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師倒吸一口氣,神色變得猙獰。
他右手手指在空中飛速劃過,畫下一個詭譎難辨的複雜圖案。
武傀儡,挺直了背脊。
她的鬥篷上,有靈氣光芒閃爍,出現一個個複雜的圖案。
她的右手從鬥篷下鑽出,“叮鈴鈴”響聲中,皓白手腕上多出一串銀色鈴鐺。
鈴鐺隨著她的動作,“叮鈴鈴”響個不停。
鈴鐺的聲音越來越大,片刻後便和瀑布的水聲連成一片,仿佛有節奏一般,振聾發聵。
司空鶴原本勉強支撐著身體,半坐在地上。
鈴鐺的聲音響起在他耳邊,他的心突然“怦怦”跳得快了起來,和“叮鈴鈴”的聲音混在一起。
顧然輕哼出聲:“卑鄙。”
他話音落下,鏡瀑後,原本已經消失無蹤的劍氣,刹那出現在四麵八方。
鋒銳的劍氣割破長空,細小的嗤嗤聲不絕於耳。
傀儡師的周圍,天上地下,前後左右……
劍氣,無處不在!
他神色越發猙獰,普普通通的容貌變得扭曲,太陽穴兩側,有青筋迸出。
“你……”傀儡師開口,聲音嘶啞低沉,“你竟然會……”
他沒能把這句話說完。
因為顧然的劍,實在太快了!
沒有人能數清,那裡究竟有多少道劍氣。
無數劍氣,就這樣鋪天蓋地,朝著傀儡師奔襲而去。
武傀儡飛身而起,鬥篷展開,上麵靈氣光芒閃動。
她將傀儡師完全護在自己的鬥篷下,皓腕輕輕晃動,鈴鐺聲聲,一**靈氣蕩開,努力抵擋著那漫天的劍氣。
嗤嗤嗤嗤……
沒有人知道,那些劍氣究竟來自何處,又要攻向哪裡。
不過眨眼間,武傀儡身上的鬥篷就變得支離破碎。
即便被她護在鬥篷下的傀儡師身上長袍,也被數不清的劍氣割裂。
“呃……”他輕哼出聲,腦袋一偏。
十數滴鮮血自他臉上飛出,很快就被劍氣切割,化為一團血霧。
這仿佛是個開端。
劍氣割破血肉的聲音開始不斷響起,傀儡師身上霎時間炸開無數朵深色的血花。
傀儡師身體滴溜溜直轉,拚命躲避著劍氣。
武傀儡沒有聲音,但也會流血。
黑色的鬥篷已經支離破碎,縫隙中露出她瑩白的小腿和胳膊。
那上麵,也有鮮血在緩緩滑落,在她雪白肌膚襯托下,竟有種妖異的美麗。
傀儡師卻一眼也沒看自己的武傀儡。
他身體一刻不停地轉動著,完全不敢停下,努力尋找著顧然的氣息。
“東南!”他突然厲聲嗬斥道。
武傀儡飛身而起,鮮血自鬥篷下灑落,她卻一無所覺。
傀儡,是永遠不知道痛苦和害怕的。
她永遠隻會,乖乖遵從自己主人的命令。
“嗬——”
少年清冽微冷的笑聲,果然自東南方傳來。
青袍影子晃動,顧然果然出現在了傀儡師的東南方向。
“你這還不是萬劍藏空!”
傀儡師惡狠狠地看向顧然,冷笑道:“或者說,你隻學會了半招!你一個小小金丹……”
“半招又如何?!”青袍一晃,顧然瘦削的身體落地。
他的本命劍隨之落入他掌心。
少年修長的手指合攏,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傀儡師的話:“亂星棋局中,你也不過是個半殘!”
那鋪天蓋地,縱橫捭闔的劍氣還未散去,顧然已經握住了他的劍。
他從來沒有對人說過這般淩厲狠毒的話。
也從沒有對一個人有過這樣強烈的,恨不得能食其肉飲其血的恨意!
顧然的眼睛,到現在都還是血紅一片。
他的眼前,全是司空鶴背上那被法術灼燒得皮開肉綻,焦黑一片的肌膚。
他握劍的手,都輕輕顫抖了一下。
可是隻有那麼一下!
光華燦爛的劍光,自他本命劍上迸發開來。
顧然深吸口氣,瘦削的身體微彎。
刹那間,一道明亮到了極致的劍光,在鏡瀑後爆發開來。
那劍光攜裹濃濃的恨意!
攜裹著少年一往無前的劍意,朝著傀儡師疾衝而去。
“照樣殺了你!”
