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黛便也隨她去了。
二人離開了屋裡,秀雲便嘀咕道:“這兩個女子憨得很,跟她們說話仿佛跟榆木疙瘩講話似的,我敲打了半晌,其中一個不領會也就罷了,竟然還想打嗬欠,真真叫人無語。”
紀流蘇垂眸道:“早些打發了去,我不想看見這些下作的人。”
她似在這些妾侍身上看到了某些人影子,青稚的臉上籠上一層淡淡的陰翳。
這廂雲黛給錦意上了藥,錦意卻忽然開口:“你待會兒離我遠些,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彆湊到我跟前來。”
她性子一向冷淡,忽然說出這麼句話,任誰都會覺得她這是嫌棄的意思。
雲黛卻遲鈍得很,還怔怔的模樣:“這是為何?”
錦意掃了她一眼,道:“這頓晚飯,那位紀姑娘也是邀請了家主來的,隻是她那丫鬟講了半晌的話都不開席,必然是家主有事耽擱了。”
“等今日家主來過,我也就該結束這一切了。”
雲黛愈發奇怪。
錦意與蘇玉娘不同,與薑煙也不同,她有什麼話不會直說,有什麼想法也藏得極深。
也正因為如此,她的性子也極為抑鬱,想法也總會極端一些。
雲黛無知無覺,自然體會不到她的想法,也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就像方才秀雲講話,用的是主母身邊慣用的手段想要敲打她二人。
她們一個心知肚明,麻木得很,一個卻是完全聽不明白,連思緒都不在一條線上,儼然是後者傻乎乎地自心底更自在些。
錦意道:“你以德報怨,我無以為報,也當我是……助你這麼一回。”
錦意說完這些話,便又起身回去。
雲黛默默地跟在她身後,心裡卻仍在想對方話中意思。
仔細回想她與錦意的恩怨,其實都是些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若要她來形容錦意為人,她也是無法形容。
可觀之上回滾落山坡一事,錦意護得她全須全尾便能觀之本質。
這本就是未知的危險,倘若她不推雲黛那一把,興許雲黛會被狼咬斷喉嚨,又或者她並未將雲黛緊緊扣在懷中,雲黛興許會一頭磕在石頭上,直接磕碎了腦殼。
雲黛覺著她是拿她那一身的傷和那張不知是否會毀容的臉,護了自己一條命,自然不會再對她生出旁的反感念頭。
回了席間,秀雲卻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讓丫鬟們傳菜。
丫鬟們給雲黛與錦意斟上了酒,秀雲卻與紀流蘇使了個眼色。
要解決這些姨娘並沒有什麼難的,秀雲給紀流蘇杯子裡添了一味毒藥,待會兒紀流蘇隻需淺嘗一口,便會發出毒性,隻需一口咬定是在場兩個姨娘做的手腳就是。
即便葉清雋心裡跟明鏡似的清楚,卻也一樣要給姑娘三分薄麵,將那兩個姨娘處置了去。
回頭葉府再有其他知情人,再逐個解決就是。
按照老爺的想法,最好直接放一把火將這葉府燒了才好。
畢竟葉清雋能活到今日,靠得是葉府,可若是要天子知曉了葉府原主與葉清雋生母的關係,怕是又要節外生枝。
秀雲盤算得極好,冷冷地打量著另兩位姨娘,打算掐準了時辰再暗示自家姑娘。
雲黛以為這不過就是一場尋常宴席,隻是心裡卻因方才錦意那一番話而感到有些心不在焉。
是以用膳之時,她的目光也忍不住總留意著錦意。
她心裡正忍不住揣測著錦意想要結束的是什麼,想要的又是什麼……
便在這個當口,雲黛便忽然瞧見錦意抖了抖手指,指間似落了近乎透明的粉塵一般,落進了她手邊那酒杯中。
她的動作太快,快到讓雲黛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
直到錦意起身,朝紀流蘇端起了酒杯。
這時外麵來了個丫鬟湊在秀雲耳邊低語了一句,秀雲便暗中拍了拍紀流蘇的背。
紀流蘇伸出消瘦的手指將那酒杯捏起。
她動了動唇打算開口說些什麼,卻見邊上先前一直埋頭吃肉的姨娘忽然也跟著站了起來。
雲黛的動作大了一些,一下子惹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秀雲詫異道:“雲姨娘怎麼了?”
雲黛空手站起來,既無敬酒的意思,顯得十分唐突。
“想來咱們姑娘也不應該隻與錦意姨娘喝酒,不如雲姨娘一起?”
秀雲扯著唇角親自給雲黛杯中斟滿了酒,正要遞給雲黛,卻見雲黛驀地伸手搶過了錦意手中的酒杯。
眾人錯愕不已,雲黛卻驚得一身的冷汗,不知該如何銷毀這杯加了料的酒。
她抬眸看向錦意,在旁人將目光挪到她手上前,她便驀地將酒水潑到了毫無防備的錦意臉上。
這一幕總算讓秀雲找到了幾分後院裡熟悉的感覺。
畢竟後院的女子,本就是這樣陷害謾罵,互撕臉皮。
錦意整個人都愣住了。
因為從她這個角度,恰能看見剛剛從外麵走進來,正好將這一幕收入眼底的葉清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