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消息(三合一)(1 / 2)

有了事情可忙, 時間就會過的很快。

忙忙碌碌的, 很快小半年的時間就過去了, 古明妍的集郵冊已經完成了大半本, 新華字典也背誦下來了一大半。

除了這些學習成果之外,古明妍還在她學會寫字之後,開始自己整理村子裡孩子們的遊戲和歌謠。

經過一段時間的記錄整理, 現在這項工作基本都已經完成了, 讓她給做成了一本《古家村童謠、遊戲大全》。

這本冊子古明妍自己也會時常翻看,看著冊子上的文字,每每都能讓她想起做遊戲時候的情形, 自個兒就覺得這事兒非常的有意義。

除此之外,古明妍還用了自己的方式,數字加漢語加拚音加英文加上輩子會的一點點韓語的融合, 記錄下了她自己現在所能回憶起來的上輩子世界發生的一些大事件,大趨勢, 自己知道的未來股市的幾個大的變動時期, 還有自家和京都那邊房地產的一些發展情況等等。

其實真正在記錄的時候,古明妍才發現其實自己真正能記住的準確的東西並不是很多, 隻有那些她上輩子自己親身經曆過的,或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事情的那種程度。加上她上輩子也不是學經濟金融的,對於這方麵的知識和發展情況相對了解的也不是很多。

在寫的時候, 古明妍都不禁覺得老天爺讓她穿越一回真是有點浪費名額了。她就是一個平頭老百姓,最大的夢想就是過好自己的日子,最好可以什麼都不乾還可以吃喝不愁的那種, 就是要達到財務自由的程度。沒什麼大夢想也不想特彆的去改變世界,就想好好的不留遺憾的過完這一生罷了。

想想這要是哪個掌握這些信息的大牛穿來了,不說改變世界吧,把自己混成個首富什麼的當當想來是不成問題的。哪裡像自己啊,目前最大的能耐,也就是收集點郵票積攢點家底兒而已,想想也是蠻廢柴的。

不過,從另一方麵想,自己掌握這些也是比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強吧。人生總不能處處走捷徑鑽空子不是,更多的還是得自己踏踏實實的學習,用自己的努力換取與之相配的生活層次的。其他的另外的投資或是理財什麼的,都應該是錦上添花。即便是靠著這個掙到了足夠多的錢,但是沒有一個自己喜歡和為之努力奮鬥的事業的話,相信後麵的生活也會過的蠻虛無的吧。

古明妍覺得自己現在過的還是很有意義的。除了集郵,記錄遊戲、童謠什麼的之外,她還會將自己的一些情感或是生活中有意思的事情像是寫日記一樣記錄下來,想要提醒自己每一天都不要隨便虛無的度過。儘量在每一天裡都能有所學習和收獲,這樣日積月累下來,一定會讓自己變得跟從前大不一樣的。

日子就這樣慢慢過著。

1967年8月25日,迎來自己四歲生日的古明妍,一邊感歎著過去的一年當真算得上是收獲滿滿的一年,一邊又不禁期待起又長大一歲的自己將要迎來什麼樣新鮮的故事呢。

新鮮的故事倒是暫時還沒有,不好的消息卻又傳來了一個。

當古明妍沉浸在自己的學習和收獲滿滿的小世界裡時,外麵的事態沒有一刻放鬆過。

古明妍算是在刻意回避這些事情。

公社上的批/鬥、抄/家、遊/街什麼的她都不會去看,不會跟著小夥伴們去湊熱鬨,反正她人小也沒人在意,爺爺奶奶更不會逼著她去看這些。

當村裡的有些人家被定上不好的成分,人人都嫌棄,甚至小孩子們會孤立或欺負甚至辱罵那些人家的小孩的時候,古明妍自然是不會參與的。但是她也不能再幫助人家做什麼,頂多就是用不帶有任何偏見和嫌棄的眼神默默的看著他們,心裡祈禱他們能挺過去。

她知道自己是個懦弱且自私的人,但是她是真的不想被牽扯進去。因為如果有人看見自己跟那些人走得近,自己年紀這麼小,那麼就一定會認為是她爺爺奶奶叫她這麼做的,那麼就會把他們二老也牽扯進去。這種結果當然是古明妍所極力避免的。

當然,這些都是在不涉及人命的基礎上的原則。

讓人能感到一絲絲欣慰的是,古家村裡的一些活動,大多隻是言語上的,最多就是對方在村裡受些異樣的眼光,乾的活相對重一些,到還沒有上升到暴力的範圍。不像是周圍有的地方,甚至有鬨出過好幾條人命的情況出現的。