青影和劍光,自傀儡師胸前穿過。
顧然聲音落下的時候,他已經站到了傀儡師身後。
青袍少年橫劍而立,背對著傀儡師。
本命劍上,一滴鮮血順著劍身滾落,最後自劍尖滴落,緩緩落到地上。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
顧然身後,傀儡師的身體還未倒下。
他瞪大了眼睛,臉上還殘留著,他被那一劍刺中時,那不敢置信的表情。
片刻後,長袍突然從他身上跌落,傀儡師整個人委頓在地。
長袍下,流出一灘汙血。
一直忠心耿耿護著他的武傀儡,也刹那化作一道輕煙,消失不見。
顧然呼出口氣,腿一軟,踉蹌著朝前跌去。
他很快就穩住自己,本命劍從他手中消失。
顧然快步朝司空鶴走去。
他單膝跪地,默不作聲地去看司空鶴背上的傷。
微涼的手指,輕輕按上對方的後背。
那裡,已經沒有一點好的肌膚,整個後背焦黑一片。何況法術的傷害,恐怕讓他連五臟六腑和經脈也已經受損。
“小然,嘶——”司空鶴身體一動,苦笑,“我沒事,皮外傷而已,過幾日……”
“……閉、閉嘴!”顧然的手握緊成拳,然後鬆開。
“你是……”他一句話說到一半,自己也閉上了嘴。
是他告訴司空鶴,煆劍的過程中,不要離開自己。
這個傻、傻……
他深吸口氣,左手又握拳,然後鬆開。
顧然從儲物錦囊取出一瓶藥,動作飛快地倒在司空鶴的背上。
藥粉灑落,司空鶴頓時覺得舒服多了。
“那個傀儡師……”
“他走法修的五靈流派,應該是用了什麼方法,修出了分神。”顧然啞聲說道:“亂星棋局中,他修為被壓製,隻有平時的十分之一不到。”
他眼眶漲得發燙,越說聲音越低。
“下次不用這樣。”顧然低頭,睫毛垂下,遮去他眼中的光,“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那傀儡師沒將我們放在眼中。”司空鶴說:“他存了幾分戲耍之心,想要慢條斯理折騰我們,我看得出來。”
他背上敷了藥,精神都好不少:“他雖然很厲害,但我覺得,我能扛住。”
他頓了頓,突然又說:“不過那傀儡師隻是一個分神,還被壓製,就這麼厲害。那他本身豈不是……”
“不許誇他!”顧然語氣又有些暴躁起來。
他煩躁地打斷司空鶴:“他將你傷得這樣重,不準誇他!”
“小然……嘶——”司空鶴轉頭去看顧然。
他身體才一動,扯動傷口,又忍不住倒吸口冷氣。
“上來。”顧然深吸口氣,他起身走到司空鶴身前,蹲下。
“乾、乾嘛?”
“我背你。”顧然說道:“五靈流派驅使金木水火土為戰,法術傷害不是皮肉傷那麼簡單。”
他轉頭去看司空鶴:“你彆再用靈氣。”
“上來。”顧然回過頭去,又催促道:“我背你出去。”
“可是……”
“上來!”顧然說:“不然我就抱你。”
司空鶴:“……噢。”
他小心翼翼伸手,慢慢放在少年肩上。
顧然的肩膀比他窄,也明顯比他單薄,明明他是親眼見過他本命劍在手的時候,有多厲害。
可還是覺得,自己隻要力氣大一點,就能將他的肩膀捏碎一般。
“抱緊。”
“啊?”
顧然催促道:“你抱緊我!”
他頓了頓,臉突然一熱:“你這樣,是在給我撓癢癢嗎?”
“噢。”司空鶴隻好加大力氣。
顧然雙手已經分彆穿過他的膝蓋彎,穩穩站了起來。
他看著瘦弱,到底是金丹修者。即便背著一個比自己高大的人,身形也很穩。
“小然……”司空鶴伏在他背上,幾乎感覺不到晃動。
背上的傷口也一點不會被牽扯,加上已經上了藥,疼痛緩解了不少。
“嗯。”顧然隨口答應一聲。
他平時總是懶洋洋跟在隊伍最後,這時候帶著司空鶴,縱橫騰挪,腳步迅捷卻很穩。
顧然上半身幾乎完全不動,一掠便朝鏡瀑衝去,人還沒到,本命劍就已經出手。
劍光霍霍,他控製著本命劍,硬生生在那鏡瀑上割出一個大口。
顧然背著司空鶴,正要一躍而出,一邊還解釋道:“鏡瀑隻守外……”
他說到這裡,突然輕“咦”一聲。
顧然回頭,重新看向鏡瀑裡的空間。
“怎麼了?”司空鶴問道。
“不會有人,莫名其妙放一個鏡瀑在這裡,設下九宮八卦陣,隻是為了好玩的。”顧然緩緩說道。
他索性也不著急離開了,重新仔細打量起周圍的情況來。
鏡瀑裡這片天地,就像是一個峽穀,出口處自然是鏡瀑,地麵是九宮八卦陣。
峽穀的兩邊,則是直插雲霄的高高山崖。