙，這種情況便顯得很糟糕了。
“他們劍道都不是凡人能修煉的。”花滿樓道。
“到是花滿樓你越來越有人氣了。”陸小鳳的悵然並不長久，很快便又調侃起身邊的朋友來：“什麼時候能喝你們的喜酒？”
若是換了往日，花滿樓定要跟他說一句，“莫要壞了她人的名聲。”可此時，他卻隻是看著越汐，眼睛是濃的化不開的柔情蜜意。
荀越汐知道他的意思，可有些話她是決計不會自己主動開口的。他要眉目傳情，她便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