古明妍其實很慶幸自己找到了能關上門在家靜靜做來消耗時間的事情。不管是背字典也好還是收集郵票也好,當沉浸其中的時候,自己就會忘記所有的事,包括外麵那些暴風驟雨和被裹挾在其中的無辜的人們。

但是,古明妍沒想到,這一次會真的有離自己這麼近的人受到這場運動的牽連,她覺得這次自己的心緒是很難平靜下來了。

就在古明妍剛度過了自己四歲的生日後不久,傳來了來自京都的消息。

古明妍舅媽周曉淳的父母,因為曾經在海外留學,被人舉報說是間/諜,通/敵,是反/動/勢/力的爪牙等等。

總之具體是定的什麼罪名也不知道,說到底,根本症結還是在二老早期的留洋經曆上。

現在能打聽到的消息,是兩位老人已經在京都被抄/家、批/鬥過了,接下來就是要被下放到農場勞改了。

古明妍聽到這個消息是在古建國回家來跟古老爺子和畢老太太說起的時候,當時的她為此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因為其實早在古明妍在去年幫著家裡忙活那些可能出事兒的書本啊古董什麼的時候,她就順帶的打探了很多家裡的親戚和他們的職業情況這些,就怕這其中會有個什麼牽連。

當時她就從外婆那裡,知道了舅媽周曉淳的娘家其實是在京都的,舅媽是因為工作才來到了安城,後來遇到舅舅,二人結婚成家安家在此。

舅媽家裡除了她父母之外,還有一個哥哥。她的父母都是京大的老教授,哥哥也是老師。

當時古明妍隻感歎這還真是真正的書香世家啊。

感歎完她就在心裡隱隱有些擔心,想著運動開始後舅媽家裡會不會被牽連進去,畢竟是大知識分子家庭,且他們又是處在政治的中心。

不過她接著又想到了舅媽的工作,算是她的一大保障,剛想放下點心呢,結果就被自家外婆白敬齡接下來的話給徹底地打擊到了。

白敬齡告訴她,她的這兩位親家相當了不起,是早年留過洋的大知識分子,還是京大有名的教授。

古明妍當時聽到這些個定語的時候,其實就已經能夠猜想的到未來會發生什麼了。畢竟知識分子,還是留過洋的大知識分子,想來家世也不會差,在這場運動中,算是被打擊的最為沉重的一撥人了。

但是古明妍即使知道後麵可能會有的後果,她也什麼都沒法做。古家可以通過把一些犯忌諱的東西藏起來並且各自儘量保持低調來躲過這場運動,那是因為古家人本身的成分和所處的階級在這個時代都是沒問題的,是硬氣的,是經得起查的。

但是像舅媽的父母這樣的,即便是早早的知道了消息又能怎樣。他們的經曆和職業就在那裡擺著,誰都知道,誰都改變不了。就算自己真的不怕被人懷疑的告訴了人家問題的嚴重性,二老又能做什麼呢?能為了避禍乾脆躲到國外嗎?那作為他們兒女的舅媽估計更得被牽連。

所以古明妍什麼都不能做,隻能在心裡默默祈禱這件事不要發生。

可是今天,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那時不時不安內疚的心好像就這樣放下了,就像另一隻靴子終於落地,就像懸在頭頂的劍終於向著人刺了過來。古明妍在心裡不由得歎了一句:終歸還是發生了。

古明妍抑製不住內心的愧疚,畢竟這算是真的唯一的一個她看到了問題所在卻沒有付諸任何行動的情形了。

雖然已經有所預料,但畢竟她內心是不希望壞事真的發生的。這還是自運動開始以來,第一次古明妍身邊算不上特彆遠的跟自家有關係的人出事情,這讓她切實的感受到了這些無比可怕的事情並沒有她想象中離自己那麼遠。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命運不由人的感覺是真的很糟糕了。

要說其實古明妍不用特彆的內疚不安,就像她自己說的,她對這樣的事情無能為力,儘管提前知道,但就像同樣提前知道運動會發生一樣,還是無力改變不是嗎。

而且真的說起來,她舅媽家的這場悲劇的發生不僅僅是大環境下難以避免的事情,其中的人為因素也算是最重要的主導因素了。

要說起周家二老的遭遇,那的確可算得上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了。

兩位老人算得上是這時代的大學問家了。

舅媽周曉淳的父親周老周季祥,算是學貫古今中西的大家,國學大師,曾在米國留學,在京都大學教授曆史學。

而周曉淳的母親,姓林,名叫林白,曾跟周老在米國一起留學,精通五國語言,是京大外語係的教授。

二老在京都被停職、抄/家、批/鬥了一番後,現在即將被下放。

整件事情最令人感到憤怒和傷心的是,兩位老人算是被自己的親人給害了的。

因為現在的局勢本就緊張,兩位老人地位不凡,再加上都是很有名的愛國人士,早年是拒絕了國外大學的工作邀請回到國內建設祖國的。這樣的人品和經曆若不是有了切實的‘證據’,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有什麼事的。

二老其實已經很注意了,畢竟他們周圍的同事朋友,出事的不要太多,看得多了早就知道這些人的套路了。他們也不是傻子,任由彆人搓磨,對於一些事情早就做了防範和準備的。再說了,都是有兒女的人,即使不是為了自己,也要為子女多多考慮。

委員會的人找借口上門多次,都沒有找到他們想要的周家二老所謂與海外勢力勾結的罪證。

當然是不可能找到的,因為這根本就不存在。

老兩口其實是對政治風向比較敏感的人了。因為京都屬於暴風雨的中心,運動和一些消息都比安城這邊開始的要早。所以基本上在古明妍在自家忙忙叨叨防患於未然的時候,京都的一些地方就已經出現了些苗頭了。

像是京都大學這種思想重鎮,初初鬨起來的時候,陣勢不是古明妍這種隻在後世看過些資料的人可以想象的出來的。

老兩口在事情發生前就已經把很多東西都處理了。家裡的財物什麼的倒是其次,主要是各種的書。舍不得的太多,二人就找了個可靠的人幫著給轉移了。

委員會的人沒有翻到他們想要的東西,但是也沒有就此放棄。也不知他們是如何勾結的,又許諾了什麼,二老的兒媳婦,也就是周曉淳的大嫂孫芳,不知從哪裡找出了早年周老與國外友人的一封通信,她將這封信交給了委員會,說是二老通敵的罪證,並且編造了一套證詞,‘揭發’了二人的‘罪行’。

由於是家人實名舉報,而且那封信的確是周老與友人的通信。自此,二老的罪名坐實。沒有審判隻有批/鬥,沒有辯白隻有辱罵,沒有彆的證據隻有抄/家。

從受人尊敬的大學老師被打成人人喊打的賣國賊。麵對親人的背叛,同僚的閃躲,鄰居的落井下石,二老承受著巨大的煎熬和痛苦,家庭和事業瞬間分崩離析。

造成周家二老悲劇發生的源頭,便是二老的兒媳婦孫芳了。

要說孫芳此人家境也不錯,家裡是小官之家,配上周家這樣的書香門第也算是門當戶對。她和周曉淳的哥哥周曉軍算是自由戀愛,結婚後生活的也挺不錯的,兩人還生了個兒子,名叫周天宇。

周曉軍是京電的編劇係的老師,是那種典型的文藝工作者。他對於世俗生活不太關心,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藝術創作上,經常下工廠和鄉村體驗生活,采風取材,有時候一兩個月都不著家。

因為孫芳也有工作,兒子周天宇就由周老和林老師一手帶大。

其實要不是這場運動,這個三口之家頂多就是發生點兒柴米油鹽的小矛盾,而不至於發展到後來水火不容的仇人的地步的。

孫芳算是個比較有野心且渴望追求權力和財富的人了。

要說起來這其實也沒什麼,隻是個人的想法不一樣罷了。

隻是可惜的是,她是在結婚後才意識到自己這一點的。

結婚前被丈夫周曉軍的儀表堂堂和滿腹才華所吸引,但這些濾鏡在婚後的柴米油鹽中很快就被消磨殆儘了。孫芳慢慢看到的是周圍的其他嫁入當官家庭的朋友們過的生活,再跟自己的一對比,難免就覺得丈夫沒權沒勢還沒錢,與她膨脹的**和野心相比,兩人這慢慢的矛盾也就出現了。

按說她的生活也沒有很差。在京都那樣的大城市裡有房子有工作,生了孩子還有公婆這樣的大知識分子幫著帶,丈夫雖然沒有權勢,但對她也是著實不錯的,沒有什麼大男子主義的毛病不說,家務這些都會幫忙做。

但是孫芳這樣的人吧,是不會看到自己已經得到的東西有多珍貴的,貪心和不知足是這種人的日常狀態。在丈夫這兒得不到想要的,她就把主意打到了公婆身上。

周季祥和林白能夠在當時的情況下留洋海外,儘管是公費,但兩人的家世自然是不凡的,而且能在那個時候就有這樣的見識和理想,可見也不是一般人。這樣的人想來應該是家資頗豐的。

孫芳在嫁入周家之前,就從周曉軍處了解了一些他家裡的情況。知道周家父母並不是僅僅像表麵上看起來那樣,隻是拿著大學老師工資的一般知識分子家庭,兩人還是很有些家底兒的。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在哪裡放著,但是按照周曉軍透露出來的意思,這應該是比不小的財產。

不得不說這也是孫芳願意嫁給周曉軍的一個原因了。但是讓她失望的是,她以為公婆會在他們結婚的時候給出點好東西給她的,可是當時周家二老除了給兒子置辦正常的聘禮之外,並沒有另外給孫芳什麼。

孫芳其實那個時候就已經慢慢開始有所不滿了,隻是新婚到底是甜蜜的,這些也就不算什麼了。隻是後來夫妻二人矛盾越來越多,孫芳的不滿聚集,不由得就又把主意打到了公婆家產的身上。

那段時間她頻頻出入周家,言語間就是在打聽那筆財產的事情。

不過周老二人是什麼樣的人啊,能夠在那個時代被國家選派出去留學的人,智商和情商都不會低,再加上這麼多年的經曆,老人家什麼看不出來。

孫芳心裡這點事兒,在她第一次上門的時候老兩口就知道了。但是因為這年代講究自由戀愛,他們又都是留過洋的,思想比較開化。既然兒子看上了人家要娶回家,這姑娘家庭和個人大麵上也都沒什麼好挑剔的,不能就因為點兒還沒露出來的小心思,做家長的就反對吧。而且二老是打算兒子結婚後就跟他們分開過的,不住在一起,兩人喜不喜歡的就沒那麼重要了。

至於結婚的時候為什麼沒有給兒媳婦透露自家的家底兒,那是因為那些都是他們的父母輩給的東西,大多都是有紀念意義的。兒子兩口子又不是吃不上飯,又都是受過教育有工作能夠自食其力的人,自己老兩口身體都還健康著,遠沒有到分財產的地步,自然不會就平白的給出東西了。

不過二老是這麼想的,但是那些貪心的人是不會考慮彆人的想法的,這東西被她惦記上了,那就是無論如何一定要得到的。

原本孫芳是想從二老手裡要點東西出來,一個是滿足自己的虛榮心,想要過的富足一些。另外就是想用這些東西給丈夫打開門路,彆一天隻想著當老師,想讓丈夫往從政的路上走的。

說到底這個女人是貪戀權力的。她有這樣的想法,但奈何她丈夫周曉軍沒有這樣的‘上進心’,公婆也不搭理她的要求,問起來也隻說家裡什麼都沒有,還勸她認真工作,做好自己的事情。

這種種的不滿彙聚在一起,加上運動的襲來,周圍的各種亂象叢生,便就滋長了孫芳心中的惡念。

不知通過什麼關係,委員會的一個叫江紅進的人找到了她。二人這麼一對接,發現對方都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江紅進想要揪出周老他們的把柄立功升官,孫芳想要借此機會讓兩個她看不順眼的老不死消失,並且想在抄/家的時候獲取她貪戀已久的財富。至於丈夫和兒子,對這個女人來說,都是可以舍棄的。麵對屢屢不配合她不‘上進’的丈夫,和不是自己親手帶大也並不親近的兒子,孫芳當然是站在唾手可得的財富和權勢的一邊的。

就這樣,孫芳交出了早先她去公婆家裡打聽財產事情的時候偶然看到的,一封周老與他米國友人的信件。

那時候二老還沒有轉移書和孫芳惦記的財產,家裡的東西又多,便沒有注意到少了一封信的事兒。

但就是這一封信,成為了給二老定罪的最有力的證據。

要說起來,這隻是封普通的友人之間相互談論近況的信。可委員會的人不懂啊,或者說他們壓根兒就不想懂,也不必懂。

本就抱著踩你下去升官發財目的的人,還指望他能講究證據的真實有效性嗎,隻要大麵兒上看上去是有這麼個東西就行了。

於是,兩位老教授也在繼他們眾多的同僚之後,被打倒了。

抄/家、遊/街、批/鬥,言語上的侮辱,對身體的□□,一切能想到的折磨人的方式二人都受了個遍。

等到在郊區取材的周曉軍接到消息趕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下子像老了十多歲的父母,滿身傷痕的躺在家門外,家裡被人翻的亂七八糟的,所有的鄰居同事都對自家避如蛇蠍。

他還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想著趕緊送爸媽去醫院要緊。

正要動作的他,就隻見二老用神情麻木的眼神盯了他半晌,吐出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和你妹妹趕緊跟我們斷絕關係!”

等到周曉軍好不容易從父母的口中知道了前因後果,他抑製不住自己的憤怒,立馬跑去質問孫芳。

可是最後換來的卻是她的嘲笑和一紙離婚說明。

明白過來自己是真的被枕邊人背叛,還害得自己父母到了這樣的境地,周曉軍當時是真的想殺了這個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